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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514节

  金刀、獾郎一左一右,站着蹂躏他的头发。

  “吾儿休要胡闹。”邵勋无奈道:“若乱了须发,为父可就没有威严了,军士们轻视之下,怕是不能打胜仗。”

  岚姬、熏娘笑得乐不可支,一前一后过来,将孩子抱下。

  獾郎还算听话,金刀就抱着邵勋的脖子,不肯撒手。

  “金刀,今年识了几个字?”邵勋正色问道。

  金刀一颤,松开了手,被娘亲抱了下来。

  邵勋哈哈一笑,果然从古至今,拿这一招对付熊孩子总是没错的,无往而不利。

  金刀、獾郎被抱下来后,很快玩耍了起来。

  金刀在前面走着,獾郎像个跟屁虫一样,迈着小短腿,流着鼻涕,啊啊叫着。

  乳娘察言观色,将他们引到了别处。

  邵勋将两位美人搂入怀中,晒着太阳,满足地呻吟了一声。

  家人陪伴在身边的日子,异常让人满足,比打打杀杀有意思多了。

  诚然,这几个女人之间或许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和谐,但至少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可控,不是么?

  只要那两位重量级的别来,这后宫就还炸不了……

  “春社之后,跟我出去走走?”邵勋左右手各自轻抚着女人柔软的背臀,轻声说道。

  “去哪里?”岚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熏娘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去南阳。”邵勋说道。

  岚姬眼睛一亮,有些惊喜。

  熏娘兴致缺缺,略有些难过。

  邵勋亲了她一口,道:“你跟我一起去。”

  卢薰摇了摇头,道:“郎君有这份心意,妾已经很高兴了,异日攻伐幽州后,妾一定跟着郎君回家。”

  “也罢。”邵勋不勉强,又看向岚姬,说道:“要不要把金刀一起带上?”

  岚姬有些意动,又有些担忧,迟疑不决。

  “到时再说吧。”邵勋笑了笑,说道。

  世间诸般情爱,亲情一直是最重要的。

  岚姬已经好些年没见到母亲了,听闻老夫人身体不太好了,若不趁此见上一面,恐余生再无相见之机。

  如果可能的话,让老夫人见见未曾谋面的外孙,也是一桩美事。但岚姬担心有风险,毕竟开过年来才六岁,心中有顾虑,就没办法了。

  其实就他本人而言,还是很愿意带儿子一起去的。

  母子俱在,也能让以南阳乐氏为首的一众豪族安心。

  唉,说穿了,他还是在利用女人,甚至连儿子都利用上了。

  要怪,就怪这该死的时代背景吧,真不是我渣。

第482章 故人离去

  不知不觉,永嘉这个年号已经走到第八个年头了。

  永嘉八年(314)的正月一晃而过。

  正月十五之前,基本无事。

  十五之后,邵勋就干了三件事。

  首先是接见了以韦辅为首的关西士人,与其饮宴一番,席间宾主尽欢,气氛融洽。

  值此大争之世,每个人都被卷入历史大潮,或主动或被动地在里面扑腾。

  关西士人对现状是失望的,非常希望得到改变。

  在韦辅的卖力宣传下,邵勋是他们考察的重点。

  是的,君择臣,臣亦择君,选择是双向的。

  如果把整个关西看作一家公司的话,这些士人豪强以及胡人酋豪,就是公司大大小小的股东。

  他们为公司提供现金流(粮草),是公司的业务骨干,现在需要与外部资本合作,引进战略投资者,改善公司的经营现状,故需要进行慎重的考察。

  如果外部投资者不行的话,那不如直接接受刘汉公司的恶意并购,反正并购完成后他们仍是股东,就是权益有些受损。

  这就是时代风貌,区别于唐宋元明清的时代特征。

  整個考察过程还算顺利,至少表面看起来不错。

  邵勋并不太着急,这只是双方的初步接触罢了,还没到下注的时候。

  第二件事是召集平东、龙骧、郡公三套班子的官员聚会。

  邵勋没有在会上宣布今年的战略方向,只是嘱咐众人深固根本。

  尤其是桑麻种植的恢复,水利设施的修缮,两年三熟制耕作制度的推广等等,此为重中之重。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打的就是钱粮,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大会之后,他又拉着出身兖东的士人开小会,善加安抚。

