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走偏锋的大明 第73节
其中身份地位最低的就是充军流放到这里的徙流及其家眷。
有年限的流放还好,偶尔要是遇到皇帝大赦,还可能回乡去,没有规定年限的流放,比如潘洪这种,还有金家先祖这种。
那是世世代代都要在这里的。
他们身份低微,后代自然也低微。
世人总以为上战场的士兵苦,却不知道像金长立这样的杂兵有多想上战场。
上战场是可能会死,但也有机会出人头地,还能恩荫家庭。
不上战场,他们一辈子在给军队种地,打工,给各种将军校尉们种地,打工;
一辈子要弯在泥里,随便谁来都可以欺辱。
一生一世,子孙后代都看不到前程的那种黯然和折磨。
麻木的人可以麻木的过下去,但不想麻木的人,想要过得好一点的人,那是一天都过不下去。
但他们却被束缚在这里,弯着腰过上万日这样的生活,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金长立和金仲武在里正找来的那一刻就决定了,他们一定要跟着潘岳混。
这是他们的福星啊。
他们努力了这么多年都看不到一丁点希望,但这次不仅看到了,还抓到了。
俩人都决定跟着潘岳去秦百户那里。
送走金家兄弟,潘洪就对潘岳道:“与他们兄弟结盟,将来你上战场就有了策应的人,但你也不要懈怠,从明天开始,你去跑步和扎马步吧,把下盘和力气练起来,从今以后你就是真正的士兵了,要记住,武臣不惜死,你才能护住边关,护住国家。”
潘岳应下,等他爹一走,他就扭头和床上的潘钰道:“你别听爹的,等你好了,你也跟着我跑步和扎马步,把爬树,骑马这些都学会,将来上了战场打不赢就跑,只要你跑得够快,敌人就追不上你。”
潘钰张大了嘴巴,“这不是逃兵吗?”
“什么逃兵,这次我们是不是跑了?只有保住性命,才能想办法反击回去,”潘岳道:“我们这次不就是跑进林子里,再想办法杀了鞑子吗?”
潘钰点头,点到一半觉得不对,立即止住,反驳道:“可我们那会儿是杂兵,没有武器和盔甲,任务只是收稻子,上了战场,目的就是作战,我们怎么能跑?”
潘岳:“不管是在哪儿,目的是一样的,打胜仗,杀敌人,是不是?”
潘钰找不出毛病来,迟疑的点头。
“你不活着,怎么杀敌人,打胜仗?”潘岳道:“你要记住,兵不厌诈,武臣和文臣不一样,文臣不需要耍心机,武臣才需要奸诈耍心机。”
潘钰瞪大了眼睛,“大哥,你说反了吧?”
“没反,”潘岳道:“武臣是对外,自然是越睿智,聪明,奸诈,就越好,文臣是对内,对百姓,对同僚,自然是坦诚,坦荡最好。”
“你想想,要是文臣们不耍心机,一心将天下治理好,爹还能受冤流放吗?”
潘钰:“大哥,虽然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但这天下的文臣武臣又不是你手里的木偶,你让他们怎样,他们就怎样。”
“孺子可教也,”潘岳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你都能明白的道理,爹却没明白啊。”
潘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啊你,你说爹连孺子都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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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卜算
潘岳:“你知不知道我们受伤那天小妹又给我们寄了五十两?”
潘钰惊讶,“小妹哪来的这么多钱,上次才寄了一百两。”
“是啊,她才八岁,身体又一直很弱,我实在想象不出,她赚这些钱会有多辛苦,”潘岳冷着脸道:“父亲为人正直,他这把岁数了,已是不可更改,小妹养父亲也是天经地义,那我们呢?”
“我们两个也要小妹养吗?”潘岳按住他的肩膀道:“二弟,你要记住,我们要活着,还要好好的活着,我们得先活着,然后才能赡养父亲。”
潘钰接口:“最后养小妹。”
潘岳一脸一言难尽,“你觉得小妹还需要你养吗?今日的小妹,已经不是昨日的小妹了。你想想那平安符,想想她两次寄来的钱,你不拖她后腿就算不错的了。”
话音才落,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潘岳出去开门。
民信局的伙计怀里抱着一个盒子道:“是常州府的潘洪潘相公府上吧?”
潘岳面无异色的拉开篱笆门,点头,“对,正是潘府。”
伙计就露出一排牙齿,笑容满面的道:“贵府有一件从广信府急递过来的盒子,需要有户籍才能签收。”
潘岳眼睛一亮,问道:“可是广信府玉山县一带?”
伙计:“正是的。”
潘岳立即回屋去拿户籍,给伙计看过,确认是收件人后,伙计才把盒子给他们。
潘岳问:“这样急递的物件贵吗?”
“不贵,这样急递的物件我们都走的镖局押送,只需二两银子左右。”
潘岳:“你们抢钱啊。”
伙计:“公子,从广信府到大同,光是跑马的马料和镖师的食宿就不止二两银子了。”
“你们又不是只送这一个物件。”
“但镖师能带的东西有限,一件二两,十件也才二十两而已,除非是极小的东西,不然是带不来十件的,”伙计道:“镖师和民信局都只是赚个辛苦钱而已。”
潘岳闻言脚步一顿,扭头问,“这个盒子是什么时候寄出来的?”
