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初唐 第1575节
“呃……”
长孙无忌低吟一声，微微抬起头来，露出渴望的眼神，低声感激道：“那就有劳郭大人了。”
长孙无忌难得感激了郭业一声，缓缓爬起身来，眷恋希翼地看了一眼撇头在一边冷着脸的李二陛下，徐徐退出了甘露殿。
李二陛下虽然撇着头，但也察觉到了长孙无忌退出甘露殿，随之将头侧过去望向殿门口方向，自言自语地轻叹一句：“岁月不饶人，无忌，真是苍老了许多啊！”
郭业闻之霎时一脸怪异，暗道奇怪，这刚才还甩着一张臭脸，现在竟然感慨上来，难不成刚才那幅拒人于千里之外都是李二陛下装出来的？
正要开口，却见李二陛下将犀利的目光对向自己，郭业心生尴尬，只得一阵傻笑以作回应。
出奇地，李二陛下这次没有斥骂郭业，而是目光极其犀利地盯着郭业，欲要将其看穿一般，盯得郭业心里打鼓直发毛。
“唉……”
李二陛下又是一声长叹。
紧接着，他缓缓说道：“郭卿啊，你这份礼物倒是真的别出心裁，呵呵，亲情！没错，这份礼物倒是观音婢最想要的，也是朕没法给她的。朕的确没想到，郭卿你竟如此心细如发，将长孙无忌从洛阳接到长安，领进宫来给观音婢庆生辰。不错不错，真的很不错，不过却打了朕一个措手不及啊。”
李二陛下这番话说出来语气非常平淡，郭业着实听不出喜怒来。
他只得硬着头皮回道：“皇上，您之前要臣要选一件哄得皇后娘娘开心的礼物，而且又不能太过昂贵，因为皇后不喜欢铺张浪费。可真把臣难住了。臣左思右想啊，愣是想不出一份合适的礼物来。后来臣琢磨了一宿，想现在皇后娘娘现如今贵为一国之母，六宫之主，地位尊崇不愁吃穿，更不乏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兴许缺得就是最简单最朴素的东西。
而这最简单最朴素的东西，唯亲情耳。臣一开始想着擅作主张，将承乾殿下或魏王殿下接回宫里来，好让皇后高兴一把。可是一想到这两位殿下曾经做了许多让皇上您震怒乃至伤心的错事，所以臣只能将主意打到了长孙无忌身上。这不，臣就擅作主张，将长孙大人带进了宫里，让他与皇后娘娘见上一面，亲口给娘娘道上一声恭贺。”
“呵呵。”李二陛下淡笑一声，道，“既然你明白承乾和泰儿这两个孽障不孝，一个被朕废了太子，一个被朕削爵贬配，不敢将他二人擅作主张领进宫里来。那么你又忘了长孙无忌当年率领天策府一系臣工，在朝堂之上独领风骚与朕对峙，处处掣肘朕之事了吗？朕将他罢官削爵，将他贬出长安发配洛阳，终生不得踏进长安半步。今日你将他领进宫来，这不是要朕自食其言，让朕失信于天下吗？”
“皇上！”
郭业恭恭敬敬地拱手作了一揖，郑重说道：“皇上，听臣一言。长孙无忌不比两位殿下，他老了，真的老了，再无争雄之心了。而且，关陇世族覆灭在即，他再回长安又有何作为，不过一孤家寡人耳。与其让他与皇后娘娘兄妹分离，老死不相见，皇上不如乐得大方一回，将他重新召回长安颐养天年，恢复他赵国公的爵位，也好让那些朝中元老大臣们知晓，皇上并非无情之人，皇上的心里还是体恤老臣的。同时，也让皇后娘娘了却了一块心病。咳咳……皇上，臣出身草根，知道家和万事兴。您是天家皇族，但何尝不是这个理儿呢？”
“家和万事兴……”
李二陛下咀嚼回味了这五个字，埋头低声嘀咕道：“是啊，长孙无忌老了，关陇世族也渐行渐远了，他即便回长安又能有何作为？朕又何须再忌惮他？亲情，亲情，世人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天家最是无情人。朕偏偏要告诉他们，朕这个皇帝并非冷血之人，朕要让那些老臣忠骨们知道，就算长孙无忌这种人，朕也能原谅他，饶恕他！”
呼~
郭业暗里松下一口气，李二陛下能说出这番话，显然自己这番针砭厉害晓之以情的话起了作用。
