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280节
史远反而大喜,对地上哀嚎的袍泽视而不见,呼唤了两三亲卫,再次将梯子架在了墙上。
“你们两个,扶住梯子,其他人随我上!”说罢,史远当先爬上了梯子。
“放箭放箭!”城下的蒲里衍指挥着三十余弓手压制马面墙上的靖难军,
“小心礌……”一名仰头引弓的金军刚刚大吼了一句,就被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砸翻在地。
那名蒲里衍不得不下令退后两步,抬头却只见另一面马面墙上的八牛弩已经瞄了过来,不由得骇的亡魂大冒。
他刚刚想躲,却也来不及了,怪啸一般的破空声中,七根大小不一的弩矢斜着插了下来,尘土与血雾同时飞起,金属扭曲声与惨叫声响成一片。
史远充耳不闻,他趁着靖难军将火力倾泻到城下军卒之时,翻身登上了城墙,第一眼就看见了十余步外的黄亨三。
这名悍勇的猛安一边扶着大斧歇息,一边观察战局。
“太尉!太尉!”史远刚刚高呼了两声,只听城头鼓声大作,在北侧阻敌的金军甲士连连后退,已经退到了史远身前。
史远定睛看去,却只见数名金军甲士已经被打翻在地,还有两名金军明显已经胆寒,放弃迎敌,转身向后逃来。
一名持着硕大狼牙棒的大汉摘下头盔,飞掷而出,正中逃跑金军的后心,将其砸翻在地。
“不要……不要……”那名金军甲士一边在地上爬,一边回头望去,眼中的恐惧如同要溢出来一般。
这名雄壮的校刀手向前两步,狼牙棒在手中滴溜溜的转了两圈,狠狠的砸在地上金军的头盔上。
求饶声戛然而止。
“我乃选锋军统领,金刀无敌厉金刀!”那名大汉大吼了一声,将沾满血迹的狼牙棒扛在肩上:“金贼可来共决死!”
厉金刀身后的选锋军甲士也是遴选的精锐,他们互相配合将当面之敌打翻在地,狞笑着跟了上来。
“兀那汉子,你这是刀吗?”哪怕金军被厉金刀的惊人勇武骇得连连后退,却依然有贫嘴的高声回应。
厉金刀老脸一红,他只是觉得这个称号十分威风,外加与名字相称,在伙伴袍泽的起哄下也就半推半就的应了。
他其实原本想自称大棒无敌的,只不过被都统郎君强硬的否决了,真是遗憾。
“放你娘的屁!”厉金刀身后选锋军甲士一锤超度了躺在地上哀嚎的金军,跟随厉金刀大步向前:“金狗不止身子骨弱,眼还瞎,厉老大手中的明明是刀。”
“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对!”
“这么大的一把金刀看不见!”
“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吧!”
“哈哈!”
嘈杂的喝骂声中,双方再次乒乒乓乓的战在了一起。
丈余宽的城头是标准的狭路,勇者生怯者死,无论是武胜军还是靖难军都没有辗转腾挪的余地,生死都是一锤子买卖。
除了厉金刀依旧大开大合的挥舞着硕大狼牙棒,其余人都手持短兵圆盾,或用骨朵乱砸,或用短刀沿盔甲缝隙刺入。惨叫,痛苦,高喝,怒骂,大笑掺杂在骨头与盔甲的碎裂声中,令人闻而生惧。
史远万万没想到城头已经变成了此等修罗场,鼓起勇气拔出腰刀,逆阵而前,想要冲上去解决厉金刀。
厉金刀身边既没有友军也没有敌军,一杆狼牙棒上下翻飞,如同在挥舞一根稻草一般,大开大合下,金军无论穿着多厚的甲胄,沾着锤头都是一个下场。
虽然有机敏的金军绕过厉金刀的攻击范围,可他却丝毫不在意,他身后轮番上前的选锋军甲士会以数量优势淹没对方。
眼见一名军官模样的金军冲了上来,厉金刀直接横转狼牙棒,向着这名金军砸去。
史远也是久经战阵了,见状飞扑向前,狼牙棒擦着他的后背,带着一溜火星砸到了女墙上。
轰然一声,女墙被砸的碎石横飞。
“咦?”厉金刀万万没想到史远能躲过,却又不甚在意,抢了两步,一脚踹在史远的侧肋,将其踹到了墙角。
史远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昏过去,刚刚抬起头来,就只见一个红黄白三色相间的瓜锤锤头在视野中急速放大,一阵酸涩感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庐州霍大,斩敌将一名!”
