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385节
楚州知州蓝师稷就是在彼处殉国,刚刚被朝中表彰,下令在楚州祭祀,赵密怎么会不知道?
这次完颜亮南侵时,刘锜率淮东主力大军也没有拦住徒单贞,赵密何德何能,能率三千殿前司镇守这种险要之地?
须知道金军淮西三万户虽然全军覆没,徒单贞的淮东三万户也遭遇了打击,却依旧保存了三万战兵的编制,沿着被黄河夺了河道的泗水布防,驻守在徐州、宿州、邳州等坚城大邑,山阳依旧处于金军的兵锋之下。
若是能议和还好,若是继续开战,他赵密很有可能就要死在山阳了。
想到这里,赵密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跪地叩首:“郡王,还望看在往日鞍前马后奔波的情分上,救俺一救,来日必有厚报!”
重重磕了几十个响头之后,却没有听到上首的任何声音,赵密抬头望去,却见案几之后已经空无一人。
杨沂中连言语都没有,就已经离去了。
赵密跪在原地,呆愣片刻之后,终于咬紧牙关,站起身来。
既然已经没有活路了,那就一定要自救!不惜一切代价的自救。
若是自救不成,也当将所有人拉下水,能多一个陪葬之人都算是赚的!
如此想着,赵密的脚步逐渐变得坚定,脸上的神色也是越来越狰狞。
既然不给活路,那就一起死吧!
回到自家大营之后,赵密将田卓唤来:“阿卓,咱们还有十天的时间,就要押送完颜亮那厮启程了!你那里准备好了没有?”
田卓大惊:“为何如此急迫,不是最起码还有十几日准备时间吗?”
赵密不耐摇头:“官家后日启程回临安,为了接见金使,这次移驾很快,官家快要到临安之时,咱们立即就要出发。这是官家的旨意,你让俺能怎么说?你就说你准备好了没有?”
田卓呼吸变得粗重,随后说道:“准备好了,我有几个亲信弟兄,算上将军给我的那些人,足有三百可信的兵马甲士,战力也算可以,有我们做诱饵,若是有人来袭,只要兵马不过千人,我等自然可以迎敌。”
赵密呼吸同样粗重:“放心,靖难军刘大郎即便有些能耐与本事,也不可能在江南纠集一千兵马,而且只要遭到了军队袭击,接下来在官家面前就好说话了。”
田卓还是觉得不靠谱,不是因为这番虚虚实实的计划不靠谱,而是觉得不会有兵马来劫走完颜亮。
这一切都来源于赵密的臆想,而那日田卓向杨倓出首告发赵密,也并不是认为这厮有什么大计划,而是因为当时赵密要着手对付杨沂中了。
然而田卓转念一想,毕竟是押运金主这种大事,小心一点不为过,也就点头应诺了。
且不说赵密与田卓如何纠结,这套计划在一开始就出了岔子。
四月二日,也就是赵密等人商议的第二天,圣驾启程回宫,刘淮竟然率领本部甲骑,跟着圣驾走了!
这下子不只是田卓,就连赵密也对自己的猜测犹疑起来。
莫非自己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日子一天天逼近了,天气也越来越热,终于到了四月十一日。
这一日是立夏的第一天,天色阴沉,似乎干涸了一个冬天的江南就要受到雨水的滋润了,然而赵密却没有一丁点喜色,因为在瓢泼大雨中,就算是兵马行军也会有大问题,更别说其中还有个坐马车的完颜亮了。
而这几日的环境更是让赵密如坐针毡,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效应,虽然无论政治与军事上,都是一番风平浪静,但赵密依旧感觉到迫在眉睫的压迫感,似乎将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以至于这厮已经连续两日无法入眠,顶着一双黑眼圈来到了建康城中关押完颜亮的一处宅邸之中。
应该说,完颜亮与他的属臣此时受到了很好的优待,日子比在巢县的监狱中可是滋润了许多,可无论是完颜亮还是完颜元宜父子都开心不起来,因为他们已经大约猜到自己的下场了。
这么长的时间,如果汴梁那里的相公们还能掌握局势,早就会派遣使臣过来了。而无论使臣开出了什么条件,宋国朝廷无论如何都会与完颜亮作商议的。
因为只要金国还忠诚于完颜亮,那么完颜亮说话就是最算数的。
说句难听的,就算是卖国,那也是金国皇帝才能卖得最彻底。
而现在宋人既然已经不愿意搭理完颜亮,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金国有说话更加算数之人出现了。
完颜亮与完颜元宜私下商议中,都觉得此人大约是身处辽东祖地的完颜雍,也只有他有威望,有资格去让那些女真老臣臣服。
每每想到此处,完颜亮不由得悔恨交加,除了觉得没有将朝政理顺之时强行南征是个重大错误之外,又觉得当日心软,没有杀光那些宗室才是此番最大的疏漏。
完颜亮从前几日开始,就不断想要通过宋国看守向宋国朝廷传达一个想法,那就是将他放回去,他可以割地赔款,甚至可以将河南地让出来。但不知道是不是那一日过于猖狂,还是因为宋国朝廷不信任他,总而言之,所有的请求都石沉大海,似乎宋国朝廷已经忘了还有他这么一号人了。
直到今日,建康留守汤思退的到来,才让完颜亮觉得有了一丝生机,立即向汤思退表达了自己卖国求生的想法。
完颜元宜同样也是附和。
但汤思退是什么人?
