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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817节

  说完,又笑道:“和我当年走南闯北时一样,上百弟兄,全凭血勇之气,没甚章法。遇到不堪战的兵士还能打打,若遇到经年征战的老兵,再有血勇之气也是无用。你有勇气,人家的勇气也不差啊。”

  能说出这番话,陈有根的层次确实高了,和十几年前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这种敢打敢拼的部队,遇到王朝末年腐化堕落的兵士时,凭借亡命徒般的打法,还是有可能获胜的。

  打几场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赢的胜仗后,再赶紧吸收俘虏正规军,加强学习,假以时日,必然会有提高。

  “还得再练。”邵勋的目光转向另一处山头,那里有数千兵士正在学习如何扎下一个刺猬般地稳固营盘。

  这就是练兵的意义。

  黄头军儿郎们一腔热血,对他十分忠心,若不能好好锤炼一番,贸然上战场与送死无异,那样就太可惜了。

  邵勋转过身去,目光掠过正在黄河岸边练习制作攻城器械、打制临时浮桥的兵士,看向对岸。

  四月上旬了,对岸的山头绿草如茵。

  白云压得很低,从远处望去,几乎贴在了山巅上。

  绿白交错之中,骏马、牛羊徜徉漫步,时不时传来牧人的歌声。

  山间也有警惕的目光盯着这边。

  对岸的山林之后,似乎有一座土堡,隐约可见。

  黄土高原整体干旱,但也有河水丰沛的地方,木瓜原就是了。

  首先,这里是黄河沿岸降水较为丰富的地区。

  其次,河流众多,四季不断。

  最后,地面还有许多土泉冒出,水量很大,牧马、浇地、饮用皆可。

  这里,后世有个鼎鼎大名的名字:府谷。

  “石勒胆子不小啊,都挺进到这里。再往北走数十里,便是独孤部的牧场了。”邵勋感慨道。

  “大王你不也来了么?”陈有根不以为然:“疆界哪有那么清楚的?牧人来此放牧过,难道就是他的地了?地契在哪?我没看见。”

  邵勋拍了拍老陈的肩膀,大笑:“晚上安排斥候过河,看看石勒经营得怎么样了。”

  面前这段水势湍急,不太适合大军西渡,所以对岸之人看到这边的大军并不怎么惊慌,只派人监视一下,没有太多的动作。

  “走,去会会那帮酋豪。”邵勋又道:“看看哪里有机会。”

第767章 行踪

  山间溪水清冽,看着就赏心悦目。

  溪畔,一个数千人的小部落整体骚动了起来,因为来了大人物。

  牧民们被迫拿出了最丰盛的食物,招待贵人。

  “你们就吃这个?”邵勋看着面前的野菜粥,问道。

  野菜是个统称,细究起来,其实种类太多了,各地“野菜”的具体含义也不一样。

  邵勋面前的野菜名“鼓子花”,乃本地常见的野菜,或者说药材。

  本地人往往连根一起吃,但给邵勋的野菜却只有嫩芽——这是贵客级的档次了。

  “大王,春日牲畜短草料,人也短吃食,谓之‘青黄不接’也。”有头人拜倒在地,大声说道。

  “起来说话,怎么动不动就跪?我的相国还与我坐而论道呢。”邵勋端起木碗,喝了一口野菜粥,很香,不难吃。

  放下木碗之后,又看向桌面上的其他食物,都是头人们进献上来的——至于是不是有毒,当然是没有的了,因为都是亲兵监视,临时现制的。

  荞饼,用生长于黄河两侧山地坡谷中的甜荞(非苦荞)制成。

  此物生长期只有两三个月,快得惊人,甚至有时间让你一年两熟,特别适合较为寒冷的山区,就是产量有点低,但很适合作为放牧之外的补充收入。

  此外还有豚肉、黑乎乎的面饼、野果、干酪、马奶酒等,基本是他们能拿得出手的最好东西了。

  邵勋喝完粥后,将其他食物分赐给头人们,招呼大家一起吃,然后说道:“昔日你等在匈奴、鲜卑之间游移,我就问一点,日子过好了吗?”

  这里在君子津以南,后世保德县附近。比起上一次巡河走得更远,几乎到了拓跋鲜卑传统边界附近了。

  拓跋氏探知后,若觉得有威胁,有可能会调集大量兵力南下,届时邵勋带来的六千银枪军、近万府兵、数千骑兵外加两万黄头军就要面临武力摩擦了——黄头军一边练兵,一边充当后勤辅兵。

  说起来有点坑已经出雁门的庾蔑,但换个角度讲,何尝不是对他的声援呢?全看对面的实力,以及具体如何想的了。

  “大王,屠各氏与拓跋氏都不怎么样,但征兵征羊而已。”面对邵勋的问话,有人照实说道。

  “那岂不是很苦?”邵勋淡淡地问道。

  “活着本就很苦。”头人回了一句,居然有点哲学的意味。

  邵勋站起身,道:“你这话说对了,人不是生来就非要打打杀杀。无非就是日子难过,太苦了,铤而走险罢了。你们生在边地,拓跋来时给羊,屠各至时纳贡,尤苦!”

