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走偏锋的大明 第438节
郭敬手拿帕子捂着鼻子缓缓走来,一踏进牢房就不由的皱眉,一脸嫌弃的吩咐狱卒:“这地上的污秽还不快处理了?”
狱卒连忙应下,去拿扫把。
潘岳和潘钰见他靠近,一起挡在潘洪面前,怒视他。
郭敬冷哼一声,尖着声音道:“不识好歹的东西,要不是掌印亲自发话,咱家才不来这冒着酸气的牢房呢。”
他左右看了看,问道:“尹松呢?他跑哪儿去了?”
“来了,来了,”尹松小跑进来,笑吟吟的道:“没想到王掌印速度这么快,我回钦天监拿了点东西,没想到就落在郭公公后面了。”
“尹大人来了就好,把这两个愣头青带出去吧,”郭敬意味深长的道:“这是诏狱,可不是过家家的地方。”
尹松应下,上前把潘岳和潘钰拉到一旁,然后把一个瓶子塞给潘洪,低声道:“潘大人,这是辟谷丹,你隔两日吃一颗,这里面有三颗,五天后我再给你送一瓶来。”
潘洪呆住:“还有这样的丹药?”
尹松:“有,只要您不馋就没事。”
说完,他拉着潘岳和潘钰离开。
潘岳回头看了一眼他爹,紧跟着尹松,等到了诏狱外面才问:“您威胁住王振了?那,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也可以威胁他再退一步,把我爹这桩案子了了?”
尹松给他一个赞许的目光:“聪明,我已经威胁过他了。”
潘岳眼睛一亮:“那他答应了?”
尹松:“他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王振这狗东西滑头得很,他肯定还要看陛下的意思。”
潘岳垂眸:“我还有两个朋友,一直不曾去找过他们,一个的父亲是刑部郎中,一个的父亲是都察院的御史,我去求他们帮忙。”
潘钰也立即道:“我也去求我朋友。”
尹松想了想后道:“虽然可能用不着,但人多力量大,都求一求吧。”
潘岳一听,立即问道:“二师兄是想请谁帮忙?”
“当然是此刻简在帝心的人物了,”尹松自得的道:“你以为威胁王振这个主意是我想的?”
“那是……”
尹松下巴往前一点,示意他去看:“薛韶。”
潘岳扭头看去,就见薛韶正敛手站在街口,看见三人出来,便露出笑容,冲他们微微一笑。
潘岳连忙走上前去,拱手道谢。
薛韶道:“未必能成,我叔父说,此次若不成,那就要做出选择了。”
潘岳:“什么选择?”
薛韶:“是上书弹劾党争,建议陛下彻查六部及都察院、锦衣卫和东厂内外官勾结;还是就此偃旗息鼓,上书陛下以当前春耕为重,将潘大人暂时收押到大理寺牢房。”
潘钰一听,瞬间不乐意了,叫道:“这还用选吗,当然是选第一个了,第二个,我爹岂不是要一辈子蹲监狱?他在狱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怎么死都不知道。”
潘岳脸色也难看,却拉了一把潘钰,抿嘴道:“薛大人是想让我们过后用钱赎罪?”
薛韶颔首:“虽然稀里糊涂,却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他道:“陛下有雄心大志,不仅要清查交上来的账册,还要清查刚开的银矿,天下赋税,江南便独占百分之三十七,除正赋税外,还有劳役、捐及杂税,官员和士绅可以免役、免一部分捐和杂税,大商人们也不愿服役。
他们不愿意自己服役,也不愿意自己的家人、亲朋去服役,多余的劳役、杂捐和杂税就全都落到普通老百姓身上。”
“我一路从江南走来,都说江南富庶,但普通百姓日子过得并不容易,”薛韶道:“陛下他应当也知道这点,所以想从银矿、私盐这些入手填充国库。”
潘岳恍惚了一下,喃喃道:“他们刚刚上交这么多钱,填了一部分亏空,必定觉得自己付出良多,一定不肯再交出银矿的收益……我爹,他已经成了党争中间的那颗棋子,就跟拔河一样,谁力量大一些就能把他拽过去,完全不由自主,而不论输赢,他都终将落地……”
“对,”薛韶道:“任由党争继续,最先被牺牲掉的一定是潘大人。”
潘岳攥紧了拳头,眼睛通红:“陛下他不知道这一点吗?”
