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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719节

  当然,毌丘禄不仅仅只会阿谀奉承,事实上他做买卖是一把好手,在江东也有关系,商路畅通,现在每年的利润都不下于六万匹绢。

  之前洛阳开铸铜钱,邵勋就取了十万贯过来,交由毌丘禄,让他想办法用出去。

  邵勋很清楚,规格统一、成色较好的金属货币,是可以取得一定程度的溢价的。

  不过也别指望这里面有多大的利润。

  这年头有商业,但规模也就那样,离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商业大繁荣还有五六百年,利润空间是有上限的——庄园制自给自足的经济环境下,谈商业、金融确实有点离谱。

  毌丘禄经营的这条贸易路线,与其说赚钱,不如说拿来养人了,比如跟随商船队(内河船)出发的刺奸督的人。

  但刺奸督跟随商队出发,活动范围也非常有限,一般是在主要城镇的“市”里面。

  出了市,去了其他区域,就有点危险了。

  出了城,更容易失踪乃至泄密,故一般不会这么做。

  “郎君,上次提到的事,兄长已经同意了,他说会通过本家在江南招募人手去青州,只是需要时日。他不想招不可靠的人。”毌丘氏轻声说道:“风波险恶,北地没有几个能在江海之上如履平地之人……”

  “不急,他和我说过了。”邵勋捏了捏毌丘氏的脸,温和道:“水战之事,终究是北地弱项。此事若成,宗儒便有大功,将来我又何吝封爵之赏?”

  毌丘氏听了,喜滋滋的。欣喜的同时,还用眼角余光偷瞄了下庾文君,见她没什么反应,才暗松一口气。

  自第一次被梁公按在榻上弄了之后,不知道为何,她感觉和表姐之间的关系有点微妙了起来,总是情不自禁地想亲近梁公。

  以前看到庾文君和梁公搂抱嬉笑,她也跟着笑,现在有点笑不出来了。

  她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天,脑子里乱糟糟的。和表姐自幼相识的情分,渐渐有土崩瓦解的趋势,她下意识感到难过。

  “国家草创,千头万绪啊。”邵勋招了招手,让殷氏、荀氏过来替他按压肩膀、头部,随口与庾文君说着闲话。

  说着说着,慢慢睡着了。

  庾文君让四个小姐妹散去,手托着腮,静静看着夫君。

  要是就这样待在家里,不出去招惹别人就好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黄门侍郎陈匡轻轻来到院外,手里攥着一份军报。

  庾文君犹豫了一下,挥手让他进来了。

  “明公。”陈匡轻声呼唤。

  邵勋眼睛睁开一线,问道:“何事?”

  “石虎出动了,大举向西,围攻温县。”陈匡答道。

  邵勋的眼睛完全睁开了,道:“右营在濮阳吧?着其渡河。另知会大将军两位军司,选拔精干佐吏,随我至文石津。国中之事,悉委于相国。”

第673章 挣命

  河面上风有些大,吹得旌旗呼啦啦作响。

  三天时间,浮桥就立了起来,先头部队渡河。

  第一批过河的是银枪军两千四百人。抵达河北岸后,就地列阵,与枋头驻军互相呼应。

  紧随其后的是一批辎重后勤人员,大车小车、驮马驴骡,满载各类物资,沿着浮桥抵达北岸。

  “风太大,稳住。”一辆装着石磨的牛车行了过来,浮桥摇晃不休,维持秩序的辅兵什长连声大吼。

  “别慌,稳着哩。”驭手笑道。

  什长也笑了,道:“我是怕石磨掉河里了,没饭吃。”

  “河北没石磨么?”

  “少。他们麦子种得少。”

