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373节
虞允文也不是当摆设的。
宰相陈康伯也是要收拾两淮烂摊子的。
阴的阳的,硬的软的都不行,面对如此不讲理之人,淮西豪强彻底偃旗息鼓,只等着把这群瘟神送走再说。
郝东来目露希冀:“真好啊,有人能为淮西作主,真好啊。俺们却不是有人抢地,而是要被征成贼配军了。”
“不对,也不能叫配军。”郝东来说着,又摇头否定了之前的说法:“因为张大相公开了恩典,脸上不刺字了,倒也不算是刺配。”
“可来征兵的,却并不只是征发那些少年人,也不是征发一轮,而是没完没了。如同俺这种庄稼汉,虽然不值一文,却也是家里的顶梁柱,俺走了,俺家人根本耕不了许多地,非得活活饿死不成。”
“俺也不知道当时是谁杀的阎王吏,就这么乱乱哄哄的开始喊杀人了,那些被捆成一个串的贼配军也挣脱了绳子,开始杀人了。”
“俺稀里糊涂的跟着走,护着家人到处乱跑,第二日,俺家里人就全跑散了,俺不知道该怎么办,也只能带着几个亲信兄弟接着跑。”
“俺们有些勇力,跟着俺们一起跑的人越来越多,俺也只能带着他们到处找食吃,立了几个当家的。”
“然后就来到这八公山上了。”
相比于刘蕴古,郝东来讷于言辞,许多话都说不明白,然而到了最后,却还是眼中闪烁着泪花:“何三爷,你说俺们想过个安生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何伯求闻言长叹,也不再绕弯子,径直说道:“你们不要去淮河北的寿州了,涡口还有金贼,虽然打不过淮河,但你们去了,就是去当奴婢的命。
跟着我们回山东吧,那里分田分地,开荒地三年免税,但是冬日有劳役修河。不敢说能让你们大富大贵,最起码还是能安生种地的。到时候会有船过来接你们。”
这一路上何伯求已经看得明白了。
这支流民军还处于初级阶段,还没有发展到流寇,而是有些类似逃荒农民群体。
如果时间再长一些,为首的大当家尝到了权力的甜头,要么堕落成真正的贼人,要么被更为奸诈的人物火并掉。
到时候流民军就会裹挟更多的人,到处破坏生产,积少成多,直到局势彻底不能收拾。
事实上,盱眙那边几支聚啸在都梁山的农民起义军就已经向流寇发展的趋势,已经不可能仅仅用言语就能平定了。
张白鱼已经率东平军精锐出征,无论如何都得将带头之人斩杀了才能论及其他。
这就是历史的黑色幽默之处了。
农民起义军当然是正义的,但他们领导人的短视与堕落却使得绝大多数农民起义军迅速变质,成为了祸害天下的盗匪。
而任何想要安定天下之人,首先就必须要镇压农民军,成为所谓的双手沾满农民起义军鲜血的封建阶级走狗。
从刘备到岳飞无不如此。
不过还好的是,何伯求行动迅速,来的十分及时。
刘蕴古此时已经止住了泪水,闻言先是点头,复又摇头:“难道就不能在淮西给他们分地吗?”
何伯求沉默半晌,摇头说道:“不成了,虽然此时依靠朝中与军中的威势,将田产度清楚,但靖难大军不可能一直在淮西,待到我们走了之后,此时分到田的人还能不能保住田地……唉……难说。”
说着,何伯求再次摇头。
“既如此!”郝东来低头思量片刻,终于重重一锤手心:“俺跟你走!反正俺们在淮南待不下去了,还不如搏一把。”
何伯求见到郝东来如此豪气,也不由得精神一振,刚刚要说一些场面话,却见郝东来面色狰狞的继续说道:“谁都不能不让俺们种地!金贼不成,官家也不成!”
“狗儿,狗儿,拿酒来!俺今日要跟何三爷歃血为盟,立下盟誓!”
郝二郎从门外闪身进来,面露难色:“阿爹,二当家里的那些酒,都被阿爹你喝光了。”
“啊?”郝东来目瞪口呆:“俺才饮了几口,这就没了?!”
何伯求摇头失笑:“我们靖难大军中自有规矩,军中不许饮酒,今日就以茶代酒,祝来日一路顺风。”
第524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靖难大军往山东拉人的行动如火如荼。
北固楼上的酒宴也是风风火火。
不知道是因为赵密没有参加过如此高规格的宴会,还是说他知道自己被杨沂中拿捏,没的选,干脆破罐子破摔。
他带着几名殿前司的将领以及总管勾当之类人员在宴席上酒来杯干,放浪形骸,热情的不得了。
当然,对于主战派的士子来说,虽说对金国的战事免不了用兵,他们大多数也是不想与这些丘八为伍的。
如果不是辛弃疾上来就拿出来《元夕》这种等级的诗词,他也是很难混进士大夫圈子的。
也因此,参与这次宴会的士子比较少。
然而人数虽少,但规格却一点都不低。
主持的是张孝祥,作陪的是朱熹、陆游、辛弃疾、陈亮和杨倓。
说句实在话,就这个阵容,摆出来在宋史上都能吓人一跳,赵密一名区区的步军司指挥使,还要啥自行车?
