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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534节

  “遵命。”裴康应道。

  这是一项苦差事,同时也是极大的权力。

  哪个郡出多少人、多少船只、多少车马,都很讲究。

  就郡县官员来说,他们肯定希望自己辖区内少发役、少出东西。

  但你出得少了,别人出得就多,指定是一堆扯皮事。

  但凡事有利必有弊,这也是发挥他影响力的良机。运作得好了,能收获一大堆自己人,他深谙此道。

  曹馥死了,整个豫兖司三州数十郡国,都担在老夫一人肩上啊。

  “各地屯田军、世兵,勿要懈怠,谨防发役时出现民变。”邵勋又看向刘善,道:“此事交由营军统筹。”

  “诺。”刘善起身应道。

  “接下来是军情事宜,刺奸督……”

  邵勋一个个点名,一条条过,将战前的所有准备事项敲定完毕。

第501章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战争尚未开始,但有心人已经能够看出一些端倪了。

  新郑通往管城的驿道上,因为刚刚下过一场雨,道路泥泞难行,拉着车马的役徒们无不唾骂。

  “唏律律——”老马无力地跪倒在地,口吐白沫。

  车厢倾斜了一下,在一名役徒恐惧的目光下,轰然侧翻,将其压倒在地。

  一个接一个粮袋落下,将役徒压得口吐鲜血,双目无神。

  有粮袋破了口,黄澄澄的麦子洒了出来,堆在他脸上,很快将他掩埋在了泥泞之中。

  人们大呼小叫冲了过来,先将马车扶正,然后把役徒扒了出来。

  役徒已经只剩下抽搐了,嘴里满是混合了血沫的麦粒,双目无神地望着天空。

  天空乌云密布,沉肃无比,仿佛在无声地祭奠这位枉死的役徒。

  战争尚未爆发,却已经有了伤亡。

  有人将挽马背上的皮套解了下来,尝试了几次,都没法让老马再度站起。

  “没救哩。”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叹道,也不知道在为挽马叹气,还是在为年轻的役徒惋惜,可能都有吧。

  其他人默然地看着这一切,直到一位庄客头子走了过来。

  “还愣着做什么?”他大吼道:“大雨泥泞,本就耽搁了行程,今晚准备火把,连夜前行。”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将粮袋搬起,堆入车厢之内。

  后面牵来了一头骡子。

  老者将皮套给骡子套上,继续赶车。

  旁边路过一队军士。

  粗粗望去,大概有数百人的样子,都是年轻的面孔。每个人身后都跟着一匹骡子,骡背上负着食水、器械,慢吞吞地走在泥水中。

  他们身上的戎服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了,全是污渍泥水,但没人在意,只闷着头赶路。

  老者收回目光,慢悠悠地驾驶着骡车。

  庄客头子特意调拨两名年轻力壮的役徒给他,准备随时援应。

  “哗啦!”没走多久,轮子又陷入了深深的车辙之中,怎么都走不出来。

  老者下了车辕,拿马鞭指了指。

  役徒立刻从车上取下木柴,垫在车轮下面。

  旁边驰过一队骑卒,溅起大蓬泥水。

  老者暗骂一声:“陈公给你们马,就是让你们不打仗的时候骑的?若被刺奸都督的人逮着了,少不得一顿鞭子。”

  木柴垫好后,老者又上了马车,三人一起配合,奋力前行。

  老者不停挥舞着马鞭,骡蹄打滑了好几次,让他心中直犯嘀咕:若车架坏了,可就彻底走不了了。

  好在运气不错,又一次尝试后,沉重的马车终于走出了车辙印,摇摇晃晃继续前行。

  老者擦了把汗,暗叹一声:征战苦的都是老百姓啊。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前方,长龙般的车队一望无际,直接延伸到远方的天边。

  再加把劲,再加把劲就好了!

  把这些粮食送到河浦边,装上船之后,就不关他们事了。

  回家之后,还有一堆活计要忙。

  洛阳那边送来了一批羊,卖得极为便宜,他刚刚买了一头。

  就是瘦骨嶙峋的,他一看就知道是长途跋涉赶过来的外地羊。再一问,果然是从一个叫“金谷园”的地方送来的。

  他不放心毛手毛脚的孙子能照顾好羊,想着早点回去看看,别给养死了。

  另外,连日大雨,房顶有点漏,得找個时间修一下。

  唉,官人们行行好,别再发役了好不好?