  过去几年内,由畜力驱动的小型石磨在河南渐渐流行开来,主要原因还是食品结构的改变:冬小麦种得多了,自然需要石磨。

  而在此之前,富贵人家是靠水力机械驱动的大型磨坊磨面,与小门小户不一样——金谷园鼎盛时就有水碓“三十余区”,不是三十余台,是三十多处。

  水碓可舂粟米,改造下亦可磨面,但设备太大,适合庄园经济大规模加工,不适合自耕农小规模碾米或磨面。

  石磨的日渐流行,究其根源,还是邵勋带来的改变,亦是需求催生发展的标志。

  今年夏粮收的全是小麦,一船船送往军中,不磨面怎么吃?好吧,或许可以,麦饭、麦粥嘛,但真的太难吃了,银枪军儿郎吃了想骂娘……

  河面上有渡船向北摇去。

  军士们坐在船舱内,看着拥堵的浮桥,指指点点,偶尔大笑一番。

  浮桥上的人看了,笑骂几句,然后接着往前挪。

  整体士气还是不错的,至少不是那种低着脑袋有气无力的模样。

  这其实也是邵勋带来的改变。

  他给武人打开了上升的通道,虽然还比较狭窄,但真的有用,军士们比以前更卖力了。

  整个渡河行动持续了数日。

  银枪右营六千众、兖州世兵万人(满衡、唐剑部),外加陈留、濮阳、荥阳丁壮万人,浩浩荡荡抵达了黄河北岸。

  如果算上枋头、朝歌驻军万人(兖州世兵)以及邵勋的亲兵,总兵力达到了三万七千。

  至于府兵,暂时无法出动。

  濮阳府兵一部在河阳,一部留镇地方。

  陈留府兵亦留镇地方。

  东平、高平府兵则防备青州、河北流民。

  洛南府兵则在弘农。

  白超城刚刚被禁军攻克。

  王弥死伤三千余人,禁军、丁壮、流民死伤一万五千余,已经攻不动了。

  新安、白超两城,皆付出了四五倍的伤亡,禁军谈弘农为之色变。

  就地留驻白超、新安两城之后,一边舔舐伤口,一边从流民中拉丁入伍,重新整顿。

  另抽调有战功之辈两千四百人,转为府兵,给他们一点希望——至此,已有六千府兵正在或即将迁往梁国。

  王弥也无力反击。

  他的老底子只剩一万八九千人了,去年和今年又从并州流民中拣选精壮万人,且耕且练。利用山区地形一点点磨掉禁军的血肉,但打到现在,已自新安溃退四十里,战线推至硖石堡外。

  硖石堡之后,就是汉渑池县(位于晋渑池县以北的山谷中)。

  渑池县之后,则是邵慎与王弥反复争夺的崤坂二陵地区。

  这一线反复厮杀,有那么点东西魏、周齐反复拉锯的意味了,不在于谁兵多,而在于谁占据有利地形。

  邵勋不太关心这个侧翼战场,他的精力还是放在河北。

  九月初一,他亲自过河,将大纛立在淇水之畔。

  这一仗,一定要打好,因为他还要携此胜,推行很多事情。

  无胜,无威望,则事难成。

  ******

  赵郡中丘县德胜乡。

  张角营垒故址之处,幕府官员、县令正在监督发放第二批赈济粮。

  “此为梁公恩德,好生记着。”发粮的县吏们也不管灾民们听不听得懂,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灾民领完一袋粮,千恩万谢地离开,然后奔向自家。

  妻子迎了上来,身材干瘪,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背上还背着个昏昏欲睡的婴孩。

  “粮来了!”灾民用颤抖的双手拉开满是补丁的麻袋,笑道。

  妻子抹了抹眼角。

  作为牧奴,他们是没什么个人财产的,完全就是靠为别人放牧牲畜,换点奶制品过活罢了。蝗虫遍野之时,夫妻二人拼命抢割了一些干草及青粮回家,熬到现在。

  这会是第二次领取救济粮了,省着点吃,差不多能撑到入冬,就是不知道那会有没有第三批赈灾粮了。

  将粮食交给妻子后,牧人拿起了马刀、角弓。

  妻子见了,身子一颤。

  “我去为贵人打仗。”丈夫嘴角扯了扯,勉强笑道:“吃住在军营里,能省一点是一点。仗打完了,或许还有赏赐。”

  妻子眼泪不停地往下掉,但她知道,这個世道只能如此。

  她把家里最厚实的那件皮裘拿了过来,递到丈夫手里。

  皮裘是用羊羔皮制成,其实很贵,是当年还生活在关中时,二人成婚的嫁妆之一。

  男人穿上了厚实的皮裘,想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到了最后,只看了看妻子背在身上的孩子,眼中满是眷恋。

  孩子已经睡着了,嘴吧唧吧唧,还流着口水。

  男人叹了口气,狠心出了屋门。

  乡长、乡佐们已经在征集人丁了,报名者非常踊跃,呈现争抢之势——上阵卖命都要抢,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赈济粮发完时,一千丁壮已经征集完毕。

  贵人们不情不愿地拿出了马匹,交给丁壮们骑乘。

  有人慷慨,连鞍具都给了。

  有人吝啬,直接给了一匹光马,让丁壮们自备鞍具。

  乡长、里正站在不远处的高坡上,看着牵马而出的丁壮牧民。

  片刻之后,他们也上了马。

  牛角声猛然响起。

  一千人骑马而出,口中啸叫着,向南滚滚而去。

  他们要挣命,为自己和家人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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