他可是能被秦桧与赵构同时看重的人才,属于主和派中的主和派,汉奸中的汉奸,聪明人中的聪明人,如何看不出来这只是完颜亮的权宜之计?
若是将他放回汴梁,就绝对不会如此好说话了。
而若是完颜亮有一分的可能被吓破了胆子,那就更不能放他回去了!
到时候割来的地岂不是都成了主战派的成果?还要主和派干什么?汤思退岂不是更难起复了。
也因此,汤思退连上报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敷衍,只是说回到临安之后,自然有些说法。
完颜亮闻言却是有些绝望。
什么说法?
圈禁到死的说法吗?
还是要被赵构这种鸟人折磨?
两边正在掰扯,赵密带着数十甲士前来,先是向汤思退拱手行礼,随后又对着完颜亮拱了拱手:“末将前来押送金主回到临安,这是军令与旨意,还望汤相公给个方便。”
“好说好说。”这事虽然之前就已经说定了,然而汤思退还是细细查验了文书与令牌之后,方才笑着说道:“此番就麻烦赵将军了。”
数十甲士上前,将除了完颜亮之外的所有人用铁链捆绑起来,随后推搡着他们进入囚车。
完颜亮见状,当即就要发火。
赵密却对完颜亮说道:“金主毕竟曾是一国之君,还是有马车可以乘坐的,俺们这些剌手汉也不敢折辱金主,只不过还望金主给个方便,这里是江南,金国军力再强,也无法轻易渡过大江,金主是逃不掉的,还请莫要自误,否则俺们这群粗人指不定要干些什么。”
完颜亮脸色铁青,不发一言的走上了马车,随后马车与囚车在骑士与甲士的护卫下启程,向着城门而去。
除了赵密最亲信的三百甲士甲骑,城外还有八百余寻常宋军步卒等待,可以说将完颜亮的面子给得足足的。
“汤相公。”赵密目送马车远去,对着汤思退再次躬身说道:“既然如此,那末将就先行告退了。”
说着,赵密就要转身,谁想到汤思退却说道:“慢着,既然有老夫一些牵扯,那老夫就将金主送出建康城吧。”
赵密回头,看着汤思退张口结舌起来。
第537章 忠奸仁义谁人定
大约在同一时间,临安已经下起了朦胧细雨。
刘淮站在靠近西城的一处驿馆内,望着细密的雨丝有些出神。
他身后的陆游此时刚刚了解刘淮的全盘计划,正在初夏的微风中汗流浃背,难以言语。
良久之后,陆游方才说道:“大郎,你这次太过分了,这与叛逆有何区别?”
刘淮头也没有回,只是诧异询问:“陆先生不是知道我要放走完颜亮吗?为何还如此惊异?”
陆游摇头以对:“我只道你是要将完颜亮偷出来,或者换出来,如何会想到你会行如此酷烈手段?”
