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唐春 第575节
虽说是一个小小的主簿,但也七品官身,两个小小的衙役竟敢挡住自己的去路,龚胜自然勃然大怒,自己在外面让人看不起,在牢中受尽屈辱之事,现在回到礼部,也算是回到家了,没想到二个卑贱的衙役竟敢挡自己的去路,能不生气吗?
被称作八砖博士,那是礼部有名的名人,平常他来得晚、走得早,能不深刻吗?那二个门子一下子马上就认出来了。
“这……”那拦路的衙役犹豫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可是龚胜己经等不及了,一把推开他,急忙冲了进去。
“五哥,为什么不拦住他?这姓龚的几天前己经被革职,不再是咱礼部的人了。”另一个衙役小声说道。
那个叫五哥的摇了摇头说:“算了,他也要收拾一些随身物品,大人也说他的随身物品让他带走,随他吧,其实他也挺可怜的,去狎妓也被革职,真是冤到姥姥家了,整个礼部,也没一个人替他说话。”
“哼,那是他活该,你又不是第一次看他的样子,一个小小七品主薄,仗着有几分才华,鼻孔朝天,比尚书大人还要傲气,平时对同僚也是冷嘲热讽,谁还会替他说好话。”那衙役说到这里,向四周看了看,看到没外人了,这才压低声音说:“五哥,估计这事你不知道吧,听说柴府的人递话了,不给他活路,本来就是败坏礼部声誉,现在还有柴家这一施压,谁还敢替他说话?张侍郎那么喜欢他的才华,还不是一句好话也没说吗?”
“哦,哦,原来如此。”
两个守门衙役的话,龚胜没有听到,他脚步如风,一路直奔大堂,不少人对着他指指点点,可是他也没有在意,反正也习惯了,可是一踏进办公的厢房时,龚胜马上就怒了,指着一个身穿浅绿官服的人大骂斥道:
“孙吉,滚,这是龚某的位置。”
第515章 绝情孙吉
同僚不仅论官阶之高低,更是论资格、辈份。
龚胜作为礼部的头号“干将”,虽说只有区区七品,在长安只能算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但在礼部同级的同僚中,还是有一点特权的,例如有分配,他优先领取,聚会是他的位置比同级的高,就是办公的位置也比较优势。
一间用作办公的厢房中,位置最好的,就是靠近门的两个位置,光线好,风凉水冷,有上司进来,也是第一个接触,官署送上吃的,也是第一个品尝,其中以左边那个位置最为抢手,这个位置,一直都是龚胜所占据,对他来说,这是一个权力的象征,现在一回来,看到原来一直跟自己竞争的孙吉,竟然趁自己不在,坐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哪能不气?
古是以左为尊,例如左光禄大夫的地位比右光禄大夫高,相当于左为正,右为副,为什么左比右尊贵,说法很多种,其中一种是古人认为右手做得多,左手相对比较清闲,他们认为只有贵人才能清闲,那些地位低的人才需要整日忙碌,于是,就以左为贵。
孙吉刚开始被吓了一跳,不过一看清看来人后,脸上马上出现了鄙视的神色,一脸冷冷地说:“哪来的叫花子,像丧门之犬在这里乱吠,真是没有规矩。”
“哈哈……”
一起办公的那些礼部官员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是我,我是龚胜,这是我的位置,快滚,咦,我的文房四宝呢?”说着说着,龚胜发现,桌上的笔墨纸砚都不是自己的,自己那套熟悉的文房四房不见了,那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啊。
孙吉指了指墙角的位置,冷笑地说:“既然你都不坐这里了,那些杂物,自然不必留在这里,我让小厮收拾一下,堆放在墙角,你来了正好,拿走吧,你那套破东西,放在这里碍手碍腿的,看到都不舒服。”
龚胜吓了一跳,连忙跑到角落里,捡起一条落满灰尘的布袋,打开一看,没错,果然是自己的那套文房四宝,看到自己珍如宝贝的东西扔在墙角里,弃之如破屣,不由勃然大始:“孙吉,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孙吉一脸幸灾乐祸地说:“你品行不正、行为不端,不仅败坏礼部的声誉,还不能及时完成课业,没有告假,擅离职守长达半个月之久,你认为,礼部还有你的一席之地?”