果然果然，无论是什么样的病人，不管你是贩夫走卒的屌丝，还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对症下药永远都是王道。
既然现在李二陛下松动了，郭业自然要使出杀手锏——捧赞！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山呼万岁，洪钟大吕般称上几声皇上英明。
话未出口，却听李二陛下突然冲他挥手示意道：“罢了，郭卿，你去将皇后，还有长孙无忌唤进殿中来吧。今日是皇后的生辰，朕就讲亲情，不讲其他……”
呃……
郭业微微一怔，喜上眉梢，咧嘴嘀咕道，有戏了！
第1139章 知足常乐
“罪臣长孙无忌叩见陛下！”
长孙无忌再次进来甘露殿，一入殿中叩拜在李二陛下跟前。
长孙皇后与之同入，想要将他挽住已经来不及。
随后，四位公主殿下也鱼贯而入殿内。
李二陛下轻轻摇了两下头，无论是神色还是声音，都变得平和了许多，说道：“无忌，起来吧，今天只讲亲情，不论其他。你是皇后的兄长，自小与其相依为命，抛开以往种种，你我仍是一家人。起来吧！”
李二陛下难得讲出这番平实的话来，但听在长孙无忌耳中却是久旱之地突逢甘露，心中激动之情不可言表。
无忌！
李二陛下的一声无忌，叫的长孙无忌老泪纵横，多久没有听过陛下这么称呼自己了。
郭业见状摇头，心中感慨万千，要说当初长孙无忌位高权重，朝堂之上呼风唤雨，率天策府旧臣一系独领风骚，何等的牛逼轰轰？现在，竟然因为李二陛下的一声直呼其名，而感动得稀里哗啦，如此轻易便将他满足，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他上前将其扶起，耳语道：“长孙大人，赶紧起来吧，你看皇上都让你起来了，您这么跪着算怎么档子事儿？”
长孙无忌知道眼前的一幕肯定是郭业的游说起了作用，随即在郭业挽他起身之际低头说了一声多谢。
气氛一时之间轻松欢快了许多，几位公主也再次一脸喜逐颜开地围在了长孙无忌身边，叽叽喳喳叫着舅父。
郭业没想到长孙无忌还真有几份“公主缘”，竟能讨这几位公主殿下的欢心。
放下心中枷锁与身上包袱的长孙无忌顿时整个轻松了下来，与长乐公主、豫章公主等几位公主一笑一乐一问一答间，倒也勾勒出了一副天伦之乐的画面。
李二陛下见着自己的女儿们和舅父嬉闹正欢，见着自己的妻子观音婢嘴角抿笑，一副非常知足地眼神望着哥哥长孙无忌和女儿们的欢愉，也觉得原谅长孙无忌，真的无关紧要。
不过他虽然被郭业说通，对长孙无忌放弃了成见和憎恶，但让他坐下来和长孙无忌有说有笑恢复到往日那种亲密无间，已经很难很难了。他心知肚明，再也回不去当年征战天下时的生共死和彼此信任了。
他不愿因为自己而打破甘露殿内这份和谐与安宁的气氛，更不愿扫了今天观音婢的生辰的雅兴。
随即，他看了眼郭业，吩咐道：“回头就由你通知宗正寺的李道宗，就说是朕的意思。即日起，恢复长孙无忌赵国公的爵位，将原来的赵国公府重新赐还与他，让他在长安颐养天年吧！朕还有政务要处理，先回望北阁了。”
说罢，李二陛下便抬步走向殿门方向，路过一脸惊愕的长孙无忌身边时，他又淡淡地说了一句：“无忌啊，以后没事就多进宫陪陪皇后吧。”
话音落下，人已出了甘露殿，留下了神情惊愕的长孙无忌和长孙皇后，尤其是长孙皇后，尽管心知肚明郭业向自己的丈夫规劝谏言了，但愣是没想到丈夫竟然会这么快时间让步如此之大。
高阳公主等人没心没肺，一听父皇离去的话欣喜异常，又是嘻嘻哈哈地围着长孙无忌叫起了好。
郭业了解李二陛下突然离去的小心思，不过也不道破。如今李二陛下能够让步，既让长孙无忌搬回长安颐养天年，又恢复了他赵国公的爵位，在他看来已经最好的结果了。
现在生辰宴也过完了，李二陛下也走了，他呆在这儿也无所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