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官家 第126节
这腰牌代表著圣宠,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薛颜自此前和小官家没有太深的交情,总不至于因为这么一场案子,审的叫他开心了,就颁下如此厚赏。
再则,如今宫中做主的毕竟是太后,擅自接受官家的这种恩赏,是否会有其他的副作用,尚未可知。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给予侍从之臣以外的官员,随时入宫请见的特权,这并不符合惯例,有了这个特权,薛颜能够越过中书随时和皇帝奏对,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动摇了中书的权力的。
所以,这特权好是好,可背后的隐患也是重重,不过————·
薛颜的神色一阵变化之后,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直接把令牌揣了起来。
娘的,胆子不大当什么官,反正当初丁谓倒台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打算,
一块去崖州吃荔枝了。
现如今风险再大,结果还能比这个更差不成?
薛谏议如何作想,赵祯不清楚,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给他那枚令牌,纯属是因为,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刘娥那么喜欢丁谓,冯特这样的大臣。
今天在开封府发生的这些事,要是换了蔡齐或者鲁宗道过来,他们恐怕在见到赵祯的第一时间,不是感到害怕,而是苦口婆心的规劝他,不可如此任性,说什么天子身份贵重,岂可贸然置身市井。
再说什么皇帝亲自插手民间纠纷,是恃强凌弱,有违典制,巴拉巴拉的一大堆,赵祯自己都能背出来了。
这么一来,案子都审不下去,更不要提当众免去王博的官职,再将他直接带走了。
这要是让某人在现场,不得再来一次死谏,都对不起他言官的名头。
与之相对的,像薛颜这样的官员,就让人感到舒服的多,或许有人觉得他没有气节原则,或许有人觉得他太过怯弱。
但是,对于统治者来说,这样有政绩能力,又畏惧皇权,有那么一些追求仕宦的心思,却又不全然谄媚的官员,才是最好用的。
当然,赵祯并不是反对言官。
只是,国人自古以来,讲究中庸之道,但是,在如今的大宋,却反而在很多的事情上走了极端。
撇开其层架叠床,力求相互牵制的制度不谈,单说士林风气和朝堂构成,就很不对劲儿。
言官存在的意义在于,斧正君主过失,提醒君主错漏,一定程度上给予言官权力,当然是有利于国家发展的。
在赵祯看来,一个正常的朝堂,官员构成应该是有一成刚正不阿的言官,一成毫无底线的谄媚奸臣,剩下的八成,都得是像薛颜这样,能老老实实办事,有一些原则,但也有仕宦之念的普通官员。
但是,赵宋现在的问题是,朝堂之上因为党争的缘故,被分化成了两个极端。
一端是蔡齐,鲁宗道,王曾这些自翊正派,固执到不讲理的程度的极端‘正臣”,另一端是丁谓,冯特这样完全放弃原则,事事谄媚,为了宦途无所不用其极的‘妄臣”。
最初,受到自己固有理念的影响,赵祯是欣赏王曾这样的人的,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他开始逐渐意识到,刘娥之前对他说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
朝堂上全是丁谓,自然是不行的,这样很容易就会让皇帝变成宋徽宗,但是,朝堂上全是蔡齐,王曾,也同样不成,因为这样,最后的结局就是‘众正盈朝’,老歪脖子树安家。
更不要提,赵宋的言官,甚至是延伸到这些自翊‘正臣”的官员,他们局限于自己的框架当中。
在这帮人的心理,规正皇帝的所作所为是第一重要的,至于其他的什么国事,政事,都可以为此而让步,必要的时候,他们甚至能够牺牲国家利益,来换取皇帝妥协,按照他们所规定的框架垂拱而治。
这是赵祯完全不能理解,也完全不能接受的。
所以—
“官家——”
坐在轿子里头,赵祯心中这般想著,外间张从训的声音将他唤醒。
掀起帘子一瞧,却见队伍已经到了宫门前。
当然,这不是轿子停下的原因,真正的原因在于,在宫门口,站著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宦官。
“给官家请安。”
蓝继宗拱手上前,扫了一眼面前长长的队伍,不由苦笑一声,道。
“太后娘娘吩咐,让您回宫之后,立刻到承明殿见她。”
“官家,您这回闹得,确实有些大了,宫外发生的诸事,太后娘娘皆以尽知,怕是————.不太高兴。””
前半句是传话,后半句是提醒,让赵祯知道,刘娥的消息到底掌握到了何种程度。
不过,赵祯倒是并不在意,道。
“朕知道了,你且稍候一旁。”
于是,蓝继宗并不多言,退至一旁,恭身侍立。
随后,赵祯微微抬头,叫道。
“张景宗?”
