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288节
这下连高胡这些行军猛安都沮丧气馁,心若死灰之下,金军大溃。
成闵的部将陈敏敏锐的察觉到了城头异状,抓住了机会,率亲卫登上了城头,第一个将宋旗立在城头,立下了先登之功。
随后陈敏带着部下打开了内城城门,成闵大旗一挥,如狼似虎的鄂州大军蜂拥而入。
孙权十万大军都啃不下来的硬骨头,成闵率两万大军,几日之内就破城而入,这份本事,足以对着孙权笑骂一声江东鼠辈了。
战事进入围剿阶段之后,几乎就没有成闵什么事了,他的成字大旗连内城都没进,在靠近外城东门的地方等待着梁子初。
梁子初带着千余水军,原本是想与金军拼个你死我活,可到头来还是只当了个啦啦队,气急败坏之余却也毫无办法。
这就是数奇,就是运气差,怨不得任何人。
水门未开的情况下,他也只能悻悻的绕到城外的小码头驻扎。
少顷,梁子初带着十余甲士扛着各式战利品匆匆赶来,见到数面认旗下的黑甲大汉后,推金山倒玉柱的磕了个响头。
“成伯多年未见,风采更胜往日了。”
成闵也自然不会拿捏身段,赶紧将梁子初扶起来。
“梁珙这杀才浪荡了一辈子,竟然有如此佳儿,真真羡煞老夫。”成闵拍了拍梁子初的肩膀说道:“快给老夫讲讲,这几日都发生了何事?为何你手中会有金贼的万户大旗?”
梁子初拱了拱手,从刘淮率靖难大军南下开始讲起,顺着一路的征程,将采石矶畔的奋战,裕溪口上的突袭,东关内的伏击,巢县下的两战事无巨细讲了一个遍。
这其中许多故事其实梁子初也是道听途说,却不耽搁在前日巢县一战,靖难大军砍瓜切菜一般灭掉四个猛安后,他已经对刘淮彻底服气,此时说起靖难大军一路征战,如数家珍,与有荣焉。
成闵与毕进的嘴巴越张越大,仿佛在听一个神话。
“你且打住!”毕进虽然心伤于老友李道的战死,可他也知道孰轻孰重,听到这种奇怪的军报,这名征战多年的老革当即忍不住了。
“强渡大江之余攻破两个猛安?连下东关、巢县?只用了不到一天,就在巢县下围歼金贼一万大军?还阵斩了一个行军总管?”毕进一脸不可思议:“你们打的是正军还是签军?”
“贤侄,军中无戏言。俺们是来与金贼拼命的,可不是军法官,也不会根据首级给尔等赏赐,听不得这种瞎话。”成闵也缓缓说道:“若是因为你的胡说八道而误判形势,使大军误入险境的后果,你的小肩膀可扛不住。”
“千真万确!”梁子初一阵赌咒发誓:“这可不是小侄一人所见,金贼的盔甲,旗帜,首级都可以作证。再则,若不能杀出一条血路,将来来犯贼军全数擒杀,我等也没有空闲来到合肥助战啊!”
“那刘大郎是何人?没听过淮西有这么一号人物啊!”成闵绿豆小眼咕噜噜的转了好几圈:“他让你来,可有什么言语?”
“哦,对了,还有个关键言语。”梁子初拍了拍脑袋:“山东忠义大军都统魏公讳胜向成伯问好。”
成闵的小眼珠子瞪得老大:“谁?魏胜魏大刀?”
然后成闵恍然大悟:“莫非这刘大郎就是魏大刀在淮河捡回来的娃子?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说到最后,成闵不知道想到了往事,还是惊叹于当年的小娃娃此时已经能独当一面,竟然不顾其余几人目光,站在原地连连感叹起来。
“至于大郎君遣我来拜见成伯,一是助成伯一臂之力,破合肥城。二则是邀请大军赴巢县……”梁子初吞了吞口水说道:“共猎金主!”
成闵对此倒是不太意外。
靖难大军与鄂州大军如果合兵一处,可靠战兵有将近三万,又是身处金国大军后路,如果不起一些心思才算不正常。
然而成闵却依旧想要打个哈哈,敷衍过去。
这厮在宋军中厮混多年,早就染了一身臭毛病,如何会轻易拼命?
就如今这局面,成闵已经立下了大功,何苦还趟浑水?
