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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751节

  邵勋笑着递给了他一块烤肉。

  这个时代的农民,其收入来源不仅仅靠田地,还有副业。

  桑织是最典型的副业,一般由女人缫丝、纺纱、织布。

  男人也有副业,养牲畜是其中一种——“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

  农民还经常拿着宅院内养的鸡鸭、种的果蔬到集市上去卖。

  家里种了竹子、榆树的,也会粗粗处理一下。

  除此之外,捕鱼、采莲、打猎、编织之类,都是能赚取收入的副业,甚至包括出卖劳动力,给富户打零工。

  这些副业都需要占据农闲时的大量时间。

  你集中训练的次数多了,他们的收入就会减少,这是矛盾的。

  脱产职业士兵的优势就在于有人供养,可以心无旁骛地训练。

  府兵农忙时需要下地帮一把手,但平时基本不干副业,很闲,有大把时间训练,怎么比?

  不过,邵勋帐下各支部队,真正完全不需要干活的全职业募兵,也就银枪、黑矟二支。

  义从、落雁、捉生等军要自己放牧马匹,甚至少少种植一些粮食,以备哪年草料不足,马儿过冬困难。

  自身也经营一部分果园、菜畦、牧场,给自己提供补给,算是半职业军队,粮饷只有银枪军、黑矟军的三分之二左右——剩下三分之一自己解决。

  当然,目前人数已超过一千四百的亲军是全职业的。

  说白了,这个时代就没有太多职业募兵的习惯,大家都是半农半兵,甚至连宫廷侍卫都要轮番种地。

  “也不要气馁。”邵勋又给裴灵雁、司马脩袆各送上一块肉,继续对大侄子说道:“忠武军算是各支农兵里比较能打的了。回溪坂那条峡谷内,白骨曝于野,十几年来死了数千人了,确实不容易。”

  “这两年王弥力不从心了。”提到此事,邵慎来了劲头,只听他说道:“前些年,虽然不服气,但我也不得不承认,王弥确实能打,屡次打到河谷口。侄站在金门坞上,都能听见喊杀声。这两年,他连丢新安、白超二城,死者万余人,都是跟随他转战多年的青州、豫州、司州老贼,现在换成忠武军主攻了。再给两年时间,我一定能直插硖石堡一线,走出这片群山。”

  “硖石堡是禁军的事,你侧翼佯攻就行。”邵勋说道:“当年闻风而溃,让匈奴轻松占领。那会怎么丢的地,现在流血流泪也要给我一一夺回来。”

  禁军连攻新安城、白超坞,死伤可谓惨重。

  现在要筹备攻硖石堡了,这是他们的宿命,也是为当年不理智的溃逃还债,逃不过的。

  在大量填充流民之后,禁军又恢复到两万人出头。

  你别说,纵然这两年伤亡极其惨重,不少营伍打得就剩点种子,纵然邵勋不断抽血,把立下战功的禁军将士调走,充当府兵,这支名义上属于大晋朝的部队仍然有了相当的进步。

  简而言之,即便大量整补新人,禁军各部也不再是那副松松垮垮的样子了。进步是全方位的,士气、军纪、战斗力、战术打法、各部配合、战阵经验等等,都有了或多或少的进步。

  说难听点,实力甚至略略超出大侄子的忠武军一线。

  “今年去了几趟新安县?”邵勋又问道。

  “七八趟总有的,八月底刚回来。”邵慎说道:“新安本残存百姓三百余家,今年一口气安置了两千户流民,其中还有不少金谷园的匈奴人。白超坞也安置了一千六七百户,事情太多了。不如打仗爽利。”

  “抚民是比打仗难,但你不能光会打仗。”邵勋语重心长地说道:“我邵家出身太差了,宗族之中没几个堪用的人才,你要努力。”

  邵氏宗族之中,大侄子邵慎是虎威将军,坐镇宜阳,领宜阳、新安等县,武学生管理的云中、金门、檀山、甘城、白超五大坞堡也听其号令,其帐下甚至有军队番号:忠武军。

  弟弟邵璠任大将军府刺奸都督,手底下有几百人,主要职责是打探消息、抓捕细作乃至监视降人。

  另有从兄弟邵光,原在堵阳任屯田军校尉,现在是大将军府督护。前几日,邵勋让他兼领梁令,把梁县、广成泽这一摊子事给管起来。

  还有族侄邵杰,关系就更远一些了,今年二十多岁,属于梁县武学的大龄插班生,前阵子被派往邺城,担任县尉。

  其他就没有了,至少老一辈以及和邵勋同辈的族人都不行,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代了。

  邵勋崛起之后,宗亲的生活条件得到了巨大的改善,很多人搬到了梁县、陈县、许昌、汴梁四地居住,他们的孩子开始接受教育了,看看有没有那个运气,出点人才吧。

  “二叔,我省得的。”因为裴氏、司马氏在场,邵慎只含糊说了句。

  邵勋很是欣慰,大侄子领会了自己的意思。

  这么薄弱的宗室,还多是无能之辈,将来会不会重演司马代曹之事?很难说,但大侄子有这份警惕之心了。

  “明年若钱粮宽裕——”邵勋想了想,道:“就给忠武军一千员额,月领粮赐三斛,年给布四匹,养起来,好生操练。”

