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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510节

  裴妃放下手里喝了一半的粥,起身去煮茶汤。

  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案几上。

  案几之后,身姿窈窕的女人轻轻摆弄着茶具。

  水汽氤氲,女人洁白的侧脸之上,细细的绒毛纤毫毕现。

  邵勋收回目光,满足地叹了口气。

  他一门心思打仗,家里的一切是不太管的。老实说,他连袍服放在何处都不甚清楚,完全靠家里的女人打理一切,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舒服啊!打了半年仗,回到家里就该是放松、享受的,不然早晚活不长。

  在裴妃这里,他感觉非常轻松。

  她会轻轻抱着他的脑袋,让他把烦恼都发泄在她身体里。

  她会静静倾听他的话,时不时给出靠谱的建议。

  遇到疑难不决之事,她会笑着挽起他的手臂,一起出门踏青。

  主打一个轻松、愉快。

  “龙骧将军府老是借用平东将军府僚颇为不妥,值此之际,老夫以为可从兖东诸郡国征辟一批士人子弟,充实幕府职官。”裴康的声音响了起来。

  “兖东诸郡,是得善加安抚。”邵勋说道:“雷霆手段已下,现在是该给几颗甜枣了。裴公属意哪几家?”

  “马氏、郗氏、羊氏、檀氏、闾丘氏、胡毋氏等士族皆尊奉号令,可加优容。”

  “听闻郗鉴郗道徽回家了?”

  “正是,明公要征辟他吗?”

  “遣人备一份礼,征其为龙骧将军府从事中郎。”邵勋说道。

  在匈奴撤走后,郗鉴遣散了诸族兵马,将临时官印交还庾敳,回家闲居了。

  挂印辞官,这个做派真的很士人!

  但人才难得,邵勋觉得可以给足他面子,多番礼遇,请他出山。

  “好。”裴康现在还兼着龙骧将军府长史,这事确实该由他来办。

  “另者,别光盯着大族。”邵勋说道:“有些小士族、地方豪强也很不错。匈奴入寇之时,坚壁清野,甚至派兵截击,须得奖赏。”

  “明公是指……”裴康心下一动,问道。

  他这个“女婿”,对世家大族是真的警惕啊。用也是用的,但一直很注意平衡,想尽一切办法给小士族、豪强机会,甚至给武人大把机会。

  这么不喜欢世家大族,别缠着我女儿啊!裴康悻悻想着。

  “新泰鲍氏、任城魏氏、武氏、东平刘氏等族,皆有功劳,可酌情任用。”邵勋说道。

  裴康听了一惊。

  这些家族,有些他都没听闻过,想来不是小门小户,就是破落寒门,或者干脆是地方豪强。

  “其实不光兖东诸郡了。正好一次充实完龙骧将军府,平东将军府有些空缺,一并补上吧。”邵勋说道:“濮阳有赵氏、索氏,陈留有虞、刘、杨、吴、史、高、董、仇、边、楼、水丘等族,其子弟或有寒素士人,或有坞堡帅,或有郡县小吏,此番征发人丁、输送军馈十分勤谨,甚至有加入义从、捉生二军,奋勇厮杀者,可多加任用。”

  “是。”裴康默默点头。

  这些家族中的不少,在两汉年间还算显赫,后来出于种种原因,慢慢没落了。

  有的沦为了普通人,饭都吃不饱,但侥幸识字。

  有的变成了地方土豪,家族子弟最高也就当当县吏罢了。

  有的聚拢流民,种田练兵,是实打实的坞堡帅,但政治上没有门路。

  像陈留董氏,就是河间董氏的分支,汉车骑将军董承的一部分族人所建。

  长垣吴氏、浚仪王氏同理,吴子兰、王子服与董承一起被杀,族人也被祸害了不少,侥幸留存下来的人遭受政治上的打压,十分不如意。即便到了国朝,仍然没有起色,属于郁郁不得志之辈。

  另外,浚仪边氏曾经煊赫一时,祖上甚至出过边让这种名士,被曹操所杀后,一蹶不振。

  边让的外孙、出身东昏(济阳)虞氏的虞松倒是当过曹魏的中书令、司马师的主簿,但现在也不行了,家势日益不振,再下去就要被士族除名了。

  陈公拉拢这些人,真是好手段啊。

  他们竞争不过大士族,只能依靠陈公,一点一点爬上去,花几代人慢慢积累实力,重新恢复往日荣光——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做事的积极性是很高的。

  而大士族被他们这么一搞,也很恶心,不得不正面迎战。

  如此一来,陈公就成了仲裁者了。

  政治一道,贵在平衡,诚哉斯言。

  “就这么办吧。”邵勋说道:“尽快把两套幕府充实起来。唔,陈郡公府虽然小,但也有些空缺,如果人安排不下,就塞到公府去。优先录用兖东子弟,兼顾兖西、豫州。”

  裴妃恰到好处地端来了茶汤,三人接过茶碗,漱漱口,转而聊起了轻松的话题。

  裴康提及了外孙的趣事,笑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只不过笑的时候还偷偷瞄了邵勋一眼。