打到这种程度,黄亨三也不好继续居高临下观察局势,一边继续下令部下一刻不停的登城,一边亲自带领甲士迎上了厉金刀,想要先将这名勇将处理掉。
然后黄亨三就被打崩了。
由于没有旗帜,将领身上也没有特别标志,所以厉金刀也不知道面前的就是先登的悍将,浑不在意的抡起狼牙棒砸了两下。
黄亨三不甘示弱,举起大斧硬接了两招,却是双手发麻,虎口流血,大斧根本拿捏不住,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随后,他被亲卫拼死救下,架到了阵型后方。
“这是何人……”黄亨三的双臂颤抖,大惊失色的问道。
身边亲卫望着还在大展神威的厉金刀,不由得吞了吞口水说道:“他自称为金刀无敌……”
“那他的刀呢?”
“太尉,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亲卫急道:“退吧!宋人大军压上来的!”
“不能退!”黄亨三努力抑制颤抖的双手,将别在后腰的骨朵拿在手中:“所有人并肩上!我就不信一军之人拿不下他一个!”
说罢,再次驱使着金军甲士不要命的向前攻去,而厉金刀在砸飞四名金军后,手中的狼牙棒终于被一名甲士拼死抱住。
“啊!”趁着厉金刀停手的机会,另一名金军甲士挥舞长刀,奋力砍下。厉金刀虽然躲开了,可狼牙棒的长杆却被一刀劈断。
“宰了他!”四名甲士各持兵刃猛扑上前,想要趁厉金刀手无寸铁了结了他。
然而厉金刀终究不是单打独斗,他只是脚步向后一退,就有数名持盾的选锋军甲士蜂拥而上,接下了金军的这一轮反击。
“他奶奶的!”厉金刀勃然大怒,接过袍泽递来的一柄大斧,再次突阵而出,只一击就将两名扑上来的甲士扫下城头。
选锋军甲士见厉金刀豪勇如此,不由得士气更振,高呼着乱七八糟的口号,继续向金军压去。
厉金刀趁机轮换向后,稍作歇息。
梯子被一个个推翻,刚刚被杀散的弩手在军官的指挥下再次向城下倾泻起弩矢来。
厉金刀一路厮杀,即使冷兵器的效率再低,他手中也有一大把命案了。他再次带队冲锋后,城头上还剩下的三十余名金军甲士终于无法立足,缓缓向着身后撤去。
那边可没有如此凶悍的选锋军。
城下的黄亨三部金军看着城头的猛安大旗向着南方移动,目瞪口呆,一时不知道究竟是继续猛攻这段城墙,还是跟着大旗转移。
很快他们就不用纠结了。
厉金刀带着十余甲士衔尾追杀已经很让人难受了,而雷奔带着人从城墙南边将黄亨三堵死之后,看起来这些甲士只有跳墙这一条路了。
可黄亨三也不是什么易于之辈,他之所以在刚刚能撤退的时候没有顺着梯子撤下去,就是因为他认为还有胜机。
胜机在哪里?
在城门。
他带着甲士向南边跑,就是因为城门在南边。
围城战时,守方一般都不会将早早的将城门堵死,因为若是一味避战,任凭敌人在城外耀武扬威,城中士气很快就会完蛋。只有不断率军出击,打些小仗胜仗才能告诉守城士卒,敌人不是不可战胜的,才可以撑的更久。
而若是能将城门夺下,将武胜军放进来,这场攻城战也没有悬念了。
一点被破,大事定矣!
“跳!”见一名矮壮大汉带着精锐甲士从南方包抄而来,黄亨三知道不能等了,指了指建在城墙边的一座青砖民房,当先跳了上去。
将军,你是不是跳反方向了?城外在另一边!