  邵慎大喜。

  他固然可以支配宜阳等县及五大坞堡的钱粮,但养募兵这种事还是很敏感的。二叔不点头,他不敢做。

  ******

  邵勋当晚就住在云中坞。

  入坞堡之时,发现这里的人已经换了大半。

  最初其实以并州流民居多,后来慢慢加入其它地方的人。

  到了这会,有的人家奉命搬走,分地置宅,成为民户了;

  有的人家男人战死,女人带着小孩改嫁了;

  有的当了募兵,举家去了外地;

  有的在战争中立了功,当了府兵,也搬走了;

  甚至还有不堪压榨逃亡的。

  如今的云中坞堡户,以冀州口音居多,来的时间也不长,最久的也不过三四年罢了。

  不变的是,云中三坞及甘城、白超二坞仍然是由武学生管理。

  这是他们毕业后一个非常不错的练手机会——坞堡高度的组织性,比散漫的乡里要好管理不少,等于降低难度了。

  因为前辈们不懈的努力,管理坞堡已经形成了相对完善的规章制度,后来者先照着这个来,一般不会出错。待干个一年半载,积累了点经验,对管理坞堡有了自己的认知以后,还可以提意见改进,并录入坞堡管理章程之内。

  当武学生们能管理好一个坞堡之后,他就可以登上更大的舞台了。

  “这就是你当年建起的第一个坞堡?”干净整洁的房间内,裴灵雁站在窗口,俯瞰洛水。

  河面上吹来了清新的风。

  女几山上松涛阵阵。

  明月高悬天空,照亮了整片大地。

  好宁静安逸的乡村堡寨!

  “嗯。没有这些坞堡,就养不活第一批银枪军。没有第一批银枪军,我就很难成事。”邵勋走到裴灵雁身后,轻轻揽住她的腰,将脑袋搁在她的右肩之上,道:“还记得当年的事吗?”

  “什么事?”

  “我找你借钱建坞堡,你说公府的钱不能动用,拿嫁妆给我了。那笔钱,我至今没还。”邵勋搂紧了女人,轻声问道。

  裴灵雁一时间有些恍惚,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不过五百贯钱、千五百匹河内绢罢了。”她故作平静地说道。

  “我没有还,是因为我永远还不起。”邵勋把裴灵雁转过身来,看着她沉静温柔的眼睛,说道:“这辈子都还不起。”

  裴灵雁将脸靠在他怀里,道:“你也不要想太多,我心甘情愿的。”

  听到这话,邵勋沉默许久,竟然说不出话来。

  片刻之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裴灵雁的手进了隔壁卧房,然后盯着地面,慢慢数着。

  “你在做甚?”裴灵雁好奇地问道。

  邵勋不答,继续数着数。不一会儿,他找到了目标,拿出匕首撬了几下,将地砖整个撬出。

  裴灵雁静静看着,不打扰他。

  邵勋擦了擦地砖反面的泥,看见了刻在上面的“裴”字,大喜,如献宝一般拿到裴灵雁面前,道:“花奴你看。”

  裴灵雁一眼就看到了砖上刻的字,怔在了那里,然后眼波流转地看向邵勋,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

  “我当年就想你了,日思夜想,故镌字以纪。”邵勋目光灼灼地看着裴灵雁,欺近几步,说道。

  裴灵雁微微偏过头去,道:“去沐浴,身上都是汗。”

  “好。”邵勋麻利地应了一声。

  晚风轻拂着轩窗,云中坞的夜晚是那样迷人。

第705章 河北

  一般而言,主君在哪里,办公地点就在哪里。

  昔年司马元超出镇许昌,闻王飞豹而来,迅速北上,移治濮阳。

  他一生中,还曾以廪丘、范县为治所,可谓多矣。

  邵勋现在的治所移动到了金门坞。

  晨起练完武后,回卧室处理公函,就看到女儿蕙晚来找他玩,不小心被地砖绊了一下,差点摔倒,顿时心中一凛,连忙把女儿送到外间,交给司马脩袆。

  回卧室后,使劲踩了那块砖许久,这才放下心来,批阅有关河北的军报。

  裴灵雁和司马脩袆正在厨间。

  司马脩袆不动手,只看着,她没有伺候人的习惯。

  裴灵雁其实也没有,但这两天邵勋表现好,勉为其难给他做点汤饼。

  金门坞防御极佳,但居住空间狭窄,非常不舒服。

  譬如这间单独给堡主留的厨房,就位于最西侧的悬崖峭壁边,透过窗户,可以直接看到下面的深涧。

  涧中蓄满了水,与洛水相连。似乎人工拓宽疏浚过,因为深涧对岸堆满了许多——粪堆?

  司马脩袆看到之后,直接捂着鼻子,满脸嫌恶。

  裴灵雁也不舒服,但她没有表现出来,继续认真做着饭食。

  做到中途,深涧外渐渐多了不少人。他们拉着不知道哪来的湿漉漉的淤泥,与粪便搅在一起,顿时臭气熏天。

  “这是郎君多年前推行之法。”裴灵雁熟练地切着薄薄的面饼,将其弄成一段段二指长的面条,随口说道:“你庄上没学一学?”

  司马脩袆摇了摇头。

  她现在的庄子大了,既有广成泽北缘的公主陂附近的庄园,还有宿羽宫附属的山林、湖泊、草场和田地,庄客四五千户。这还是把舞阳县公主封地全送给邵勋安置府兵后的数字呢,财产不是一般地多。

  公主是聪明人,知道孤儿寡母能保有这么多财产靠的是谁,所以即便对邵勋的某些行为很生气,但当昨晚邵勋抱住她时,还是软了。

  当然,她现在又多了一层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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