  ******

  圃田泽内,随着钟声响起,又一批船只驶离河浦,前往大河。

  郭诵看着船舱内密密麻麻的器械,非常羡慕。

  舅舅李矩当上荥阳令后,坞堡就交给他来管了。

  他不太喜欢管庶务,但对操练部曲非常积极,其中最让他头疼的便是刀枪弓箭的损耗了。

  这些东西可并不便宜!

  官家的器械或许便宜不少,但极少流到外边。像他们这类坞堡帅,要么自己打制,要么找人买,总之都不容易。

  譬如箭矢,听闻银枪军每名士卒的箭囊中都有三十支箭,且各种箭的功能还不同。

  有直射破甲的,有斜射城头的,还有专门用来抛射的……

  这是何等的豪奢!

  诚然,箭矢并不算贵,但箭与箭也是不同的啊。

  他们坞堡制作的箭,工匠用端子就是整不太直,导致箭支的质量不太好。

  后来请了一位从开封郑氏家里逃出来的工匠,手把手教导如何加热箭杆、如何用端子矫正,才算真正解决了这个问题。

  除了矫正之外,听闻官冶制作的箭杆还要切削、打磨、上漆、缠蚕丝线等等,非常繁琐,质量不是他们可比的。

  这也让他看清楚了,他们这个小小的坞堡与真正的世家大族间底蕴的差距。

  “打仗打的就是钱啊!”郭诵摇了摇头,看向大泽中的沙洲。

  陈公要打仗,他们坞堡出了一百丁,奉裴府君之命,来到圃田泽放牧。

  郡里送来了三万头羊,从金谷园一路赶过来,数百里的路程几乎跑得“油尽灯枯”。

  但你不得不承认,这些小东西的生命是真的顽强。在沙洲上啃了旬日鲜嫩多汁的牧草后,身体肉眼可见地鼓了起来,慢慢养出点膘来了。

  郭诵趟着水,来到了一个百余步见方的小沙洲上,仔细看着。

  一岁之中,牛马驴得两番,羊得四倍。

  只要草料足够,这玩意生得是真的快。

  一般而言,年初一只羊,只要运气不坏,年尾很可能就变成四只。

  不过眼前这三万头羊却不是拿来繁衍的,养好膘后,会进一步向东送到文石津一带。

  那边正在造浮桥,最终这三万只羊大概都会变成前线军士的腹中之物吧。

  都要上阵厮杀了,为了激励士气,自然要吃顿好的,他可以理解。

  沙洲上搭着几间茅草屋。

  郭诵知道,这是牧羊人临时歇脚的地方。如果没有这场战争,沙洲上会有很多堡民过来放牧,但这会全被官府征用了——草,也是一种宝贵的资源。

  这让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打一场仗的消耗有多么巨大,对百姓又会造成多么巨大的不便。

  早年在平阳的时候,他一度认为,只要练好武艺、军阵,打仗不就是那么回事?

  跟舅舅来到河南后,自己操持一摊子事,他才明白那会有多么天真。

  没有人帮你打理后勤,你的仗就打不下去。

  他家的坞堡只出了一百丁壮,整个河南不知道多少坞堡、庄园被动员了起来,不知道多少官员、士人、豪强如他这般,奔走于各地,将一袋袋粮食、一捆捆箭、一只只羊送往前线。

  陈公快速统合了河南,坞堡、庄园团结在他身边,终于有了如今这个局面。

  相反,如果这些人不支持他,他的后勤瞬间崩溃,什么仗都打不起来。别说吃羊了,人相食都大有可能。

  治军抚民,真的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靠打打杀杀是不成的。

  ******

  枋头南城外,人喊马嘶,一片嘈杂。

  淇水河面上架起了几座临时木桥,大批军士快速通过,来到了淇水西岸。

  羊聃登上高台,粗粗一看,顿时破口大骂。

  这边是打了多久的仗啊,树林都被砍光了。简单的伐木设栅,此时看来却难如登天。

  没奈何之下,他只能让军士们挖掘壕沟、修建土墙,聊作防护。

  命令下达之后,军士们领取了器械,立刻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河岸边的泥地比较松软,挖起来非常方便,壕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伸了出去。

  羊聃四处巡视着,非常满意。

  他们到淇水西岸布防,不是为了守城,而是为了保护枋头南城。

  河浦之上,船只停得到处都是,人、马、货物随处可见,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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