他身边的亲卫有些气急,也也跟着自家猛安跳上了民房。
几名金军甲士脚下一滑,踩碎了几片瓦片,横滚着摔在院落里。而更多的甲士却牢牢站住,还没等他们放下心来,房顶却撑不住如此多的甲士,木头与瓦片断裂声不绝于耳,又有数名甲士踩漏了房顶,惨叫着掉入屋中。
“跟我来!夺城门!”黄亨三顺着墙头踏上了墙边的柴堆,稳稳的落在地上,其余金军甲士有样学样。随后他挥手让剩余的十七名甲士跟着他,踹开了院门,冲到了大街上。
这时候原本在此防御的四百选锋军已经尽数登城,后续兵马正在披甲,正好是防御空档。
街上巡街的大多是有组织的民夫,他们有的在维持秩序,有的在向城墙运送物资。他们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虽然有些许反抗,可还是被如狼似虎的金军甲士杀散了。
黄亨三没有管街上四散奔逃的民夫,也没有管身后的追兵,转了个弯后直直向城门冲来。
“我乃大金行军猛安,谁敢挡我!”
“杀宋狗!”
把守街道末端的二十余靖难军甲士万万没想到竟然有金军从身后杀来,他们都是新招募的兵卒,没有经历一系列大战,慌乱之下还以为那段城墙已经被击破,士气大沮,竟然被十八名已经疲敝的金军杀成了溃军。
黄亨三的双臂虽然又恢复了些力气,却依旧酸麻,可他却不管不顾,奋力用大斧挑开碍事的鹿角,再次向前攻去。
见自家行军猛安豪勇如斯,金军上下士气大振,也各挺兵刃,高声喝骂着冲向城门。
而此时,城门距离他们已经不到五十步了!
感冒发烧了,今天应该只有一章。
大家都注意身体啊,这次感冒很厉害……
第430章 巾帼不让须眉夫
城门与民房之间的一片空地是伤兵的聚集地,一个个白色的帐篷按秩序摆开,不断有哀嚎哭泣的伤兵从城墙上撤下,在这里进行初步的救治,随后会根据伤员的轻重不同,送往周边已经被改成战地医院的民房。
徐尔雅就在这里指挥军医与城中征召的郎中进行战地救援。
要说徐尔雅的水平也就是个蒙古大夫,所谓“烈酒一瓶,医患各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怎么想怎么不堪大任,可她毕竟还是接受过一些专门训练的,具有一定的清创与缝合知识。
如果论内科汤药,徐尔雅可能不如如今的宋国大夫,但论跌打损伤与刀枪箭伤,寻常郎中一辈子可能都不如她这数月之内见得多。
原本徐尔雅还想要参加急救队,但是被伤兵营的主官强行劝住,说她一个女子,在前线太危险了,在后方给伤员治伤也是重要任务。
对此徐尔雅还有些腹诽,但城墙上的战事一起,伤员就如同流水一般从城墙上抬了下来,徐尔雅也没工夫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得益于加入靖难大军的历练,再加上徐尔雅也不是什么见不得血的小家碧玉,虽然面对血肉模糊的伤口还是有些反射性的恶心与害怕,但这名坚强的女子还是克复了一切,抓紧参与进了救治伤员的工作。
“啊!!!”
一名遍体鳞伤的甲士惨叫着被人从台阶上架了下来,他肩膀上还挂着一只女真重箭,腰肋处还在汨汨的流着鲜血,右手小臂弯曲成一个钝角,此时满脸鲜血,痛呼不止。
徐尔雅刚刚帮另一个中了三箭的士卒清洗完伤口,见状赶紧让其余郎中接手止血,而她则快步迎了上去。
“郎中……啊……救救我……”那名受伤甲士完整的左手紧紧捂着腰间伤口,有气无力的惨呼。
“叫什么叫?你还是不是男人!”徐尔雅赶紧搀住那名甲士,并将其轻轻放倒在一张矮床上。
虽然口中严厉,手下却是很温柔。
“你是,你是徐医官……”甲士似乎认出了徐尔雅,当即就将惨叫声活生生咽了下去。
徐尔雅听得此人声音耳熟,眼睛扫过,却猛然发现此人正是纠缠过自己许多次杜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