他甚至想要劝说靖难大军与他一起在合肥驻扎,将金军的退路让出来,将完颜亮礼送出境,迅速将此次大战平息。
然而就在成闵组织语言的时候,一名背后插着小旗的军使飞马而来,下马的时候几乎站立不稳,连滚带爬的跪倒在成闵身前,举起一个包裹严密的木匣:“总管,八百里加急!”
成闵接过,检查了蜡封以及各种格式之后,双手用力一掰,将木匣打开,取出文书后只是略微一扫,脸色就瞬间大变。
“梁家小子。”成闵声色俱厉:“回去告诉刘大郎,这笔买卖老夫做了,让他准备好刀枪与金贼厮杀吧!”
梁子初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却也不敢探问,只能应诺离去。
“成太尉,发生何事了?”将周围亲卫挥手赶远了一些,毕进上前,低声询问。
成闵苦笑一声:“樊城丢了。”
第438章 襄樊千载弄干戈
“什么?樊城已失?!襄阳危急?!”
大约同一时间,刘锜也接到了吴拱的八百里加急,打开文书之后只是扫了一眼,就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起来。
“快……快去将叶相公请来。”刘锜心中百转,强行平复下来了心情,并迅速做出了判断。
接下来必须得有战略动作了,而淮南东路无论要做什么,都得需要叶义问这名枢密相公的首肯才可以。
很快,身处瓜州渡的叶义问就带着他的外置军事思考大脑陆游赶到了大营,并且在帅帐中见到了看着舆图皱眉的刘锜。
“这是绝密军情,万万不要传出去。”刘锜将文书递给了叶义问。
而叶义问草草读过一遍之后,面色不变,随即将其递给了陆游。
这倒不是说叶义问有何等宰相气度,能够心中有惊雷而面若平湖,只能说明即便襄樊在史书上出现过多次,这厮对于其重要性的理解还是有所欠缺。
在他看来,不就是丢了一座城吗?
宋金开战以来,宋国已经将两淮丢了个七七八八,也没见谁如何失态啊?
而陆游的反应则是无比剧烈,几乎是当场失态,顿足说道:“吴太尉也是名将,汪相公更是名臣,如何就让樊城丢了呢?”
刘锜叹了一口气:“刚刚我翻阅了来往军情文书,发现岔子就出在了成泼皮身上。”
刘锜指着舆图细细讲来。
襄樊防御体系是围绕着汉水建立的,是两城夹一河的规制,自有人在汉水两岸定居以来,襄樊二城就已经出现,但是防御系统的建设是根据时代而变化的。
举个例子,盛唐时有必要将襄樊打造成天下坚城吗?
没必要的,只有在襄樊成为前线边境的时候,各个军城坞堡才会拔地而起,才能形成一套完整的防御系统。
岳飞在第一次北伐收复襄阳之后,是将襄阳当作北伐的基地来建设,襄樊防御系统也逐渐成型。
当然,岳飞的目标一直都是收复失地,所以即便他亲手建立襄樊的防御体系,战略重点也是要组建一支可靠的野战军,不可能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建造防御工事之上。
襄樊真正变成正面难以攻破的帝国之壁,那得是到了孟珙的时代了。
然而即便如此,樊城的陷落也太轻易了一些。
正如同襄樊不仅仅是两座城一般,樊城的防御设施也不单单是孤零零的一座军城而已,它还有两处小城,八处寨堡在周围拱卫,互为犄角。
除此之外,护城河与各处哨所也是一应俱全。
虽说在岳飞遇害之后,宋金和议,宋国文恬武嬉,襄樊更是被田师中这个昏聩贪鄙之辈祸害得不轻,但山川地势移动不了。
护城河堵塞了还可以挖,营寨塌了还可以建,不可能说田师中贪鄙,就能将一座山都贪没了。吴拱与汪澈两人已经主政襄樊两三年了,该修整都修整了,尤其是襄樊,更是马虎不得。
在成闵与吴拱事先的推算中,只是觉得在精兵不足的情况下,襄樊会危险。
然而在庙算中,以空间换时间,金军一点点从外围攻城拔寨,等到能威胁到樊城襄阳的时候,怎么着也得两三个月之后了。
无论怎么算,时间也算是充裕。
如果金国依旧是刘萼来统军,那么宋军在面对金国中路军优势兵力的时候,即便不能像历史中那般在战争初期在争夺南阳与蔡州,在外线作战,也能谨守光化,枣阳等地,为樊城外围屏障。
但是仆散忠义捕捉战机的能力实在是太强了。
而更为关键的是,这一次成闵率军支援两淮并不是在僵持阶段率预备队南下,而是遴选了鄂州大军的精锐,这其中就有在一线驻守的精兵。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历史上,成闵有打酱油的心态,但此时要去掏金主完颜亮的后路,就可能会面临金军的决死反扑,非精兵不得用。
然而,与敌人正面作战时撤退和相距两里时转移,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战术动作。
而这次出岔子的,准确的说就是侍卫马军司中军统制赵撙。
在真正历史上,赵撙此时留在了襄樊,与吴拱、戚方等人合力,打过一场先胜后败的蔡州之战,战力不容小觑。
而此时,赵撙率本部跟着成闵走了,枣阳军一带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挡。
虽然吴拱火速派遣兵马去堵缺口,却还是被仆散忠义捉住机会,但他却没有做出突袭的举动,而是派遣大军攻打枣阳,将戚方所部围困其中,大有攻下随州,进攻安陆,直插汉阳之态。
这下子吴拱也坐不住了,襄樊是重镇,安陆也是重镇啊!
