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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走偏锋的大明 第435节

  “没有,没有,林大人不要误会,你我现在同为落水狗,我怎会咒你早死呢?”

  林大人冷笑一声:“你是狗,我可不是,我被关在这里死不了,你可未必。”

  “非也,非也,真要这么论,”潘洪摇头晃脑道:“你才是狗,我不是。”

  “毕竟我没有水淹万亩良田,靠蹲诏狱来逃过一死。”

  林大人冷笑连连:“你以为这诏狱里关的是真罪犯?我告诉你,这大牢里关着的,从来都是好人比坏人多,比如你,也比如我!”

  “当初我要是不掘堤放水,不知要死多少人。”

  潘洪:“林大人可知,水淹万亩良田之后死了多少人?”

  “总比水淹城镇死的人少吧?”

  潘洪冷笑:“林大人这堤坝掘得很有水平啊,水淹的全是县里人均田地在十二亩以下的人家,水患过后,有地的少地,少地的失地,佃农直接成为流民乞丐,六年了,此患到现在都未曾消除。

  而三年前,当初被水淹的万亩良田,有七千六百多亩被五家购买置成田庄,余下的两千多亩也被几十家小地主购尽,只有极少数原住村民保下了部分田地。”

  潘洪目光直视林大人:“曾经那片土地上的集市消失,人口散去,只有荒地里的坟堆还有些他们的痕迹,如此,林大人还坚持自己没做错吗?”

  林大人脸色微变,“我,我当时救下了整个城镇的人……”

  潘洪:“那些大地主、大士绅的命是命,普通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你休要血口喷人,城镇里有八万多人,难道他们全都是地主、士绅吗?”

  潘洪冷笑:“此事当年朝堂已经论过一次,我不想再与林大人争论,是功是过,百年之后自有后人评说;是对是错,午夜梦回时林大人可以扪心自问。”

  林大人脸色苍白。

  此时,大殿里文官们也是脸色苍白,苍白中还带着些铁青。

  王振前脚回归司礼监,后脚就开始发难,先是王文实名弹劾福州巡抚养寇自重,并与海寇勾结侵袭沿海地区;

  然后是南镇抚司马顺上书说起江浙一带走私私盐的事。

  要命的是,俩人还递交了两本账册,谁也不知道账册上写了什么,反正皇帝越看脸色越难看。

  然后,王文提及正统二年夏,吉安知府林佑掘堤水淹万亩良田的事,旧案重翻,他道:“据闻,林佑掘堤是为了避开杨首辅家的良田,所以水淹普通百姓万亩良田,以至六年过去,被水淹的难民至今食不果腹,衣不遮体,流离在外。”

  杨士奇低垂着眉眼站着,就好像没听到一般。

  其他文官也不吭声,不愿意为杨士奇辩护。

  杨溥嘴一抿,出列道:“陛下,王文是诬陷,当年杨首辅人在京城,水灾来得又急又快,他怎能获知?

  且,杨首辅也没那么多田地,百亩良田而已,何至于为了百亩良田就毁损上万亩良田?”

  “那可未必,水灾过后,杨家便置办了不少田地,据闻,多是低价买的水淹地,说不得,这也是杨首辅的算计之一呢?”

  杨士奇平淡的回了一句:“你放屁。”

  “是不是放屁,陛下,派人去吉安查一查就知道了。”

  杨士奇并不担忧,一脸的坦荡。

  这下连文官们都看不懂了,他这是把尾巴扫干净了,还是至今不知吉安之事。

  下朝之后,杨士奇还慢悠悠走到那几人身边,道:“江大人。”

  “下官在。”

  杨士奇:“本官经得起查,但盐运经得起查吗?”

  江大人垂眸,脸色不变,只是手指微颤。

  杨士奇道:“你不好奇陛下手里的账册写着什么吗?若查私盐,必要查盐运,盐查了,漕运是不是也要查?江南一带走私严重,去年还发生了海寇上岸灭村,手握横刀之事,这一桩桩,一件件查下来,你们可做好准备了?”

  江大人忍不住抬头看了杨士奇一眼,不由低声问道:“首辅为何站在王振那边说话?”

  杨士奇微微摇头:“我不是站在王振那边,我是站在陛下和天下百姓这边。

  你们吃的太肥,该减减肥了,不然,若是碰上过年,会被做成杀猪菜的。”

  晚安

第486章 进展

  盐运使江大人心底发颤,快步离开。

  王振经不起查,他的问题,目前为止都摆在了明面上;

  而他们同样经不起查,江南的田税、私盐、海贸,还有军队屯田的问题,随便拎出一个来都是能一杀一大片的大事。

  而今,王振只点了私盐和海贸走私的问题,且没有点透。

  王振是陛下的人,这是王振点的,还是皇帝的意思呢?

  小皇帝要是真抓住此事不放,除非北方或是麓川再兴大战,不然就只有人死了这事才算完。

  “是听杨首辅的各退一步,弃车保帅,还是硬着头皮往上,撞出一个胜负来?”

  “江大人都这么说了,显然是已经决定要弃车保帅,但不知被弃的车是谁?”