“陆先生,你当我是什么神仙吗?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偷梁换柱?而且即便此时靖难大军与东平军依旧在两淮,却还是有别的兵马驻守的,哪里是那么简单就能做成的?”刘淮笑了一声说道:“陆先生就还是期待一切顺利吧,否则我的后手还会更加酷烈。”
“你还有后手?!”陆游大吃一惊,声音都有些变形。
刘淮终于回头看向了陆游:“我这里还有四个备选方案,其他方案死的人更多,到时候说不得宋国就会宣布咱们靖难大军是叛臣,咱们也只能割据山东,扯旗造反了。”
陆游咬着牙说道:“魏公不会同意你这般胡作非为的。”
刘淮摇头:“陆先生,你还是不了解我的父亲,他可以为了北伐豁出一切去,如何会因为这点小节,来放弃收复故土的机会?”
陆游拂袖转身:“大郎,我看你才是不了解魏公。他是可以豁出一切,但他是大宋的臣子,绝对不会做出有违臣节之事。”
刘淮没有想过陆游会对魏胜行事如此了解,而事实也正如陆游所说。
在真正历史上,即便魏胜有无比坚定的北伐之心,却依旧抵不过宋国的一纸割地求和的和议,只能含恨放弃了海州,回到了宋国。
“那陆先生你呢?”刘淮再次询问起来那个关键的问题:“在你眼中,到底是北伐重要,还是宋国重要?!到底是汉家社稷重要,还是这宋国割据一隅的小朝廷重要?!”
陆游再次不能答,只能快步走到细雨之中。
“陆先生可是已经想明白这个问题,想要去向宋国朝廷告密去?”刘淮抬起头来,遥遥相问。
陆游的声音从细雨中传来:“我且去寻叶相公,将你嘱咐的事情说与他,让他走官方途径上书!”
刘淮笑了一声,随后继续看向细雨,而他的身后,二百亲卫正在打磨武器,整理甲胄,似乎立即就要上阵厮杀一般。
即便是牛毛细雨,抵达政事堂的时候,陆游也是浑身湿透,他却并没有耽搁,直接来到相公所在的南衙,从怀中掏出一把铜子,塞给守卫,让他向叶义问叶相公通报,就说陆游前来拜访,有要事相商。
守卫不敢怠慢,连忙层层上报,不多时,叶义问撑着油纸伞亲自前来迎接,将陆游迎进了自家衙堂。
“贤侄,为何来的如此急切?”叶义问亲手将一杯热茶递给了陆游,和颜悦色的说道。
他还以为陆游赞同了自己的建议,前来投奔自己,又惊又喜之余,不由得有些矜持起来。
陆游接过茶盏之后,先是四面打量了一番,发现没有其余人之后方才低声说道:“相公,两淮要出大事了。”
叶义问双手微微一颤,随后就惊愕抬头,胡子都有些颤抖:“又要出何事了?”
“建康水军总管张广似乎打了败仗,让金贼水军逃了。”
“什么?”叶义问立即起身,惊讶说道:“消息确切吗?”
长江并不仅仅是有军事作用,更是商贾往来的黄金水道,哪里能允许金国水军撒了欢的乱窜?
建康水军若是败了,各地粮草的转运都会出大问题。
陆游却是摇头:“不确切,只是有靖难大军的士卒在无为军附近看到江上有火,而且有几艘战舰向下游而去,也分不清究竟是谁胜胜负。
但我觉得,若是张广胜了,万万没有隐而不发的道理,还不早就来报捷了?因此,我有些推测,这定是张广大败了。”
叶义问起身,在原地来回踱步几圈后,猛然意识到,自己不是枢密相公,而是江淮宣抚使,也就镇定了下来。
这种事要说跟他有关,的确是有些关系,但理论上长江上的事情还真轮不到叶义问管,毕竟他的职权更多的在两淮。
“既然如此,那老夫也要上疏,让陈相公早做些准备。”
叶义问说罢,立即就在案几上书写起来。
陆游却说道:“这毕竟是风闻奏事,而且是靖难大军的言语,似乎有陷害友军之嫌,还望叶相公能遮掩一二。”
叶义问的毛笔在奏疏上顿了顿,思量片刻,点头说道:“好说好说,靖难大军的拳拳之心令人动容啊!”
如此说着,这封风闻奏事的奏疏就已经写好,叶义问唤来行走文书,嘱咐对方将其速速上交。
行走不敢怠慢,很快按照流程将奏疏誊抄完整,并且因为是宣抚相公的奏疏,第一时间就被送到了陈康伯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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