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贲郎 第125节
裴秀不关心芮通的死讯,他清楚芮氏的底蕴,这是小宗寡门,反而问:“芮氏缺额,怎么补?”
“规矩不能废,必须出人补缺,不然抚恤只限于子女,满十七岁就废止。”
男子满十七岁停止抚恤,女子满十五岁停止。
汉律,女子满十五岁不嫁,征四倍的人头税,比商人、赘婿还高。
河东目前免十年人头税,如果赵基这里不垮,阵亡虎贲的男孩儿满十七岁后肯定会安排工作,合适的就优先补虎贲的缺,再次也能进入县兵、郡兵中,最次也能安排去学个手艺。
满十五岁的女儿,就现在这种形势,虎贲各家之间就相互联姻,不愁嫁。
赵基思索着,每一个阵亡虎贲的抚恤处理,会直接影响其同乡虎贲的士气,间接影响当地人对他的看法。
赵基不介意多一些负担,捉笔给芮通写下一个‘上’,只要不是逃亡、怯战,普遍能拿中上评价。
写完,就对裴秀说:“打完匈奴,让三哥再去一趟芮氏。让芮通的侄儿补缺,送到我身边牵马……还是留在七哥这里,别让再死了。教他读书识字,若是不听劝不学好,就打断他的腿,给芮氏留个后。”
“也好。”
裴秀应下,反正他是不想去芮氏家里,他也清楚赵基不想去。
芮丹这种人,在外面械斗时被同乡打死就打死了。
跟赵基、裴秀也没有什么大仇,即便这样,裴秀也担心芮丹返乡后报复,他就一个母亲,还要打柴、采药、挖野菜。
被芮丹这种人盯上,很麻烦。
赵基快速给余下虎贲写完考评,这些阵亡虎贲身边也有自己斩获,或伙伴赠送的首级。
随身左右的首级数量,才是考评的主要参照。
就比如芮通,腰间就绑着一颗头颅,这就能得‘中上’,赵基凭个人感官再加一级,就是上等评价。
说话间就见侯选、李堪都已坐起来,赵基就将名册、笔墨递给他们两个,让他们给各自阵亡的部下写考评。
不需要详细解释,这两个人也能看懂这些。
李堪还在犹豫,侯选就捉笔书写起来,他普遍提升一级,也根据名册记录的随身首级为参照,给部下确定追封待遇。
这笔追封,就他们的穷苦样,根本掏不起,只能由赵基、赵彦控制的朝廷支付。
追封功勋的赏赐,以及抚恤钱都是朝廷、公家在掏,你还好意思强控部曲?
你强抓着部曲,也得看部曲乐意不乐意。
见侯选不拒绝赵基插手他们的部众赏赐、抚恤,李堪也就顺势接过笔,开始书写。
反正是胜仗,赏格丰厚一些,也实属正常。
名册送到赵基手里,就剩下二十三名羽林骑士的名单考评是空缺的,赵基就问:“毌丘叔父何在?”
“陛下相召,他去旧营拜谒陛下。”
裴秀卷好竹简,扎好绳带,说:“天子也关心此战胜败,明日早间我就请他书写考评。”
见赵基点头,裴秀又说:“晚间时卫仲坚来信,他不好意思来这里迎接你。这是给你的信,若是有意,给我一个回复,改日我当面给他说。就是不乐意,也别急着拒绝。”
裴秀又说:“在我看来,卫氏蒙难,罪不在你,他也知道这事情不怨我等,反倒是你举兵声讨无德公卿,救下他卫氏全族。这情,他卫氏要记三代人。”
“好,等战后我再给七哥回复。”
赵基见裴秀不把信拿出来,就知道裴秀觉得眼前不合时宜。
也不催,现在卫固的情绪很不稳定,信里说什么话都是有可能的,一个呼吸里能换三次想法。
让卫固好好冷静一段时间,对彼此都好。
所以这种情绪激动时写的信,不看也罢,看了反而会断了其他的可能性。
裴秀离去,贾诩很快就进来,也递来一卷竹简:“赵侍中,这是老夫审问的军情。”
见侯选、李堪在场,贾诩就坐在一边给自己舀一碗稠酒,端着饮用起来,无意商谈审问来的情报。
赵基拿起来阅读,就问:“右贤王何在?”