  江大人沉默。

  其余人道:“总要有个为首之人,一般的官员可入不了陛下的眼,而且,陛下此举在于充盈国库,拿出多少来填充国库,从哪儿拿,都要有讲究。”

  江大人:“王振被陛下下狱的原因还没找到吗?”

  “只听说,陛下前段时间沉迷于黄符,他命钦天监进献了好几种符箓,还去见了宫里的张供奉,殿试那天,陛下在坤宁宫外捡到了一个荷包,里面就是黄符。”

  “陛下第一次疏远王振前宫里也出现了黄符。”

  有人不解:“何故忧虑?”

  江大人:“即便要退一步,我们也要博大,王振,必须死!”

  他们也觉得王振讨厌的很,略一沉思便道:“之前诏狱里还关着一人,潘洪之女潘筠,她是钦天监尹松的师妹,听说在三清山学艺,本事不小。”

  “不是说是王振栽赃,不是潘洪的真女儿吗?”

  “我怎么听说就是?陛下为沐家赦免了她,不再追究她的欺君之罪。”

  “是最好,不是也不要紧,王振既然嫁祸过她,那我们就是同盟,想办法联系上她,务必让她想办法再离间陛下和王振。

  王振此流,要是失去皇帝的宠爱,他就什么也不是。”

  “我这就派人去追她!”

  “吉安那边也动动手脚吧,”江大人道:“杨首辅年纪大了,这些年由着陛下为所欲为,已失良臣品格,这次更是为王振说话,为免杨首辅晚节不保,他还是应该致仕,早日回家养老才好。”

  其他人都觉得有道理,连连点头。

  第二天,朝廷上的风向就变了,文官们似乎无力抵抗王振、王文和马顺等人的进攻一般,不仅福州巡抚张楷被查,诏狱里一直老实蹲着的林佑也被提出来重审。

  蹲对面牢里的潘洪都看呆了,等林佑一阵鬼哭狼嚎的被拖出诏狱去用刑,他才合上嘴巴,惊恐的喃喃道:“我就那么一说,怎么还真重审了?”

  潘洪的脑子有点干不过来了:“这算怎么回事,我的案子没翻,六年前的掘堤旧案倒是翻了?”

  林佑的案子的确翻了,不过不是朝好的方向翻,而是朝坏的方向翻。

  当年灾后大量买进被淹田地的人家都被调查了,其中不乏杨士奇的亲眷。

  详细一查才发现,六年的时间,杨家的田地已经从六年前的三百多亩增长到了四千六百多亩,其中有三千亩地是这两年新增的,一千三百亩左右是六年前洪水过后第一时间添置的。

  这个调查结果出来,杨士奇自己都惊了一下。

  他看了眼刑部和大理寺从吉安发回的调查单子,抬头看向管家,问道:“这是真的,还是有人蓄意栽赃?”

  管家:“当然是栽赃,老太爷,我们家这些年是添置了一些田产,但绝对没有这么多。”

  “没有这么多,那是多少?”

  管家迟疑道:“一二千亩总是有的。”

  他连忙解释道:“陛下这几年赏赐颇丰,您送回家的钱总不能干放着,所以大老爷拿去置产,毕竟是荫蔽子孙的好事。”

  杨士奇慢慢颔首,“置产是正道,但那些钱买不着这么多田地吧?”

  管家小声道:“大老爷颇有经营的才情,钱又生钱……”

  杨士奇看着他的眼睛,管家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扑腾一声跪在地上。

  杨士奇大怒,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把案卷扫落在地:“我说呢,一个一个都在点我,原来是你们在胡作非为,还不快说,你们在老家都干了些什么?”

  管家连连磕头,颤声道:“老太爷,就置办了一些田产,再没做别的了。”

  “所以案卷上列的单子都是真的了?”杨士奇问:“我们家真的有四千多亩地?”

  杨士奇声音渐冷,“还是说……不止?”

  管家死死地将头抵住地板,一声不敢吭。

  杨士奇眼前一花,整个人往后一倒。

  “老太爷——”

  杨府一片混乱。

  皇帝让人重查吉安掘堤案,案情很快查清,除了杨家外,连着抄了五家,曾经第一时间低价收购被淹田地,后又以借贷等方式强买剩余田地的几家都在其中。

  抄回来的银子不多,皇帝就把目光放在了江南的私盐走私和海贸走私上。

  借着去年的海寇案,锦衣卫顺藤摸瓜将走私兵器,与海寇勾结的好几个官员都给揪了出来。

  一审,戏剧化的事发生了。

  一半是江南士绅,跟江南一派的官员联系紧密,日常给他们上贡,大开方便之门;

  一半却是与当地官员联合的豪绅,他们通过这些官员与王振联络,日常给他们上贡,王振甚至能把水师的船借给他们用。

  皇帝:……

  好好好,谁都有参与是吧,那就都抄了!

  北镇抚司忙疯了。

  皇帝也甚是高兴。

  他就喜欢看抄家的戏码,不然每日在大殿上听他们吵架互相推诿责任,互相攻击,都快要烦死了。

  当然,这些抄回来的钱只是一半,他盯着福州巡抚张楷看。

  张楷倒得很快,他的证据就好像有人递到皇帝手边一样,北镇抚司一查一个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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