  匈奴骑兵南下抄掠,可选择的方向其实不多,主要就是东平、济北两地。

  你让石勒从濮阳渡河,他心里是发憷的。那地方人烟稀少,南渡之后粮食都难寻,骑兵机动力大减,几个主要渡口还有大军守卫,虽说可以从小渡口造浮桥过河,但总体而言后勤还是难绷,不是不可以尝试,但风险比从济北渡河大。

  所以,终究还是兖东承受了一切。

  邵勋给新进幕府的兖东士人豪强发放了赏赐,着意安抚。

  第三件事与武学有关。

  从永嘉四年(310)开始,梁县武学第八到十期都是洛阳籍学生,去年的第十一期招募的是东平籍学生。

  考虑到已开办十年了,一批学习十年之久的武学生被调了出来,去许昌筹办武学。

  也就是说,今年许昌武学筹办完毕后,届时就有两所武学同时存在了。

  五年之后,每年可输送三四百名武学生进入军队及官场。

  今年又有一批武学生毕业。

  他们是永嘉三年(309)二月入学的邺城七期的学生。

  其中一部分人其实已在去年年底提前进入银枪右营了,补充战损。

  新招募的约三千新兵,其中五百余人补入银枪右营,一千二百人编为银枪军第25、26幢,一千二百人编入黑矟军。

  如此一来,银枪左营、右营各有十幢六千人,21-26幢继续操练、整训,时机成熟后编为银枪中营。

  黑矟军现在有六幢三千六百人,二月份会奉调南下。

  如此一来,邵勋这个政权的募兵数量已经有近两万人。

  募兵,石勒那边或许只有少量亲军可以与其对标,刘聪那边倒是不少,毕竟那是个正规朝廷,但人家愿不愿意投入河南战场,为石勒解难,那就很难说了。

  如果今年财政状况有所改善(能要来更多钱),首要工作是把义从军也全部募兵化,他们现在还要自己放牧,自己割草,与当初的银枪军一样,需要侍弄自己的菜畦、果园,解决一部分开销。

  募兵之外,还有数量庞大的屯田军。

  这种与世兵无异,自己养活自己。上头不发钱,你还要出钱养活上头,上阵后还要卖命,死了不一定有抚恤,打赢了不一定有赏赐,家里亏了自己吞下苦果,没有人身自由……

  其实,这就是汉魏以来大多数军队的现状。

  办完这三件事后,已是春社前夕,邵勋接到消息,匆匆赶到了曹府。

  兖州幕府从事中郎、济阳太守曹胤亲自出门迎接:“明公。”

  “如何了?”邵勋跨步进门,低声问道。

  “兄长。”三弟邵璠与妻子曹氏一同见礼。

  邵勋回完礼后,继续向前。

  曹胤快走几步跟上,说道:“不太行了,已是三日未食,这会怕是已在弥留之际。”

  邵勋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很快来到了曹馥的卧房。

  房间内有药香,又似乎混合着一种奇怪的味道。

  缠绵病榻许久之人,诸多不便,时间长了就这样。

  邵勋轻轻走到榻前坐下,看着形销骨立的曹馥,叹道:“曹公,我来看你了。”

  曹馥听到声音,轻轻转过头来,眼神涣散,神志似乎已经不太清醒。

  “全忠啊,你快跑吧。孟超乃孟玖亲弟,他不会放过你的。”曹馥断断续续说道:“司空性情凉薄,老夫今日帮你分说一下,成不成难说啊。”

  邵勋心中一震,原来当年之事,还有这种曲折。

  他轻轻拉住曹馥的手,说道:“曹公,孟玖、孟超兄弟都死了。”

  “死了……”曹馥念叨了两句:“死了,果然死了,司空也跑了。全忠你可不能犯糊涂啊,现在若把持洛阳,天子自邺城回返,司空自徐州檄召各方兵马,老夫保不住你啊。”

  邵勋沉默片刻,说道:“我已将天子迎回洛阳,天子赞我‘擎天保驾功臣’。”

  “伱果然滑头,司空要恨死你了。”曹馥一听,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神色。

  “司空也走了。”邵勋说道。

  曹馥的双眼微微聚焦了一些,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久久不语。

  未几,眼角淌下了几滴泪水,道:“元超啊,你乃宗室疏属,欲遂大志,也就只能找老夫当谋主了。”

  邵勋沉默地看着他。

  “他日若得志,去找王夷甫当军司吧,他比老夫名气大。”

  “河间王颙用河间冠族,成都王颖用成都旧人,元超你不用全忠,难道要用外人?”

  “全忠受王妃关照,自然侍奉勤谨。元超你要因流言蜚语而坏大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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