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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651节

  “鲜于家的……”王浚愣愣地看着站在火把下的持槊武士,有点眼熟,却一时间叫不上名字。

  此人招了招手,道:“来人,扶王督到一旁歇息。”

  “鲜于屈安敢!”亲将大怒,横刀立于王浚身前。

  一路跟随至此的数名亲兵也纷纷上前。

  鲜于氏的部曲没和他们废话,数十人一拥而上,将王浚的亲兵亲将斫成肉泥,然后挟着王浚双臂,将其押到一旁。

  “好贼子!犯上作乱,凌犯纪纲——唔!”一团破布被塞进了口中,王浚咒骂的声音戛然而止。

  鲜于屈看了他一眼,嘴角含笑,大功到手矣!

  另外一边,盖芝带着数十人冲到了阁楼下。

  崔氏在楼上见着了,站起身正要说话,却见已经杀红了眼的盖氏部曲长枪挺刺,直接把上前交涉的两名护卫刺倒在地。

  有弓手见着她,抬手就是一箭。

  “哚!”箭矢破空而至,从崔氏身旁掠过,射入房梁之中。

  “啪啦!”酒杯摔落地面。

  崔氏不可置信地看着涌到楼下的军士。

  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并且预见到了最坏的后果——这是毁诺杀人?

  她浑身颤抖了起来,脸色苍白得无以复加。

  “住手,自己人。”盖芝大吼一声,部曲们这才收了兵刃,缓缓退后。

  崔氏心神一松,软倒在地。

  黑暗之中,只余粗重的喘息。

  汗水从光洁的额头滚落而下,流过脖颈,消失在胸前的山峦中。

  她发现自己错了,错得很离谱。

  这是乱世啊,别人真的会跟你讲规矩么?你有让别人讲规矩的资格么?

  方才盖芝只要故意喊得慢点,那些如狼似虎的军士就直接冲上来了,会有什么下场,还用说么?

  崔氏用力掐了把大腿,剧痛让她的思绪慢慢清明。

  喘息依旧急促,但她已缓缓起身。

  生死之际,她悟了。

  方才那支擦肩而过的长箭,打掉了她的天真、骄傲以及不切实际的幻想。

  “呵呵……”她突然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盖芝在楼下徘徊了一会,心中直叹晦气。

  第一个冲进府中,猛打猛冲,本以为可轻易擒住王浚,没想到啊……

  “唉!”他长叹一声。

  鲜于屈个狗日的,真是好命啊,从后院翻墙而入,当场拿下了堪称自投罗网的王浚。

  这就是命!

  “封存府库!”他收拾心情,传令道:“谁敢乱伸手,休怪我不讲情面。”

  说罢,指派了一队军士守着阁楼,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第606章 诸项安排

  二十九日的夜晚对蓟城百姓来说是难熬的。

  除了极少数心大之人外,绝大多数百姓彻夜未眠。

  他们不在乎谁上台,他们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你们要争权夺利,麻烦到野外找一片荒地,用男人的方式面对面厮杀,决出胜负,拜托别在城里这么乱来行么?

  没人听他们的。

  入城的各家部曲庄客加起来超过五千,气势汹汹,眼冒金光。

  人是复杂的,人性之中光明与黑暗并存,黑夜放大了阴暗面,再加上有些军官并不太约束手下,因此在清除完所有敢于抵抗的敌人后,不少人开始了劫掠。

  高门大户有仆役护卫,有相对不错的武器,有高墙遮护,或许没法对付有组织的大军,但在面对私下里三五成群的抢劫之人时,没有任何问题。

  因此,进城的兵士只能伤害普通百姓了。

  这一晚,不知道多少女人在哀嚎哭泣,不知道多少人积蓄半生的财富被夺走,不知道多少与世无争的日子人被斩落头颅。

  到了最后,百姓们也受不了了。他们拿出一切可以抵抗的东西,木棍、长枪、柴刀甚至案几,与上门奸淫掳掠的军士厮杀起来。

  火光冲天而起,染红了半边天。

  带队入城的卢诜发现不太对,立刻派出自家部曲,前往各处搜捕劫掠军士。

  但黑暗之中,事情哪有那么简单?这样乱哄哄的局面一直持续到太阳升起,才宣告结束。

  卢诜到现在都没找齐人。

  许式站在他身旁,脸色也很难看。

  昨晚若是另有一支兵马缀着他们入城,突下杀手的话,绝对会全军崩溃。

  他们低估了指挥几千兵马的难度,低估了黑夜与混乱带来的指挥不便,更低估了人性。

  卢诜不由得想起了邵兵入城的情形。

  精兵夺门而入,接引大军入城。军官们各司其职,带领手下兵马控制各个要点,相互间有口令,有身份证明,大街上碰到时交涉一番便能弄清楚谁是谁,不至于自己人打起来。

  入城的军士号令严明,不得私下劫掠,违令者斩。

  想要钱的话,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由军中文吏出面,与城内官员或有头有脸的人物商谈,定下一个派捐数额,统一分发。

