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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259节

  “我陛下英瑞神武,知人善任,岂不胜南边那赵构万倍!”

  “李子石!你奋战多日已经报了大宋官家之恩了,如今山穷水尽,降了罢!”

  苏保衡是真的想要招降一名水军将领,通过这几次大型水战,这个老狐狸已经看出来了,宋军组织起马军有多难,金国训练水军就有多难。

  这种技术兵种的战斗力有没有行家参与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另外,李道的资历也很老,若能将其招降,也能起到千金买马骨的效果。

  “山穷水尽?”李道听完了那名猛安的劝降之语,嗤笑一声说道:“老夫还有一杆大枪,七尺之躯,四十袍泽,何来山穷水尽一说?”

  “那你就是不降了?”金军猛安的语气变得危险。

  “轰!”所有金军用刀面猛击盾牌,发出轰然一声巨响,为金军猛安的威胁助长声势。

  “老夫跟你这小崽子没话说。”李道嘿然一声:“让苏保衡出来!”

  “好狗胆!”金军猛安狞笑说道:“想要见苏尚书,先放下武器!”

  李道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面前的传话之人,将金军猛安看着全身发毛,终于还是摘下了头盔,扔到了一边。

  金军猛安暗暗放下戒备的心神。

  军中征战往往就是一口气,这一口气提住,那从生到死都是一条好汉。而这一口气泄了,自然就会一泄到底。

  别看现在只是扔掉头盔,可这只是个开始。有了这个口子,金军猛安坚信,李道就会将他的武器、荣誉乃至尊严一起扔掉。

  果不其然,李道随后解开了绑在手臂上的盾牌,咚的一声重重的砸在地上。

  “你的矛!”金军猛安怒喝道。

  北风阵阵,旌旗猎猎,摆成圆阵的老卒们通过盾牌间的缝隙看着近在咫尺的金军,手中用力握了握兵刃,面上却是没有丝毫表情。

  李道微微一笑,平伸出手,将长矛扔到了身侧。

  金军的旗舰之上一阵微微骚动,却又很快平息下来。

  一名顶盔掼甲清瘦矍铄的老者出现在了金军旗舰的船头,李道抬眼望去,隔着一条车船,大约三十步左右的距离,与苏保衡遥遥对视。

  因为都是荷载五百人的大型车船,两人的高度是差不多的。

  “老夫就是大金工部尚书、水军都统苏保衡,你有何言语,且说来!”苏保衡有些不耐的说道。

  “也没有甚大事,就是想让你听首曲而已!”李道朗声以对。

  北风一紧,呼啸声中,杀气肆意。

  这句话刚落,隆隆鼓声就响了起来。

  与鼓声同时响起的,还有王怀撕声裂肺一般的歌声。

  所歌之曲,正是那首名扬天下的《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杀贼!”

  仿佛以歌声为信号,一直沉默列阵的宋军老卒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向着五步之外包围着他们的金军杀去。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宰了他们!”那名与李道交涉的金军猛安勃然大怒,当先挥刀砍向手无寸铁的李道。

  李道身后闪出一名老卒,用盾牌挡住了兜头一刀。

  李道则趁此机会就地一滚,握住之前扔在地上的长枪,拧身一刺,刺进了金军猛安的肋侧。拔出以后,长枪的缨子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挑破了侧后方一名金军的喉咙。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李道眼睛微微一涩,离家出征已然三十载,转战多年何止八千里?家乡的尘与土,故园的云与月早已在记忆中模糊,成为了一个符号。

  不知黄河畔的芦苇花如今还会盛开吗?

  “火!脚下有火!”正待上前围攻的金军突然发现脚下越来越热,而且同时还有浓烟升起,当即有些混乱。

  这不是这些金军战斗意志不坚决,而是在今日,金军水军也是强弩之末了。他们所承受的伤亡已经近四分之一,若是在陆军中,早就溃散了。要知道,这在现代军队中也是一个十分危险的数字。

  若不是军法严苛,若不是船只完好的金军大部分都保存了建制,说不得苏保衡早已组织不起攻势了。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王怀在舵楼上,奋力高歌击鼓,唱到此处,想起自己已经半白的头发,声音也是一窒。他身侧几个打翻的油灯已经点燃了通往下层火药包焾线,然而这几个油灯却没有熄灭,而是在甲板上越烧越旺,此时已经点燃了王怀的衣角,然而他却丝毫不在乎了。

  当日从相州一起参军出征的乡人共有二十三人,在相州死了六个,在洛阳死了七个,追随岳飞历次北伐时死了四个。期间病死了两个,还有两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如今就剩下了在甲板厮杀的李道与在舵楼击鼓的王怀。

