晋末长剑 第184节
敌骑也算精悍,要么伏于马背之上,要么仰面躺倒,甚至还有人侧身躲在战马的一侧,只有寥寥一两个倒霉蛋试图用骑枪去挡马槊——结果毫无悬念,直接被重如千钧的大槊扫落马下。
唐剑抽出环首刀,紧随邵勋之后,与敌骑错身而过之时,提刀一划。
那些刚从马背上起身的敌人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就惨叫落地。
偶有几个躲过的,又被接踵而至的马槊骑兵直接挑了起来,身体在半空中惨叫连连,随即被甩落地面。
不敢面对面硬冲,当什么骑兵?只敢玩骑射,算什么好汉?
呃,“邵贼”很快玩起了骑射……
只见他冲出二十余步后,勒马回转,将沉重的马槊顿于松软的泥土之中,然后抽出上好弦的角弓,连发数矢。
每射一下,总有人应弦而倒。
数十骑向他围拢了过来,满脸恨意,誓要把他拿下。
邵勋又发三矢,这次射的是马。
冲锋中的马儿或者人立而起,痛苦嘶鸣;或者前蹄一软,横着栽飞了出去。
敌骑见状,纷纷散开绕行,但一下子就损失了速度。
邵勋收起角弓,持槊而上。
唐剑等人兜了一圈后,又围了过来,紧随其后。
马蹄声疾,呼喝连连。
双方数十骑再度迎面撞在一起,邵勋抢占了左手位,冲刺方向与马儿奔跑方向角度一致,十分舒服。
他甚至在敌人惊讶的眼神中单手持马槊,迎面之时轻松挑起一人。
唐剑等人死命阻拦着后续敌军刺过来的长枪,双方错马而过之时,又多了不少空跑的无主之马。
敌骑胆寒了。
他们有二百余骑,官军只有百余骑,但连冲两回,己方已经有五十余人坠落马下,对面死伤的不过寥寥十余。
再这么冲一次,可能就要垮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皆有退意。
正犹豫间,却见对面的邵勋弃了马槊,又端着角弓上来了。
破空之声连响,三箭之中只落空了一下,另有一人惨叫栽落,一马痛苦地甩落了背上的骑士,跪倒在地。
“撤!”敌骑坚持不住,一哄而散。
邵勋占了便宜,还要继续卖乖。
在撵着屁股追杀一阵,复射杀两人后,他一拨马首,直朝敌阵冲去。
外围的流寇看了半天骑战,早就心生寒意,这会看到骑兵踏阵而来,前排的人下意识往后退,一大坨人给挤在了一起。
邵勋的心砰砰直跳。
他的性格中有很大的冲动因素,有时候脑子一热,不管不顾起来,连皇后都敢撩,太子妃的衣服都想撕,还想给主母放产假,此时见到这一阵的流寇并不精锐,面有惧意,心下一横,直接就冲了上去。
敌军顿时慌乱不已,有人扭头就跑,有人向后退,还有人向前挤,试图拿长枪戳刺。
邵勋哈哈大笑,环首刀横向一斩,格开一柄长矛,然后伸手一捞,将一面盾牌抓在手中,拨转马首,扬长而去。
紧随而至的唐剑亦放慢速度,拨马离开。
“将军单骑冲阵,夺牌一面!”他大喊道。
“将军单骑冲阵,夺牌一面!”众骑士齐声大吼。
“将军单骑冲阵,夺牌一面!”高亢的声音迅速沿着整个战场蔓延开来。
骑士们走到哪里,哪里的喧哗声就大了起来。
流寇兵士们将信将疑,一时间谣言四起,军官不能制。
逯平正在指挥排兵布阵,见状心底一凉。
事情是真的,他已经看到了。
那個冲阵的勇将,嚣张不可一世,偏偏胆子奇大无比,眼光还毒辣,知道哪些人可以冲,哪些人不能冲。
他妈的!有脑子还敢打敢拼,从哪冒出来的?
他不想再等下去了,下令尽快整队,一波直接冲过去。
胜就是胜,负就是负,看命了。
越往后拖,胜机越小。
邵勋炫耀一阵后,见得马力已不如之前充足,便往本阵一溜烟跑了。
李乐从另外一边冲了过来,象征性追杀一阵后,亦撤了回来。
接下来,便是双方主力步卒的会战了,他们已帮不上太多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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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威武!”
