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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守派的我,怒斥嬴政太保守 第195节

  邹衍,就是诸子之一,阴阳家的创始人。

  邹衍讶然,眼睛略微睁大。

  “依秦国历法,汝不过七岁年龄。

  “而老夫成名之时距今三十余年,这世上只有一些老人还知道老夫。

  “汝何以对老夫之名号如雷贯耳邪?不是哄骗老夫?”

  老人笑眯眯,指着天上骄阳。

  “大日普照,至阳至刚。

  “让冰消,让雪融,让邪祟无可安身,让谎言不可骗人。

  “公子,可要慎言啊。”

  嬴成蟜抬头望天,张目对日。

  今日的太阳并不毒辣,允许人正眼看自己,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小子听闻先生来到燕国时,燕昭王亲自拿着扫帚为先生扫地,怕灰尘落在先生身上。

  “我能说出这件事,可能证明未说谎乎?”

  邹衍右手食中二指捏着唇边胡须,轻轻捻过,淡笑点头。

  “可。”

  嬴成蟜收回视线,落在邹衍脸上,小脸认真:

  “先生问了小子一个问题。

  “来而不往,非礼也。

  “先生念在小子年幼,多让小子问一个问题。

  “小子想问先生两个问题,可好?”

  邹衍点点头,笑意更浓:

  “自无不可。”

  少年单手指天。

  “先生说自己年轻时号为谈天衍。

  “如今先生已年迈,与小子谈话时谈到天上太阳。

  “是经年习惯?还是刻意表现?

  “今日太阳温暖宜人,展现的是滋养万物的一面,先生却说成光明肃杀的一面。

  “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邹衍心中微动,捻胡须的手指停了一瞬,继续捻。

  他打量嬴成蟜神情,片刻,洒然一笑。

  “公子是不是君子,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公子的学问一定不浅。

  “我听闻公子在赵国朝堂上,与有‘以三寸之舌,强于百万之师’美誉的毛遂展开辩论,公子胜之,毛遂绝望自尽。

  “面对以高尚德行著称的信陵君刺杀时,公子释放了信陵君门客,展现了比信陵君更高深的德行。信陵君声名落,而公子声望起。

  “与老夫这谈天衍相见,公子便以谈天对之。老夫精于阴阳五行,公子就言日有两面,用阴阳之理诘问老夫。

  “公子学问到底有多深?喜用这样的方式应世人?不知五行各有所长的道理吗?

  “水是柔和的,火是炽烈的,金是坚硬的,木是生机勃勃的,土是厚重的。

  “制之,当以五行相克之理。

  “水胜火,火胜金,金胜木,木胜土,土胜水。

  “公子偏要以水胜水,以火胜火,这不是舍易求难,违背天地之理吗?

  “衍实在不知道,公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各人精研一辈子的学问,公子七岁就要尽盖之?是否太狂妄了一些呢?”

  嬴成蟜绽放笑容,肆意张扬。

  “因为小子想既胜人之口,又服人之心。

  “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大概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缘故吧。

  “年轻不狂妄一些,岂不是白负了青春。”

  邹衍定睛看着,像是看到了漆黑夜空中的皎皎明月,照的千里无星辰。

  只是他看不出来,这轮月亮的颜色是中正黄,还是胜血红。

  从眼前少年向他提问的那一刻,他就感受到比冬日寒风还要逼人的锐气,如同见到最犀利的辩者。

  那两个问题自带陷阱,无论怎么答都有后续。

  而后面少年说的“既胜人之口,又服人之心”这句话,则是出自《庄子》。

  是庄周以评价桓团、公孙龙这两人,引申到评价辩者这个群体的话。

  与庄周见过面,算是朋友的邹衍对朋友著作《庄子》非常熟稔。

  他记得原文是:

  【桓团、公孙龙辩者之徒。】

  【饰人之心,易人之意。】

  【能胜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辩者之囿也。】

  这是对他之前五行相克理论的反击,这个少年就是要以火胜火,以水胜水。

  在对方最擅长的学说打败对方,才能使之口服心服。

  老人微微提气,眯起双眸,看着微微浅笑,却明显肆意的少年。

  [或许不止如此,他似乎猜到了我欲以子秉试之。]

  [若真是这样,那其心就绝对不会是君子之心了。]

  [以非君子之心,行君子之行,这样的人,我又该如何对待呢?]

  [罢了。]

  [我观天观人看不出这个人的品行,接触交谈之后也很难看清这个人。]

  [以言知人……这种事,还是要让子秉来啊。]

  老人手放下,不捻须。

  “公子方才说的话,老夫曾听友人说过类似的。

  “其说辩者是粉饰言论,强辩夺理。

  “只能口头胜人,不能使人心悦诚服。

  “老夫对辩者也向来不喜,但却不得不承认他们言论犀利。

  “纵有诡辩之名,但能让人说不出话,其见闻、学识也要比我这个只会谈天的人多的多。

  “我今日来是想一探公子究竟,决定是否投在公子门下。

  “眼下虽然探到了一些,但依然无法让我做决定。

  “我要等子秉与公子相见后,再做决定。”

  嬴成蟜微微欠身:

  “今日能见到先生,就已经是小子的荣幸了。

  “只是小子答了先生三个问题,而先生还未回答小子的两个问题。

  “小子斗胆,能否请先生指教一下小子,再离开呢?”

  邹衍呵呵笑,此刻的感觉和见到公孙龙这类辩者时是一模一样。

  老人轻轻甩袖,大为洒脱。

  “你问老夫谈天是有意,还是经年习惯。

  “老夫若说有意,你便可说老夫为了号而谈天,其人伪也。老夫若说习惯,你便可说老夫三十多年以来未有长进,仍抱着年轻时的号不放。

  “你问今日太阳本是生养,老夫说是肃杀,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老夫若说故意,你便可说老夫错矣。老夫若说不小心,你便可说老夫犯下这等低类错误,证明根本不懂阴阳,不甚明了。

  “这些如何说都不对的问话,老夫在子秉那里就体会过数次了。

  “老夫三十年前就认为这些乃无用之道,毫无意义,现在依旧如此观点。

  “这也是老夫对辩者不喜的原因。“你既问,老夫便答。

  “谈天乃经年之习惯,说日肃杀之意乃故意为之。”

  少年静静听完邹衍的话,无奈地叹口气,摊开两个小手。

  “邹子啊。

  “小子就是不懂,不明白,真心求教,所以问两个问题。

  “哪里有先生想的那么复杂呢?

  “小子才七岁啊。”

  邹衍抱拳微微欠身:

  “那便当老夫小人之心了吧。

  “外山之中,老夫以大雪相迎,公子出山。

  “昌国君府,公子见而不知。

  “这是老夫与公子相见的第二面,老夫等着与公子见第三面的那一日。”

  邹衍离开驿馆。

  行走间体态轻盈,毫无老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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