伙计道:“四天前。”
潘岳立刻回屋打开,盒子里贴着一张黄符,还有许多瓶瓶罐罐,另有一个布袋,最底下压着一封信。
潘岳往外看了一眼,见他爹不在,就倒了一杯开水,用热气烘了烘信封,片刻后就把信封给撬开了。
潘钰看得目瞪口呆,见他哥真的从信封里抽出信来,他就一脸纠结,“大哥,偷看父亲的信不好吧?”
潘岳:“我一会儿就装回去,我不说,你不说,谁知道?”
潘钰就转身背对着他,蒙上被子道:“我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
潘岳不理他,低头看信。
潘钰见他半天没动静,就忍不住扭头看他,见他脸色沉肃,忙转过身来问道:“大哥,信上说什么?小妹不是前几天才给我们寄过钱吗?怎么又寄这么多东西来?”
潘岳将信收起来,严肃道:“她感应到了,也算出来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我们不了解的力量存在。”
信,是潘筠一路飞奔回三清山后做了准备才又下山寄出来的。
为了能快一点送到大同,她都没在大源坞的急递铺里寄信,而是让大骡一路狂奔到玉山县,找了民信局,花大价钱让他们急送。
潘筠的两条腿都快跑细了。
亏得她最近修炼有成,不然从大周庄跑到山脚下,又从山脚跑上山顶,她得死。
跑回山顶时,她顺势看了一眼山脚下那两块他们道观的农田,稻穗垂着,但叶子和稻穗都是绿油油的,一点要变黄的趋势都没有。
潘筠从农田边跑过,一边运起轻功向山上狂奔,一边腹诽,“这就是大师兄说要收割的水稻吗?”
跑上山,果然,王费隐一点要干农活的架势也没有,正在山门前晃悠悠的打拳。
转身正要出拳,就对上一脸汗,正喘息的潘筠。
王费隐拳头出到一半就出不去了,他干脆浑身一震,将身上凝聚的气散开。
空气振动,潘筠眼中,空气似乎成波浪般被振动开去。
潘筠抬手卸掉冲过来的气波,“大师兄,你看我今日运势如何?”
王费隐收势,抬头看了她一眼后道:“不高不低,平平无奇,怎么,你今日又倒霉了?”
潘筠:“我昨日赚了五两银子,今日便感觉到我送给父兄的符箓有异,大师兄,是不是我影响到了他们?”
王费隐就仔细打量起潘筠的五官来,想了想,将她带到大殿,拿出龟壳卜算。
潘筠低头看结果,心里忐忑的不行,她自己就是个中好手,一看这结果,心都凉了。
王费隐却抓了抓脑子道:“不急,你略坐一坐,我去叫四师妹。”
潘筠更忐忑了,忙拉住他,“大师兄,你这是没算出来,还是想再算一遍确认?”
王费隐一脸纠结,实话实说道:“我是没卜出来。”
潘筠抬头认真的看他,发现他说的是实话后就松开了手,内心一条直线,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王费隐什么都没察觉,快步去找玄妙。
玄妙被拖来,看了潘筠一眼就跪坐在蒲团上,将王费隐的龟甲收了,拿出自己的铜串,解开绳子,将铜钱一枚一枚的摆开,问道:“你想算什么?”
潘筠郑重道:“我想算亲人的安危。”
玄妙就开始摆弄她手中的铜钱,铜钱不断变化,左手不断的掐算,许久之后,她抬起眼看向潘筠,“有惊有险,你亲眷皆在,没有亡故的。”
潘筠脸色一肃,那就是受伤了,且还是很严重的伤,不然四师姐大可以说有惊无险。
在大同受的伤……多半是外伤,那就是需要止血和补血一类的药。
潘筠眼巴巴的看向王费隐,“大师兄,我能不能与你赊些药,我身上只有五两银子。”
王费隐:“我不嫌弃五两银子少。”
“您等我再去县城赚一些回来还您,这五两我要拿去寄东西,还要做启动资金的。”
王费隐答应了,问道:“你想要什么药?”
“大同是边关,我父兄又是充军,说不定被人当炮灰了,所以我想多要些治外伤的药。”
王费隐瞥了她一眼道:“我来给你配吧,被人当炮灰,最要命的可不是外伤,而是内伤。”
他带她去他的炼丹房。
潘筠就没进过他的炼丹房,不论是王费隐还是陶季,都不需要他们打扫他们炼丹房的卫生,授课炼丹都是在隔壁的大炼丹房。
一进门,除了正中间的大中小三种炼丹炉外,就是贴着墙摆的架子了。
一面架子上全是药材,一面则全是些瓶瓶罐罐,看上去好好看。
王费隐带她站到架子前挑选药,道:“外伤最紧要的是止血收敛,大同是边关,金疮药并不比我们的差,真正有差距的是内伤药。”
“我们三清观主修丹道,讲究的是由内而外的调养,对五脏六腑的研究比太医院的太医们也不差了。”王费隐道:“你要在大同保他们,光送外伤的药没用,最要紧的是送大同也缺少的东西。”
王费隐从架子上挑出好几个瓶瓶罐罐,“这个是调肝的,这个是调脾胃的,哦,这个你一定需要,这是止内伤出血,调理五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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