“臣在。”
张景宗此刻心中满腹疑问,但是,却找不到机会发问。
眼瞧著小官家叫他,他微微俯了俯身,态度恭敬的很。
见状,赵祯手指轻叩,似乎在思索什么,片刻之后,道。
“一会朕去承明殿,你就不必跟来了,朕另有差事交办给你。’
闻言,张景宗心中顿时生出一丝猜测,当下,咽了咽口水,拱手道。
“请官家吩咐。”
于是,赵祯抬头望向他,眼神微眯,道。
“今日之事,背后必有主使,你去查,王博交给你带回皇城司,去审,记著,不许用刑,你只有一天的时间,日落之前,朕要知道真相。
“明白吗?”
话音落下,张景宗不由浑身一震。
他当然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王博可是朝堂命官,正经的进士出身,这样的人,由皇城司来审他,必然要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
所以,赵祯说的一天时间,不是只给他一天时间,而是最多只能拖延一天的时间。
日落之前,如果皇城司能够拿到真实的口供,那么,一切豁然开朗,皇城司平安过关,此后职权必然更胜一筹。
但是,如果做不到的话,那么,所有的朝堂压力涌向皇城司,擅自羁押审讯朝廷命官的罪名,全都要他这个皇城使来背。
可以说,是非成败,就看眼前的抉择了。
短暂的犹豫过后,张景宗咬了咬牙,拱手道。
“请官家放心,臣必定不辱使命!”
“去吧———.”
赵祯轻轻点了点头,也并不多说。
既然接下了这个差事,那么,可谓是分秒必争,所以,张景宗也不多耽搁,
匆匆行了个礼,便带著人离开了。
蓝继宗在旁看著这一切,心中亦是波涛汹涌。
见此状况,赵祯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道。
“此事重大,蓝都知,可知道该怎么做?”
闻言,蓝继宗拱了拱手,道。
“一切听凭官家吩咐———””
第157章 过犹不及
将事情安排下去,赵祯在宫门口换上驾,跟著蓝继宗一路朝著承明殿而去“拜见大娘娘。”
殿内,刘娥坐在案后,眉宇间罕见的带著一抹薄怒。
她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处理著面前的奏札,仿佛赵祯这个人不存在一样等了片刻,没等到让他起身的话,于是,赵祯也不苛待自己,悄没声的就直起身子,站到了一旁。
刘娥将手里的奏札处理完,一抬头,便瞧见施施然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赵祯,当下,便冷著一张脸,道。
“官家现在,好大的威风呀,看来,以后我这个不中用的妇人,是该给官家交权了——”
这话带著一丝自嘲之意,但是,底下隐藏著的,却毋庸置疑是汹涌的怒火。
赵祯自然能看得清眼前的形势,不过,他却并不紧张,反而往前凑了凑,
道。
“大娘娘何出此言,儿尚年幼,爹爹临终前殷殷嘱托,国事政事,需当大娘娘护持,才可安稳,不知是何人在背后嚼舌根子,离间我母子亲情?”
听见最后一句话,刘娥的神色莫名有些不自然,不过,也只是片刻之间,就遮掩了过去。
随后,她仿佛总算是找到了说话的当口,沉著脸色便道。
“擅自出宫,带著皇城司欺压平民,还围了开封府,因为一时兴起,让满京城的人围著你玩闹———-官家惹出这些动静的时候,还记得先帝的殷殷嘱托?”
这话一出,赵祯也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他刚刚的话,本来只是小小的开个玩笑,缓和一下当前沉重的气氛,却不曾想,还真有人在背后干这种事?
当下,他收敛形容,上前躬身一拜,道。
“天娘娘明鉴,臣此次出宫虽然仓促,但事出有因,且并未胡闹,不知大娘娘方才所言,是哪个心怀回测之辈在胡乱挑拨?”
看著赵祯如此认真的模样,不知为何,刘娥心中的怒意也微微消散了几分。
冷哼一声,她拿出两本奏札,扔了过去,道。
“你自己看!”
赵祯拿起奏札,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很快,他的脸色也同样沉了下来。
与此同时,刘娥的声音也随即响起,道。
“这还只是头一波,你知不知道,通进司刚刚来报,说各部的官员们的奏札,都已经递上来了,还有那些言官,都已经在筹划著名伏阙进谏了!”
事实上,刘娥之所以如此生气,并不单单是因为赵祯私自出宫本身,更重要的原因是,赵祯闹得实在太大了,大到这件事情已经在外朝迅速发酵,很有可能会发展成一场巨大的政治风波。
不过,看完这些奏札之后,赵祯的眼中虽然有些疑虑,但却并不慌张,而是道。
“大娘娘莫不是,已经忘了丁谓之事吗?”
这话一出,刘娥顿时有些发愣,皱眉看著赵祯,显然,并不知道眼下这事,
和已经早就已经被远滴崖州的丁谓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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