  这些处于原刘汉和拓跋代交界处的部落,血统复杂,族属难定,属于夹在中间受气的那种。

  拓跋南下,要他们提供粮草,甚至裹挟他们的丁壮一起打匈奴。

  匈奴北上,同样要他们提供粮草甚至兵员。

  这片区域从来就没有谁能长期稳定统治,搞得这些部落无所适从,最怂的那几个听闻是两边交税,苦不堪言。

  今天邵勋巡边至此,又被迫上了一点贡品:七八个部落合力献金雕一对、沙狐皮二百张、鹿皮五百张、黄羊皮千张、蜂蜜、蜡等杂七杂八的物事若干。

  除此之外,还有牛羊杂畜三万余——平均下来,相当于两千个牧人的牛羊了。

  这些部落可能是当投降派当惯了,心气低到了泥里,大概有血性的都在反抗匈奴和鲜卑的战争中死伤殆尽了吧。

  “你们——”邵勋想了想,道:“可好好思虑一下,若能来降,我可于此置一羁縻郡,尔等自己做主。若有战事,朝廷不会不闻不问。”

  这话一出,众皆沉默。

  以前不是没尝试投靠过刘渊、刘聪父子,但结局如何?

  拓跋鲜卑屡次从这里南下,或前往晋阳,或南下西河、平阳,最危险一次,刘聪甚至在平阳才挡住了拓跋鲜卑,并将其击败。

  拓跋来时,他们降了。

  拓跋败走后,刘聪派了一支部队,追击至此,并以他们降叛不定为由,大肆掳掠一番,然后拍拍屁股走了。

  真就没一个好人!

  这位大晋梁王又有什么区别呢?

  说实话,若能保护他们不被劫掠、欺辱,真投了又如何?关键是你做不到啊。

  自汉以来,这一片就没中原朝廷说话的份,如今崛起个什么梁王,真有能力北上草原吗?二百年来都没中原人能做到。

  若非看在此人带来了大股人马,而他们又没提前收到消息,没处跑的话,这点贡赋也不会给。

  打水漂的事,没人会做。

  邵勋看他们的表情,知道话没起作用。

  在他们眼中,自己就是另一个刘聪,过来巡视一下,给点面子,捞点财货而已。

  这些头人手里,刘汉、拓跋代、大晋甚至更远朝代发给的官印都有,遇到谁了就拿出相应的印信,表明身份,但其实任何一路势力都看不起他们。

  他们是不可能坚定地投靠任何一方的,墙头草是他们的生存哲学,不会这招的都被淘汰了。

  也罢,空口白话是不可能让他们真心信服的。

  今年也没准备攻打拓跋鲜卑,而今所做的不过是前期准备工作罢了。

  异日出征,这些部落不成为敌人就可以了。

  当然,到了那个时候,其实没什么中间选项了。不是敌人,就是自己人,没得选。

  ******

  捉生军已扩充至一千八百余骑,由高翊统率。

  作为河阳驻军,他常年在河内旷野上与匈奴人厮杀,烧杀抢掠是老本行,正儿八经的战争反而打得少,以至于义从军觉得他们过于滑头,非经制之军。

  邵勋在南边数十里外大会酋豪,他们已经冲到了君子津附近——传闻汉桓帝时有洛阳商人携带财物到草原上行商,暴病而亡,渡河的船家把商人的财物收了起来,等商人儿子前来寻找父亲时原封不动归还了过去,品德高尚,有如君子,故名“君子津”。

  在君子津附近放牧的部落首领也去南边了,其部众没阻拦他们,甚至提供了部分补给。

  搜集了一部分渡船之后,数日时间内,西渡了数百骑。

  看着这慢吞吞的动作,高翊实在等不及了,于四月初十亲自渡河,登上了黄河西岸的大地。

  “督军。”数名斥候驰来,远远下马。

  “如何?”高翊没有下马,马鞭一指,问道。

  “石勒于西南六十里外的木瓜原上置堡寨,兵力不详。”斥候说道。

  “独孤部呢?”高翊又问道。

  “该部迁徙不定,未能打探到行踪。”斥候回道。

  高翊闻言想发怒,生生忍住了,喊道:“张斯。”

  “末将在。”一骑前出,大声应道。

  张斯是石勒降将。

  为石勒效力期间,数次出使“山北”,招诱雁门关外及恒山以北的羯胡,非常熟悉塞外事务。

  “你说说,独孤部可能去哪了?”高翊问道。

  张斯暗叹这我哪知道,但又不敢不回答,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自猗卢死后,拓跋氏新旧之争愈发激烈,兴许被哪个贵人召去了,党同伐异。”

  拓跋氏的首领们其实是有远见的,他们一直在进行着痛苦的封建化进程。但这种政治改革,哪有那么简单?

  邵勋在河南都搞得那么小心翼翼,拓跋氏手段就粗暴多了,于是内部裂痕日渐增大。

  简单来说,旧人,索头也,即最原始的游牧部落。

  新人主要指晋人及乌桓。

  中原大乱,入草原避难的汉人极多,再加上拓跋鲜卑数次南下并州,掳掠了不少人,雁门、代郡本身亦有晋人。

  在与传统鲜卑部落的政治斗争中,乌桓人是站在晋人一边的。

  拓跋鲜卑的首领内心之中其实是倾向于学习汉地文化的,尤其是在侵占雁门、代郡,且与并州多番接触之后,对汉地的文化、典章、制度了解愈深,这些地方的人才也被大量任用,渐渐形成一股势力。

  但拓跋首领也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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