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走偏锋的大明 第430节
薛韶:“陛下,臣只想正义能得以伸张,冤屈能得以申诉,亡灵能归于安定,活着的人亦能回归平静。”
他道:“臣是小臣,不会从国家大计出发,只看得到小民,但臣想,让臣看到的每一个小民都能得到公正,没有冤屈。”
“陛下,于朝中大臣而言,岳氏、贺氏不过区区女流之辈,杨家、邱家和张家的冤屈也不过几户而已,比不得那些国家大计,但……”他抬头看向皇帝:“所有的国家大计都是一个个人,一户户百姓组成的,我们不能只看到大,而看不到小。”
“个体的冤屈,亦是冤屈!”
这话,若是在今天之前听,朱祁镇一定起逆反心理,觉得薛韶才是大而空,钻牛角尖之人。
但他刚刚直面了赵大娘一额头的血,杨氏的诘问和悲愤,还有张庆芳一脸的麻木……
那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不再是众臣口中的“赵氏、杨氏,张家之子”……
他的内心……不能再忽略他们。
第478章 发怒
皇帝回宫之后,对岳氏杀夫案和贺氏杀夫案盯得更紧了,他一日之内询问三次,三司和内阁都如芒在背。
第二天,皇帝再问,三司依旧争论不休。
王文回京之后便进入三司调查组,他坚持当年的判决没错,“当年这两桩案子是臣御下不严,以致潘洪和薛瑄勾结,让案情出现反复,毁灭了许多证据,此乃臣之过错,臣请陛下严惩。”
薛韶:“王大人这一招以退为进倒是使的妙,但不知,你说潘洪毁损证据,不知他毁损的是什么证据,可有证据证明?”
王文一脸正直严肃:“陛下,薛韶乃薛瑄之侄,按律,他当回避此案,请陛下将他从三司调查组中除名。”
薛韶立即出列道:“陛下,王大人所言极是,臣的确该回避此案,按律,王大人也必须回避此案。”
他道:“当年,微臣叔父就曾弹劾王大人玩忽职守,偏私锦衣卫,故造成岳氏、贺氏两桩冤案,也是自弹劾之后,都察院对这两桩案子的调查重重阻挠,潘洪就曾上书弹劾此事,后来才有构陷一事。”
薛韶抬头直视皇帝:“陛下,臣怀疑,当年构陷微臣叔父的,王大人便是其中之一,因此,请陛下命王大人回避此案。”
王文气得够呛:“你,你胡言乱语,恶意揣测我!”
他回京后可是费了不少力才挤进三司调查组的,王振暗地里也用了不少人脉,他要是被挤出去,这些人脉不是白用了?
朱祁镇看向杨溥:“杨阁老以为呢?”
杨溥一脸严肃道:“臣附议。”
杨溥一应,齐刷刷又出来三人:“臣等附议。”
也有人表示反对:“陛下,王大人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三司岂能避过他?”
“是啊,臣相信王大人能秉公执法。”
朱祁镇:“朕再问一次,岳氏和贺氏的案子,何时能出结果?”
众臣又再次沉默。
朱祁镇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冷笑:“把两桩案子的卷宗拿上来!”
王文心中惴惴不安,这和他们预想的不一样啊。
按说,陛下此时不应该恼恨那些人吗?
他都把王振放出来了,把才入京的薛瑄和潘洪关进诏狱,这就是继续清算的意思啊,怎么现下是这样的态度?
杨溥等人也搞不懂皇帝的想法,但快速的将案卷上呈。
皇帝翻了翻。
薛韶他们重新整理过案宗。
或许是为了让参审的官员能够更直白的了解整个案子,薛韶在案宗上粘贴了不少纸张,上面详细点出案子的疑点和前后矛盾的证词、证据等。
其简洁明了,便是对这两桩案子不太了解的皇帝都能一眼看懂。
也因此,他更直白的感受到了岳氏和贺氏之冤。
尤其是岳氏的案子,她前后供词矛盾,而同时被审问的邱永、邻居郝氏、方士沈荣的证词互相都对不上,错漏百出。
读着这些口供,朱祁镇脑海中就不由闪过赵大娘、杨氏等人的脸。
怒火腾的一下从心口升起,他卷起案宗就朝王文脸上拍去,怒道:“如此简单明了的冤情,当年为何没有发现?”
又怒怼杨溥等人:“这案宗早已阅尽,相关人证也齐齐归案,为何到现在都没有结果?”
皇帝气得拍桌而起,疾步走到阶前指着他们怒骂:“是朕的三司无能,连如此冤情都发现不了;还是朕的三司徇私,对冤情视而不见!?”
群臣吓了一跳,齐齐跪下。
皇帝冷冷地注视他们:“三日之内,若还查不出原委,三司便都换了吧。”
说罢,皇帝甩袖而去。
而后,皇帝亲自下旨申饬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特别点名这次的三司调查组,连杨溥都在当中。
被皇帝下旨申饬,这对部门和官员来说是很大的打击,颜面大失。
连杨溥都羞愧难当,何况王文?