  也罢,今日奋战而死到下边见到老兄弟们也有话可说。

  身侧不断有箭矢飞过,间或还有一两箭射在王怀身上,可王怀手中鼓槌却是稳如泰山,依旧在奋力击鼓,放声高歌。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在越来越大的火势之中,金军虽然没有军令,也渐渐后退到自家船上,不想死在这艘火船之上。

  趁此机会,李道带着剩余的三十名老卒跳向金军舰船,向着苏保衡所在的旗舰奋力杀去。

  苏保衡拒绝了先行躲避的建议,扶剑肃立在船头,脸色无喜无悲,只是静静看着二十余步外的李道,听着那首充满愤怒的满江红。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放箭!放箭!射死他们!”在军官的指挥下,占据高处的弓手弩手纷纷将箭矢抛洒到宋军之中。

  即使有大盾重甲,可在如此近的距离被神臂弓、女真重箭攒射,宋军老卒们还是纷纷倒下。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一轮箭雨之后,李道所部的老卒已经只剩下十一人,而且人人带伤。然而这些老卒却仿佛未觉,依旧狂呼酣战,不要命的向金军阵中扑去,为李道开辟前路。

  在部下的保护下,李道只是肩头中了一箭,而发髻却是被弩矢割开。他头顶花白头发如同杂草一般迎风飘散,一阵血雾飞来,复又将其的头发迅速染成了黑红色,远远望去,竟如同返老还童了一般。

  然而此时李道却顾不得这些了,他推开了袍泽的尸体,一枪抡翻了想要捡漏的金军,将长矛倒持,恶狠狠的望向十余步外的苏保衡。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歌声与鼓声戛然而止,围在宋军旗舰船尾的一名金军射雕手终于找准机会,五石弓拉满,一箭将王怀钉死在了大鼓上。

  李道心中一痛,却发现前方金军再次涌来。

  “杀过去!”身后的老卒们大吼,他们越过李道,抛下武器,双手持盾奋力撞向金军。

  在老卒们决死之下,金军又被推得向后退了几步。

  此时,李道距苏保衡已经仅仅只有十步了。

  “朝!”

  李道目光凌厉,定定的看向苏保衡大吼了一声。

  “杀了他们!”金军的反击随后就到,将宋军老卒纷纷砍倒在地。

  “天!”

  李道扬起手中长矛,向前助跑两步,奋力掷出。

  而车船高层的神臂弓手将第二轮箭矢如雨一般打在了李道身上。

  “阙!”

  长矛如同流星赶月一般,飞到苏保衡的面前。苏保衡的侍卫只来得及将他推开,另一名侍卫拿起大盾想要阻挡,却已然来不及了。

  矛头刺开了甲胄,狠狠的洞穿了苏保衡的右肩。苏保衡闷哼一声,后退两步,被亲卫扶住。

  亲卫们根本不敢把大枪拔出来,只能前后拿住,一刀将枪杆砍断。

  苏保衡虽然痛的脸色发白,浑身颤抖,却终究没有惨叫出声,只是用眼睛狠狠盯着近在咫尺的李道。

  宋军老卒已经全都变成了尸体,倒在了甲板上。而李道虽然身上插满箭矢,如同一只刺猬一般,却还剩下最后一口气。

  他半跪在地,依旧奋力的想要站起来,可浓稠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流进鼻腔气管,让他连连轻咳,一时间根本凝聚不了力气。

  金军的喝骂,阵阵的江涛,隆隆的金鼓,烈烈的大旗,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飘进李道的耳朵里,可他却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了。

  血液的大量流失使得李道眼前也渐渐发黑,然而在恍惚间,他却看见了一片辽阔的景色。

  蓝天白云笼罩四野,阵阵浊浪滚滚向东,金黄的麦浪随着微风起起伏伏,歌声与号子隐隐传来,大河之中点点白帆随波而去。

  李道跪在麦田之中,贪婪着环视着四周风景。

  这里正是故乡,相州。

  “阿兄。”

  “四郎!”

  “石头……”

  李道看见面前出现了许多人,他们轻声呼唤着李道的小名,其中乡音已经多年没有听过了。

  那是他的阿爷、阿娘、妹子、兄弟。

  三十年已经过去了,这些人的脸已经在记忆中模糊,却并不妨碍李道第一时间将他们都认了出来。

  李道的脸露出微笑,鲜血混杂着眼泪,划过脸颊,顺着已经染成红色的花白胡子落到甲板上。李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站直身体,张开双臂,想要去拥抱前方之人。

  “我回来了……”

  ……

  “引!”

  ……

  “我好想你们……”

  ……

  “放!”

  在金军军官的指挥下,箭矢再一次向李道攒射而来。

  漫天箭雨中,洞庭湖水军统制官李道缓缓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生于黄河畔,死于长江中。

  年五十四岁。

  今天应该只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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