  邵勋亦笑,笑的同时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478章 高朋满座

  许昌城东新起了座宅子,金碧辉煌,气势十足。

  此乃参军庾亮的府邸。

  午后,一拨又一拨的客人陆续前来,府内高朋满座。

  仆婢们忙得脚不沾地,时不时送上酒食,就没有停歇的时候。

  此时宴会,经常从下午开到深夜,老正常了。

  刘大羊刚杀完一只小羊羔,着人抬走后,累得够呛,于是擦了擦手,坐在门槛上休息。

  院中架着一个大釜,釜下火势熊熊,釜内热气腾腾。

  一旁的木架子上,从南到北挂着好几只开膛破肚的羊,在寒风中轻轻晃着。

  刚杀完的羊也被挂了上去。

  一位仆役搬着羊,另一位从架子上拉了根铁钩过来,对准羊羔脖子上的刀口,轻松挂了上去。然后接过尖刀,轻轻剥着羊皮——当刀刃划过羊皮与羊肉之间的皮膜时,发出了令人悦耳的沙沙声。

  “你汝南老家怎么样了?”刘大羊出声问道。

  “还行。”正在剥皮的仆役说道:“昨日从弟跟典计收粮回来,说郎陵那边出动了大军,叶县、舞阳也有大军开来,张小二已经被斩了。”

  刘大羊点了点头。

  郎陵、叶县、舞阳开来的军队是什么人,外人可能不太清楚,但对他们这些庾府仆役来说,还是隐约知道一点的:屯田军。

  起事的另一人李麻子,也于新蔡境内覆灭,甚至死得比张小二还早。

  这两人一个是关中人,一个是并州人,看乡籍就知道,跟随他们起事的多为安置在汝南的外地流民。

  因为这件事,参军好像闹了个灰头土脸,回来后很久都没顺过气来。

  “汝南经这一遭,日子怕是不好过喽。”刘大羊站起身,来到大釜面前,往里面添加盐、椒、葱、蒜等调味料。

  肉块浮浮沉沉,油沫滚来滚去,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旁边有人在炙烤肉脯,烤得差不多了之后,还刷上蜂蜜。

  “刘大羊,去给外院的人送点酒食。”不远处有人喊道。

  “好。”刘大羊也不废话,拿来两個瓦罐,往里面装满了羊汤,然后一手提着一个,出了院门,进到另一个大院,稍稍看了看,然后朝临时搭起的棚子下面走去。

  棚内聚集了不少人,多为参宴之人的随从。

  虽是随从,但身份可不一定低。说白了,他们都是公卿士人的亲信、官员预备役,很多都是士族的旁支庶出。

  当刘大羊靠近时,隐约听到他们的谈话。

  “庾公出任司隶校尉,多半是去招抚河北旧人的。难不成要任用他们?”

  “豫州的河北人还少么?陈国相崔功、襄城太守崔旷、安丰太守杨邠、龙骧幕府司马程牧等等。哦,对了,因汝南民变之事,老将费立要出任汝南内史了。此人虽是蜀人,但向来听卢志的,与河北人无异。”

  “费立是成都王府旧人。陈公长子诞日,其人奉上了一份礼物。但卢夫人之子诞日时,为何他也去送礼了?”

  “那次他是代卢侍中送礼。卢侍中与卢夫人同出范阳卢氏,本来隔得有些远,后来重新认亲了。卢夫人管卢志叫‘伯父’,卢志唤卢夫人为‘侄女’,这是至亲的叫法了。他们现在逢年过节都有走动,费立上门送礼,很正常。”

  “原来如此。若非张君解惑,真是很难看得清楚。”

  “多在许昌住住就知道了,哈哈。”

  刘大羊轻手轻脚放下瓦罐,然后回了厨房,又取了两盘刚烤好的鹿脯。

  鹿是在广成泽捕获的。

  旱灾、蝗灾那两年,原本鸟兽鱼鳖多不胜数的广成泽可谓遭了大难。但经过这几年的恢复,野兽慢慢多了起来,鹿群又开始出现在山林草场中。

  听闻有四幢银枪军自河阳撤回,在广成泽整训。入冬之后上山围猎,送了一部分猎物到陈公府上,庾夫人遍赏幕府僚佐、军将,参军得了几只鹿,今日便拿来招待客人了。

  “杀了这么多羊,烤了这么多肉,却不能食得一块。”刘大羊叹息道。

  “你若去从军,就能吃肉了。”旁边有人笑道:“肉是军士捕猎所得,每年都有,也就是说他们每年都能吃肉。怎么?敢杀羊,不敢杀人?”

  “懒得和你废话。”刘大羊端着肉离开了。

  “现在当兵,立功后能授官,和以前不一样了。”身后远远传来声音。

  刘大羊脚步一顿,又叹了口气,再次来到贵人随从们所在的院子。

  “听说了没?公府右常侍吴前从凉州、秦州回来了,陆浑令高球将其女嫁予吴前之子勇为继室。”

  “陈留高氏?莫非廷尉高光高宣茂族人?”

  “是一族,但非一家。真论起来,高球乃高光之从从侄。”

  “那吴勇也是高攀了啊!其人不过一九品牧长,终日与马粪打交道,卑贱之人,如何能攀上高氏女?还是继室!”

  “高氏女也丧夫一年了,孀居在家。”

  “那也是高攀了啊。”

  “庭美慎言,莫要祸从口出。我且问你,兵家子娶世家女算是高攀的话,自谁而始?”

  这句话一下子把人干沉默了。

  自谁而始很难说,但最近十年,有个人却横扫洛阳贵女,然后又娶了庾参军的妹妹为妻,这人是能说的?

  他开了头,强力扭转了风气,最近一年又大幅度提高武人地位,一些小家族开始攀附上来,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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