薛韶顿了顿,怅然道:“于上位者而言,一人的牺牲若能换来大局,他们不会手软的。”
潘钰眼眶也红了:“枉我还以为他是个好皇帝,毕竟他赦免了小妹,还早早把小妹送走避祸……”
潘岳指甲掐破掌心,冷冷地道:“那是因为,把小妹送走无伤大雅,他不会有损失,还能安抚沐家,收获沐家的忠心。”
他冷笑一声:“帝王果然无情!”
薛韶小声道:“他肯费这个心,还是比一般皇帝重情的。”
潘钰不服气,还要再骂两声狗皇帝,被潘岳一把拉住。
他沉声道:“我爹要是去了大理寺大牢,你有几成的把握朝廷会许我们花钱赎罪?”
薛韶:“八成!”
潘岳就咬牙道:“好,那就送我爹去大理寺监狱。”
薛韶问道:“要不要问一问潘大人?”
因为换做他叔,他叔是宁死不赎罪的。
潘岳垂眸想了片刻,再抬起眼时便坚毅许多,大手一挥道:“不必了,这事我来做主。”
他对薛韶郑重的行礼,沉声道:“此事有劳薛公子了。”
薛韶连忙还礼:“分内之事。”
他顿了顿后道:“也不必太过悲观,这两种选择是最坏的结果,在此之前我会再争取一下,或许王振愿意更退一步,主动结束这次党争。”
潘钰嘟囔:“王振愿意,皇帝也愿意吗?”
薛韶道:“那就要看陛下的心有多狠了。”
其实,在薛韶和薛瑄看来,这的确是难得的机会。
第491章 你有决心吗
若能借此机会清查江南官场,还江南一片青天,死一两个无辜之人也值。
在薛韶出门前,薛瑄便与他道:“你可相机行事,若皇帝有那决心,我愿重入诏狱赴死,只为陛下淌出一条路来。”
薛瑄说着还笑起来:“若我一死能解朝廷沉疴,那比我活百年还值啊。”
薛韶:“您愿死,但潘大人未必愿意,潘大人的家人更不愿看亲人赴死,我们不能决定别人的生死。”
“是啊,”薛瑄叹气:“他们胆子还是太小,柿子捡软的捏,要是留我在诏狱,放潘洪出来就好了。”
薛瑄越想越觉得自己留在诏狱更好:“今日这毒要是下给我的,我必一命呜呼,到时候河东河西学子震动,一定会给我伸冤,皇帝便可趁此机会向江南官场发难……”
薛韶一脸无语,连忙打断他:“二叔,诏狱里要是你,不管是王振还是清流,都不会给你下毒的。”
薛瑄眼珠子一转:“他们不给我下毒,陛下可以给我下嘛……哦,皇帝不是那样的人,可还有我啊,我要是确定陛下有决心,我立刻自毒,送陛下一个绝好的借口。”
薛韶转身就走,进宫去了,懒得再听他胡扯。
薛瑄就自己琢磨起来,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进诏狱,把潘洪给替出来?
今日休沐,按说薛韶不应该进宫的。
但这段时间他和皇帝关系好,加上他还肩负着给皇帝上课的任务,所以休沐时间也可以进宫。
朱祁镇正无聊的拉着弟弟朱祁钰玩射箭呢,听说薛韶来了,他立刻丢下弓箭,拉着朱祁钰去找他。
一见面就问道:“最近宫外可有好玩的事?”