“陪老夫一同审问,说是稍后就来拜会侍中,商议军机。”
贾诩语气平静,他刚才与去卑一起验证情报,当场打死了四个匈奴贵族。
死亡对贾诩来说,就跟窗外雪花消融一样。
而他,通过审问,很满意今天的战损比。
不管是匡扶朝廷,还是还天下太平,就得打这种仗。
此前朝廷东迁时的那五场仗,反正他是不想打,再多的命也不够死。
第147章 中立见解
虎贲旧营侧旁,天子行营。
夜风徐徐,裴茂亲自送毌丘毅出营。
卫士跟在后面,火把稀疏,夜空晴朗新月如钩。
毌丘毅仰头看着格外璀璨的天河,神情怔怔,不肯率先开口。
裴茂勒马,坐骑打了个响鼻,就说:“未曾想匈奴众而散乱,赵基轻易破其前锋,又多事矣。”
毌丘毅也勒马,横马立在裴茂面前,看不清楚裴茂的表情,就说:“巨光兄,浍水便是界限。虎贲、虎步各军皆在水北,今与匈奴鏖战不休,胜败难料。还请告诫伏公,若无赵侍中军令而擅自越过浍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怀疑贼臣叛乱,挟持天子欲卖给匈奴。”
裴茂面无表情听着:“此事非我能决定。”
“那我也无法代替赵侍中决定军中机要大事,我麾下羽林不过二百,皆与匈奴宿仇深厚。谁妨碍赵侍中破敌,谁便是他们的敌人。天子若被贼臣劫持,羽林必是讨贼前锋。言尽于此,巨光兄当谨慎行事。”
毌丘毅说着,脑海中就闪过赵基带着虎贲从他面前经过的样子,连他看都不看,更别说问候一声叔父。
战场上可以救他,救他后不屑于停步与他交谈;那战场外,也能这样漠然将他隐诛。
个人生死有时候也没那么重要,可开了这个头,就必须将毌丘氏一脉打压下去。
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已经说明白了。
真有贼臣挟持天子,那也就别怪死在乱军之中。
反正随驾五百行宫卫士、三百郎官,近七百人是河东人,其中有隐匿的卫氏门生故吏实属正常。
不搞事还好,你从上面乱搞,就别怪这些人趁机从下面搞你。
不见裴茂回应什么,毌丘毅拱手:“告辞。”
裴茂也是拱手,就看着毌丘毅驱马向北,十几名骑士举着火把追随而去。
眺望北面营地篝火,裴茂想了想,拨转马头返回天子行营。
大帐内,桌案之上铺着细绢质地的地图,是新绘画的,河流、道路走向并不是很精准,就连城邑标注也有较大的误差。
刘协怎么可能不爱军事?
他最美好的记忆,就是平乐观阅军,那时候黄巾平定,朝廷收合四方精锐组成西园禁军。
哪怕益州黄巾军再起,没有出动西园八校尉,派一个西园郡司马率小部分西园军前往即可压制。
历经大乱,天下即将大治的机会就在面前。
然而,灵帝却病死了,这对刘协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过于突然。
这些年里,虽然没有成年皇帝监督,周围老臣讲解经义时都藏着掖着,但战争过于密集,就发生在身边。
刘协本就聪慧,他起码能看懂地图,也知道要给士兵发军饷,提供粮食。
至于军功封侯,位列两千石、郡县大吏这种事情,受公卿影响,刘协觉得这类封赏过于沉重。
会打仗的人,专心杀贼就好,哪里懂治国治民之事?
裴茂进来时,伏完拿着筷子摆在绛邑与径城之间,说:“今日运来许多手斧,若无意外,明日会伐木建造鹿角、栅栏,以阻北边匈奴。”
他摆在地图上的筷子,就仿佛栅栏一样。
刘协询问:“今日不是破其前锋,斩获甚多?怎么不是匈奴修栅栏,而是我军?”
“陛下,匈奴多骑士,聚散变化难以捉摸。唯有修筑栅栏,才能有效排除其散骑侵扰。”
伏完重申匈奴的骑兵优势,虎步军从安邑行军抵达北绛,需要时间休缓体力。
今天不适合出营,明日就能在骑军掩护下,分出人手进行防御工事的修筑。
临战之际,汉军传统就是修筑各种土木工事。
甚至不需要派兵驻守,小股匈奴突破进来,再分兵追杀即可。
栅栏这类东西,没有守军时,你能快速破坏出一个通道;可若被追击时,那就分身乏术,无法打开像样缺口。
伏完说话间,见裴茂回来侍立在一旁,就问:“毌丘文强是何心意?”
“他心意与各军相同,意在破匈奴,除河东大患,再无他意。”
裴茂简单阐述毌丘毅的立场,自不会扩大矛盾、转述那些警告性质的言论。
伏完不置臧否,指着地图问:“那巨光以为,明日赵侍中修筑栅栏时,匈奴来犯,可能如今日这样击退?”
裴茂上前三步,垂目看着地图,眯眼:“以某对匈奴各部的了解,明日匈奴也会修筑鹿角、栅栏。”
双方一起面对面修筑防御工事,同时派步兵掩护,以骑兵骚扰,这很合理。
南匈奴长期配合汉军作战,战术类同。
能用土木工事消磨敌人,绝不会用人去拼,结果都被鲜卑强突打崩。
伏完觉得裴茂言之有理,又取一支筷子摆在陉城之南,与绛邑之北的筷子大致平行。
实际修筑时,这两道防御工事具体能有多近,就看赵基与匈奴人的胆魄。
而这时候,中书监赵蕤开口:“毌丘舍人,你与赵侍中是总角之交,又一同应募虎贲,共赴国难,皆有功勋于朝。以你之见,赵侍中明日会如何做?”
毌丘兴已尽可能挤在大帐内角落里了,被赵蕤点名,周围同僚让开空间,他只好上前拱手:“监公,以仆之见,若匈奴人修栅栏鹿角等物,赵侍中会勒兵固守,以休养吏士体力。”
刘协疑惑:“这是为何?”
“回禀陛下,因匈奴人自己为赵侍中修好了栅栏。”
毌丘兴尽可能用平静语气讲述自己的观点,可依旧控制不住情绪的震颤,情绪也澎湃起来。
就打仗方面,他很服赵基,他坚信赵基一定会这样做。
何止是他,大帐内青年郎官听闻此言,情绪也鼓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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