没有办法,吴拱也只能继续派遣援军,准备与金军在枣阳城下相持,并伺机决战。
仆散忠义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在等待吴拱将手中精兵分薄到一定程度之时,仆散忠义派遣部将石抹卞率武毅军看住身处光化的宋将王宣,自己则亲率两个合扎猛安,六千金国最精锐的兵马,扔下了身后宋军与所有辎重,一日两夜奔行百余里,以不成功便成仁的姿态,抵达了樊城之下。
此时的樊城只有千余宋国正军,其余的全都是民夫丁壮之流,在仆散忠义亲自率军登城的攻势下,瞬间大乱,被一鼓而下。
直到这个时候,与樊城互为犄角的东西二城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有前线哪支兵马退回来休整。
待从这乱糟糟的一夜中回过味来之时,樊城已失,什么都来不及了,守将只能将这个要命的消息告知身处汉水南岸的吴拱。
吴拱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如同被五雷轰顶一般。
原来金军猛攻枣阳,分兵光化从来都是战略欺诈,是声东击西,真正的杀招在这里!
樊城不是不能丢,但这也丢得他娘的过于快了些!
吴拱虽然火速来襄阳坐镇,也发动了几次反击,但面对金国最优秀的统帅所率领的最优秀的兵马,吴拱屯驻在襄阳的万余精锐根本毫无办法。
而且樊城被金军占据后,在光化、均州、枣阳、信阳作战的宋军就彻底失去了支援,成了孤军。
即便这些宋军不可能被迅速吞下,但后路被占据所造成的士气打击肯定是无与伦比的。
若是战事再拖上半年,枣阳可以通过安陆派遣援军,还能维持下去,其余几部兵马就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金军到时候清扫完汉江以北,再自樊城渡江南攻,就算有水军协助,吴拱自认为也绝对挡不住。
万般无奈之下,吴拱只能与汪澈联名上书请罪。
这军情文书,也就到了刘锜手上。
将事情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之后,陆游不由得连连哀叹,却又狠狠跺脚,心中充满了对王权的愤恨。
如果两淮没有糜烂到这种程度,原本的战略态势应该是宋国的巨大优势才对。正因为王权这厮的怯懦逃窜之举,才使得天下局势乱成了这副模样。
该杀!
另一边的叶义问见到刘锜与陆游失态到这种程度,心中也是变得有些慌乱,然而这名不知兵的枢密相公确实不知道为何樊城一丢后果会如此严重,当即就有些不知所措。
刘锜也知道,想要让叶义问同意接下来的军事动作,就必须得让他知道如今事态紧急,但此时他又确实心乱如麻,只能对着陆游示意,让他做解释。
陆游也不含糊,从腰间拿出剑来,在地上刷刷刷画出了蜀地、襄樊、两淮、江南的大略地形,对着叶义问解释道:“相公请看,这是荆襄。”
“荆襄上下各有广袤平原,北边是南阳,南边是江陵。但这两者之间并不是一马平川,而是被大洪山隔断。在大洪山两侧,有两条通路。东侧是枣阳,安陆,就是吴拱吴太尉重兵保护之地。”
见叶义问依旧面露迷茫,陆游继续解释:“枣阳属随州,随州此地春秋时为随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