薛韶想了想后摇头:“并无好玩的事。”
朱祁镇不信:“那茶馆酒楼就没新鲜事?不是说,这些地方天天都有新鲜事讨论吗?”
薛韶道:“这几日宫外讨论最多的是王掌印被赐了蟒袍,重获恩宠的事。”
他道:“这是陛下做的事,朝上朝下都没少说,于您来说已经不是稀奇事了。”
朱祁镇皱眉,不悦道:“怎么,薛卿也觉得朕做错了?”
薛韶摇头:“陛下的确对王掌印有情,但在国家大事上从不糊涂,只是一把刀用惯了不舍得换罢了。”
“何况,一把刀要磨得锋利需要长时间的打磨,您现在再打磨一把新的,需要耗费不短的时间,不愿意换很正常。”
朱祁镇眼睛大亮,一把拉住薛韶的手:“知我者薛卿也。”
他大有找到知己的感觉,决定拉他到湖中心去畅谈:“这里人多耳杂,我们去湖中心,那里可以畅所欲言。”
转身看见身后站着的朱祁钰,他就顺手把他也拉上,“走,钰弟,我们一起去。”
朱祁钰也笑嘻嘻的跟上。
朱祁镇只带了曹吉祥几个心腹上船,朱祁钰干脆一个人也不带。
湖中心有个小岛,岛上有个敞轩,朱祁镇最喜欢在这里谈机密了,一般人都偷听不到。
若岛上说的话传出去,那找源头也好找。
以朱祁镇多年来的经验,在岛上谈的事情,至今没传出去过。
朱祁镇倚靠在栏杆上,吹着春风,还扯过来一条嫩绿的柳枝,甩着玩道:“朕难道不知王先生借着朕的威势在外作威作福吗?只是这朝中有比王先生更可恶之人,我须得用王先生治他们,这才不得不宽待王先生。”
薛韶只是笑笑,就冲朱祁镇还一口一个“先生”的称呼王振,他就知道,想要他处理王振,任重还道远呢。
既然处理不了王振,那就处理江南的沉疴弊政吧。
薛韶主动提起江南的事,“百姓负担日益加重,陛下几次下旨减免赋税,但实际上,他们的赋税不仅没减,反而还增加了。”
他叹气道:“陛下以为自己减免了赋税,已是明君之举,但百姓并不知道,或许知道了,但实际缴纳时,却是一年比一年重,长此以往,民怨沸腾,不免有有心人挑拨,这才生出许多乱民来。”
朱祁镇狠狠一拽,将柳条拽断,冷着脸道:“朕知道,故朕才要留着王先生……”
“陛下,靠党争来夺权是下下之策,”薛韶一脸忧虑:“您是万民之君,是天子,是君父,不应该培植党羽,参与党争,而是当清除党争,文武百官都是为您,为天下百姓做事才对。”
朱祁镇嚯的起身,转圈圈道:“朕难道想要培植党派吗?不还是他们逼的,朕已经亲政,但你也说,为何朕几次下旨减免赋税,百姓赋税却日益加重?
因为政令无人执行!”
朱祁镇越说越气:“从前杨首辅告诉朕,说皇权难下乡里,但现在何止是难下乡里,是县、府、州都下不了!”
“朕就问你,江南道八府,他们到底是在听谁的?”
薛韶目光炯炯的盯着他问:“陛下可有一除沉疴的决心?”
“朕有!”朱祁镇亦眼睛晶亮的看着他,问道:“爱卿可有良策?”
“陛下若有决心,那就不要回头看,只奋勇向前。”薛韶道:“您现在开了一个好头,既然提到了江南银矿,不如就从银矿开始。”
“听闻盐运使江大人家中曾私采银矿,从他入手,不仅可以查江南银矿,还可以深入查江南盐税,”薛韶越说眼睛越亮:“陛下,江南的盐税啊,这次都察院王大人上交的账册只是福州的五年,五年的亏空便有八万多两,江南的盐税只会更多,绝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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