也因此,赵密并没有感到任何屈辱,反而与有荣焉,甚至事先准备了几首歪诗,就准备与这几个名士作唱和。
但愿别太丢脸。
张孝祥也知道赵密的文化水平不行,所以没有任何为难的意思,只是行酒令而已。
但酒令这种东西不同层次的人玩法是不一样的。
赵密跟武人玩的时候黑话切口连带着骂街就不断,但士大夫都是文雅人,哪能这么玩。
也因此,哪怕最简单的飞花令,赵密也依旧难以招架,全靠酒量死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就连舞姬与歌女都上了两轮,众人微醺之时,话题也自然说开了。
“俺们殿前司最能识得好汉了!”赵密对着辛弃疾举起了酒杯:“你们的刘大郎君乃是一等一的好汉,俺在这里敬他一杯。”
辛弃疾与陆游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赵密哈哈大笑,同样将手中酒水喝干,随后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为何今日刘大郎不来,是不是瞧不起俺?”
这话就有点重了。
辛弃疾还没有说话,陆游摆手笑道:“我们这些军中文士想要跟赵将军结交,尚且还得需要张先生寻个机会,刘都统来实在是太犯忌讳,来不得,来不得……”
赵密拍了拍额头:“确实确实,醉了,酒后之言,当不得真,当不得真。俺再自罚一杯。”
这厮虽然已经年过六旬,但肚子里仿佛有个无底洞,又是一杯酒下肚,打了个酒嗝后方才叹了口气:“唉,说实在的,俺是真的想要与刘大郎结交,以后外放,也好有个照应。”
辛弃疾微微一愣,试探着问道:“将军要外放到何处?”
赵密端着酒杯,咧着大嘴说道:“还能去哪里,自然是去两淮呗,郡王马上就要当宣抚使了,到时候俺也得跟着郡王一起出镇。”
说着,赵密对杨倓举了举酒杯。
其余人只道是赵密在席间说起了杨沂中,自然得对他儿子有所表示。
但杨倓却知道,这是因为赵密不得不出镇,发泄不出心中怨气而做出的负气之举。
赵密想来参加这种宴席吗?
怎么可能?
他已经六十多了,在中枢混了几十年,怎么可能这点政治敏感性都没有。如何不知道这是犯忌讳的事情?
然而这却是杨沂中的直接命令,刚刚得罪过这名胡子衙班的赵密根本不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原本赵密还存在侥幸心理,以为能敷衍过去。
待到他看到杨倓之后,一切都明白了。
杨沂中就是要将赵密与靖难大军绑定在一起,造成一种禁卫军将领与外军节度交通的局面。
赵构倒不会因为这点事就把赵密杀掉,但疏远外放却是免不了的。
到时候,杨沂中会不会出镇两淮说不定,但他赵密一定会被撵出中枢!
人与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若是虞允文有这样的机会,肯定会大喜过望。
但赵密觉得自己但凡年轻二十岁也不至于这样失态。可如今已经六十多岁了,还得被逼着去两淮,跟金军拼命,实在是过于悲惨了。
可他不敢反抗。
因为这既是杨沂中对他的惩罚,也是一种放过。
挨过这么一遭,赵密背刺杨沂中的事情就扯平了,不会殃及子孙。
如果他想办法逃过这一遭,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手段等着呢!
真当胡子衙班是什么好相与之人不成?
也因此赵密今日醉酒,颇有些借酒消愁之意。
算计来算计去,总算摸到了宿卫首领的位置,却被一朝打落尘埃,如何不让人心生悲切?
“既然如此,大家就是邻居了。”辛弃疾却不管那么多,直接举起了酒杯:“今后当互相多多看顾了。只是不知道赵将军何时会出镇?”
赵密大着舌头说道:“不知道不知道,怎么着也得伴随御驾回到临安,还得将那金主也安稳送回临安之后,才能带着兵马到两淮。”
说着,赵密迷离着眼睛:“俺算算啊,怎么也得个把月之后了。”
辛弃疾笑道:“那时候还早,趁着这几日,咱们这些武人好好亲近一些。”
“好说好说。”
两人又喝了一杯,赵密继续说道:“辛老弟,你们竟然能把金国皇帝捉来,确实是天大的本事,俺不得不服。可你们却有一个大错漏。”
“哦?愿闻其详。”
“没有在乱军之中,把完颜亮这厮的两条腿打断。”赵密似乎是真的喝醉了,大着舌头说些大逆不道的话:“给官家出气是一回事,关键是将这厮捉回朝中之后,这种事情就不能再干了,毕竟朝廷也是要颜面的。
可这么一来,也就苦了俺了。俺负责将金主押到临安,到时候出点什么事,俺就要背天大的黑锅了。”
陆游心中微微一惊,但面上不显,只是装作好奇的问道:“难道在江南,还有金贼能劫走完颜亮不成?”
赵密摆了摆手:“陆先生说笑了,俺的意思是到时候金主挣脱了绳索,撒丫子就跑,俺也不能用刀砍斧劈,到时候如何将其捉回来也是个难事。”
辛弃疾笑着接过话茬:“那确实是我等疏忽了,早知道不抽他鞭子,直接打断他的腿,一了百了了。”
赵密哈哈大笑:“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说着,赵密又咕咚咕咚灌了一壶酒,随后就趴在案几上,醉倒了过去。
坐在主座的张孝祥哭笑不得,但他也真的怕这个老货会醉死在自家宴会上,也就将宴会结束,让跟着赵密来的部下与仆从扶着他到客房歇息。
勉强算是宾主尽欢。
赵密一路嘟嘟囔囔的被老仆架到了客房之中,踉跄躺在了床榻上打起呼噜来。
老仆将其余人送走,刚要为赵密褪去外衣,就见赵密已经坐了起来,眼神清明,除了浑身的酒气与脸上酡红,根本没有一点醉酒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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