退出上书房时,他脑袋就没抬起来过。
他悄悄的去见王振。
王振虽然被放出诏狱,却没有回到皇帝身边伺候,而是被“休息”了。
王振知道,他要复宠,不能只靠皇帝需要他这把刀,他还要重新唤起皇帝对他的敬爱和依赖。
论对皇帝的理解,王振若号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就连皇帝自己,都没他了解他。
所以王振听完王文的转述便拿起剪刀将松树上的一条小枝给剪了,慢悠悠地道:“有舍方有得,千之,这两桩案子,翻了吧。”
王文字千之,他闻言一惊,叫道:“掌印,岳氏和贺氏的案子若翻,那我……”
“你有什么罪?”王振截断他的话道:“最多不过失职,但你作为左都御史,大案要案众多,岳氏和贺氏的案子又不大,交给底下的人做,他们判错了,你最多是监管不力,罚个俸禄,或是降些职位罢了。”
他将剪掉的枝叶递给他,轻声道:“陛下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陛下想翻案,那就翻;陛下不想翻案,那就不翻。
一时的得失犹如此枝,细枝末节罢了,剪了就剪了,只要陛下一直心向着我们,主枝就会一直在,被剪掉的枝叶总会再长出来的。”
王文接过小枝,若有所思。
王振嘴角微翘:“去吧,除了潘洪之外,当年审查此案的御史都处理了,给陛下表个态。”
王文低头应下:“是。”
不过他还是很不解:“陛下要翻岳氏和贺氏的案子,那薛瑄和潘洪岂不是要放出来?江南的案子……”
“你呀,就是想的太窄了,”王振道:“岳氏杀夫案和贺氏杀夫案可以是两个案子,薛瑄潘洪之案和这两桩案子自然也可以是另外两桩案子。”
王文皱眉:“可这些案子之间本就互为因果,怎能分开来办?”
王振:“陛下说要分开,那就可以分开,记住,以陛下的心意为主。”
“可是……”王文还是不解:“为什么呀?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振走到窗边,放下剪刀,背着手看外面的青绿,嘴角上扬:“因为我们的皇帝陛下心善重情,他见到了岳氏案和贺氏案中的家眷。”
他眼中闪过冷芒,声音低不可闻:“出乎意料的是薛韶,他竟能看到陛下这点,还能利用这点……”
“舍薛瑄和潘洪,而取岳氏案和贺氏案……他图什么?”
第479章
衣衫褴褛,瘦了一大圈的潘岳领着潘钰拦在薛韶面前,也问他:“你这么做,图什么?”
皇帝发怒之后,三司速度特别快,当天就出报告,将案情整理出来,确定了岳氏和贺氏两案皆冤。
同时,岳氏杀夫案中的锦衣卫陈福林被捉拿归案;
贺氏杀夫案中的锦衣卫王山因为还在外地公干,所以暂时缺席,但他的小妾诌氏也被捉拿归案了。
陈福林有经验,虽然被抓到大牢里,但抗住了刑讯,诌氏没经验,当天就全招了。
而且她不仅招了她和王山的,也招了陈福林的。
她哭诉道:“当时妾身和老爷只是心中不忿,所以嘴快说了一句,老爷为主母所害,并不是真的要陷害主母,是后来陈福林来找老爷,给他出主意,让他做实此事,这才引出后面这么多事来。”
杨溥冷着脸问:“你是何人,与贺氏是何关系,老爷分别是谁?点明名字重新叙述一遍!”
诌氏就擦着眼泪道:“妾身诌氏,是已故锦衣卫张指挥使的妾室,贺氏是妾身的主母。”
她低垂着脑袋道:“张指挥使病逝后,王山看中了妾身,想要纳妾身,但主母贺氏以家中新丧,妾身要守孝三年为由拒绝了。
为了帮助妾身脱身,王山这才诬陷贺氏毒杀张指挥使。”
“但我们本意不是要杀贺氏,”诌氏连忙抬头辩解道:“我,我们就想吓吓她,让她松手放妾身离开,但,但……”
她指向一旁跪着的陈福林,大声道:“但陈福林来了,他跟王山说,斩草不除根,将来祸患无穷,还说张指挥使的长子张庆芳孝期之后就接任父亲职位进入锦衣卫,王山强纳妾身的事若在锦衣卫中传开,于王山、王掌印的官声都不好,所以,所以王山才继续,要做实贺氏毒杀亲夫的事。”
陈福林立即叫冤:“大人,她撒谎,她不是心甘情愿嫁给王山的,此番是为了报复王山,她知道下官和王山交情颇深,所以才连我一起诬陷。”
“你胡说,我和王山情投意合,不然,我又怎会在先夫孝期和王山在一起?”
“你若和王山情投意合,又怎么会招供,陷他于不义?可见你不是真心,你就是为了报复他,大人,她的话不能信啊!”
杨溥狠狠地一敲惊堂木,诘问道:“陈福林,你上告说岳氏毒杀亲夫,你可有证据?”
陈福林连忙道:“有,下官亲耳听到岳氏的邻居郝氏去找方荣密谋……”
杨溥冷笑,拿出案宗,一点一点的驳斥陈福林。
这案子当年是潘洪复查的,他记录的特别详细,他们都不必太费心,只要沿着他走过的路,问过的话重新再问一遍便能得到答案。
当年,岳氏还活着,被误抓的邱永、郝氏和方荣也都活着。
所以潘洪查清案子之后,四人被放出大牢归家。
虽然确定此案是冤假错案,岳氏的丈夫杨安的确是病死的,却不能定陈福林诬告之罪。
因为他狡猾得很,潘洪查到最后,他来一句:“街巷之间听得郝氏和方荣密语,听错生了误会。”
这事便被压了下去。
锦衣卫势大,都察院的长官王文跪舔王振,和锦衣卫指挥使马顺一左一右,是王振的左膀右臂,也偏向锦衣卫。
当时潘洪一个小小御史根本拿陈福林没办法,就只能弹劾一封折子,让陈福林被罚几个月俸禄罢了。
而此时,岳氏死了,跟这桩案子相关的邱永、郝氏和方荣都死了,这就不是一句“听错,误会了”就能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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