“万胜!”
“杀他个人头滚滚!”
邵勋策马缓缓而行,高举右手,哈哈大笑。
唐剑执着盾牌,跟在邵勋后面,策马行过每一个方阵,所过之处,喝彩声连连,士气蹭蹭地往上涨。
原本略有些紧张的银枪军士卒忘记了害怕,脸红脖子粗地跟着高呼。
原本就不把流寇放在眼里的牙门军众将士更是欢呼连连,纷纷摩拳擦掌,欲将敌军撕碎。
消息传到后阵,正在环车为营的府兵部曲、丁壮夫子们也镇定了下来,对这场战斗多了几分信心。
夫战,勇气也!
敌军有经验优势,我军有装备优势,现在又士气高涨,还有何惧?
对面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鼓声。
邵勋回首望去,却见贼众粗粗整队完毕后,已经一窝蜂地冲了过来。
“击鼓,进军!”他没有丝毫犹豫,不趁着这会士气大涨进兵,等儿郎们的兴奋劲过了,再去打烂仗?
“咚咚咚……”鼓声很快响起,中军高台上旗号连连,位于右前方的牙门军两千人及一千丁壮齐步前进。
中军大阵之中,席地而坐的银枪军、府兵们纷纷起身,列好阵势。
听到第二通鼓,开始进兵。
左后方还有一千牙门军,带着两千辅兵同样起身,但并未前进,而是持械肃立。他们要第三通鼓后才会进兵。
最后,还有两千丁壮、三百府兵部曲以及四百余骑兵,他们留守后方的辎重车阵。
辅兵不会动,但骑兵随时会出击。
天气渐渐闷热了起来,战场上一丝风儿也无。
雄鹰飞过天空,锐利的眼神注意着地面上正要舍命搏杀的人类。
一方排出了方阵,毫无特点,中规中矩,边缘处还有些散乱。
前进之时,有人走得快,有人走得慢,前后脱节。
另外一方排出了斜线般的阵型。
右前方走得最快,试图包抄对方的左翼。
中间全员披铠,阵型严整,士气高昂。
左后方的阵型稍有些散乱,每走五十步,就要停下来整队,然后继续前进。
雄鹰飘飞而去,地面上的战斗也进入到了血肉横飞的阶段。
冲在最前面的流寇气势汹汹,面目狰狞,并且大喊大叫着为自己鼓劲。
在他们两侧,各有两百多名弓手快步上前,拈弓搭箭,准备射击。
从他们的视角来看,对面的官军素质很高,队形严整,配合默契。而且武备精良,重铠武士密密麻麻,一排又一排,无有尽头。
对面的鼓声停了,正在前进的队列也停了。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武器,动作熟练地从腰间取下步弓,从箭壶中抽出长箭。
“这……”流寇下意识放慢了脚步,有些傻眼。
“呜——”角声仿佛从地底响起一般,放出了无数恶鬼。
“嗡——”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对面飞来,几乎遮天蔽日。
前排的老贼们下意识低头。
这是远距离抛射,并不可怕,捱过这一阵就好了。
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叮叮当当敲砸着兜盔、甲叶,并未造成多少伤害。
但他们没事,后面的人就惨了。
闷哼惨叫声不断响起,一个又一个走着走着就跌倒在地。
有人抱着大腿直吸气,一瘸一拐地向前走着,还算顽强。
有人直接捂着脖子倒在地上,被无数人踩过。
还有人身上连件皮甲都没有,偏偏倒霉地插了好几支箭,或许都入肉不深,但自己吓自己,大呼小叫,直接被军官一刀捅死,免得影响军心。
这一轮抛射过后,饶是三千老贼,阵型也散乱了不少。
尤其是两侧的弓手,直接躺下了七八十,剩下的匆忙还击,数百支箭飞往对面的银枪军大阵之中,似乎没起到多少效果,只稍稍令其阵型散乱了一下,但很快就有背插认旗的军官连连呼喝,调整队形。
向前走了二十步后,阵复如初,看不出一点异样。
“呜——”角声再起。
银枪军又停下了,所有人将长枪倒在地上,再次取下步弓,箭雨如期而至。
这一次的伤亡就比较恐怖了。
无甲的流寇走着走着就一头栽倒在地。
轻甲贼人的阵型也东倒西歪,这边缺一块,那边缺一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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