  这才是标准的夺城流程,而他们太乱了,破绽太多了。

  许式不由得想起了史书上很多夜袭夺占城池的局面,大多未详写过程,个中情形如何,他心中有点数了。

  “走吧,去看看王彭祖。”卢诜招了招手,与许式一起入内。

  “子立,你会如何对待王彭祖?”许式跟了上去,问道。

  “这得陈公定夺。”卢诜理所当然地说道:“王彭祖就算要死,我也无权处置。”

  “那就好。”许式松了口气。

  二人一前一后,很快来到了关押王浚的地方:他的卧房。

  王浚穿着一件单衣,披头散发坐在榻上,已经没有了昨晚的精气神,沉默不语。见到有人进来时,他下意识抬起头。

  “你是卢——”他问道。

  “卢诜,家父卢子道。”卢诜拱了拱手,道:“王公可曾受到惊吓?”

  王浚冷笑一声,不屑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道:“崔氏那個贱人呢?”

  到现在,他可能弄不清楚幕府中哪些人叛了,哪些人没叛,但崔氏这个贱人先跑了,绝对有问题!而崔氏出身清河,以此推论,清河崔氏一定参与了谋划,那么这场兵变的幕后策划者是谁,已经呼之欲出了。

  “崔夫人在揽月楼中歇息。”卢诜答道。

  “她敢来见我么?”

  “崔夫人受了惊扰,卧床不起,怕是来不了。”

  “贱婢!”王浚咬牙切齿道:“她落到别人手里,也就是个玩物罢了。背叛老夫,她这辈子也毁了,蠢妇人一个。”

  “王公谬矣。”卢诜说道:“大厦将倾,人皆自救。崔夫人青春年少,跟着你一起赴死,甘心吗?”

  “她跟着我,诸般好处享用不尽,人前尊贵无比。”王浚斥道:“一旦大难临头,就想着抽身而走,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王公治北州,父老同怨,夷夏皆叛,百姓因你而死者不知凡几。”卢诜摇了摇头,说道:“背你而去者又何止崔夫人。”

  王浚一下子沉默了。

  事到如今,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么一场声势浩大的兵变,绝不是一个两个人能完成的,幽州幕府高层一定深度参与了。

  再者,从他事先没有得到任何风声来看,卢诜的话并不夸张,幽州想他下台的人太多了,多到难以数得清。就算昨晚卢诜等人没有发难,将来也会有别人发难。对他而言,不过早死晚死罢了,区别不大。

  “是不是邵勋?”沉默许久之后,王浚突然问道。

  卢诜正准备离去呢,闻言停下了脚步,看着王浚,不语。

  “果然是他!”王浚怒道。

  “王公,陈公可没对不起你。”卢诜说道:“前年石勒伐幽州,王公大败。若非陈公率师北上,于枋头筑城,逼迫石勒率兵回援,彼时王公便死矣。去岁石勒再攻幽州,王公抵挡得十分吃力,是陈公提兵北上,攻破邺城,解了幽州之厄。不然的话,王公又完了。陈公如此仗义,王公怎么报答他的?遣人南下冀州,招抚诸郡,与陈公争抢。还派枣台产至邺,公然索取冀州。今岁更是打算趁着陈公与匈奴大战,收取渔人之利。王公,这就是你做的事啊,怪谁呢?”

  王浚一窒。

  在他的认知中,是他吸引了石勒主力,连番大战,杀得尸山血海。而邵勋不过是趁乱夺取邺城的无耻小人罢了,若无他,邵勋能那么容易拿下邺城?

  怎么到了卢诜嘴里,就是另一番说辞了?

  同一件事,还能有两种说法……

  卢诜见他不语,没兴趣搭理了。

  “枣嵩、朱硕、游统何在?”王浚又问道。

  卢诜只看着他。

  王浚懂了,惨笑两声,不再言语。

  “王公但安心居于此处。”卢诜最后提点了一句:“勿要胡思乱想。陈公自有发落。”

  说罢便走了。

  ******

  到了三十日午后,城内局势终于稳定了下来。

  范阳卢氏的部曲主要聚集在兵营、粮仓、武库等地,从昨晚一直守到现在,严禁任何人靠近。

  这是蓟城内最有价值的东西,将来要完整交给陈公的,不可轻忽。

  幕府衙署内已经聚集了一些士人将领,分成几派,一边聊天叙旧,一边说着昨晚的痛快事。

  早他妈想弄死王浚了!只不过一直没人站出来,弄得自己疑神疑鬼,以为别人都支持王浚呢,故不敢当出头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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