龚胜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自己突然被抓走,哪里来得及告假?无端旷工三天,都有机会被革职,还有可能渎职查办,果然,自己最担心的事发生了,本以为这是一次意外,再加上自己一直以来比较能干,深得礼部尚书和待郎的一致称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想到,竟然一个机会都不给自己。
难怪自己被关雍州府,别说礼部的人替自己出头,就是看望的人也没一个……
“你说谎,我是冤枉的,肯定是你”龚胜指着孙吉一脸愤怒地说:“你胸无点墨,妒才忌能,肯定是你从中作梗,我就知道,你就是眼红我的位置,孙吉,你这卑鄙小人。”
孙吉一脸无所谓地站起来,慢慢走到他近前,看着那个明显比自己弱小、矮自己半个头、一脸愤怒的龚胜,用那胜利者的目光、居高临下盯着龚胜,看着这个一直压自己一头,没少对自己冷嘲热讽的对手,嘴角露出胜利者的笑容,突然,孙吉的身形一动,突然一拳重重打在龚胜的肚子上,发出一声沉闷响声。
“啊”猝不及防之下,龚胜一下子倦在身子,倒在一下,痛得脸都抽了。
“孙……孙吉,你……”龚胜说话都不利索了。
孙吉一脸冷笑地说:“我什么,你己经被革职,再无功名在身,也就是一个平民百姓,孙某是从七品主薄,你以下犯下,还企图袭击朝廷命官,简直就是不知所谓,遁例送官究办,念在同僚一场,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算了。”
说完,用力一踹,一下子把没有反抗能力的龚胜踹倒在地,然后双手一摊,对厢房内那些办公的同僚说:“诸位同僚都看到了吧,这是他自取其辱的,不关孙某的事。”
“哼,与这等自甘坠落之人为伍,简直就是耻辱。”
“孙主簿,跟这等败类客气什么,以下犯上,就应惩罚他。”
“对,企图袭击孙主薄,赵某可以做证。”
“活该,以前目中无人,早该干嘛,这下官身都丢了,看你还耍哪门子的威风。”
“真是扫兴,一大早就来了这么一个穷叫花,臭死了,来人,快拿薰香来,一会估计用餐都没甚胃口了。”
……
龚胜平日持才自傲,得罪人多,称呼人少,都没什么人和他往来,虽说不少同僚低下头沉默,两不相帮,也有不少人趁机发难,把以前受的气一下子发泄出来,这厢房办公之人有十多人,竟然没有一人替他说一句好话,可见人缘之差。
“我不信,我要见张侍郎,我要见周尚书。”龚胜挣扎着站起来,一脸不甘地吼道。
好不容易才熬到现在这个位置,怎么能说没就没了,自己这么能干,记得以张侍郎还曾拍着自己的肩膀说,以后他的位置就是自己的,就是一向顽固的周尚书,也因为爱才,对自己迟到早退之事只眼开、只眼闭,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龚胜相信,只要见上一面,求个情,自己还是能留下,不用被驱逐。
孙吉走加自己办公的位置,从案几上翻出两封信,走到龚胜面前,劈头盖脸一下子把信砸在他的脸上,冷笑地说:“你自个看看。”
龚胜对孙吉这一侮辱性的举动好像看不到一样,马上捡那两封有关自己命运的信件,急忙打开一看,脸色马上变得死灰:那孙吉没说错,一份是对自己革职的命令,另一个,则是张侍郎亲笔书写,一来确认这消息的真实性,二来也对龚胜表示失望之意。
完了,完了,十年寒窗的努力,一朝化作烟飞灰灭。
龚胜一下子都有点失魂落魄,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以这么一种方式离开这里,龚家省吃俭用、勒紧牙关,供出一个品学兼优的子弟,没想到,还没光耀门楣就被革退,虽说性格有些不合群,但能力在哪里,仕途还算畅顺,没有想到的是,最后竟然以这种方式离开,以后怎么办?怎么老家的族中长辈解释这件事?
一时间,龚胜一下子都有一点无的适从的感觉,那骄傲和优越感,随着那一封革职信,一下子全丢个精光一样,现在声名尽失,估计就是授业老师吴县男陆德明,也不会认自己为弟子,逐出师门。
抱着那装着自己随身物品还有文房四宝的布袋,龚胜有点失魂落魄地往外走,这里,己经不再属于自己,再说,早一点走,也可以少听一些冷嘲热讽。
“慢着。”突然,孙吉大声叫道。
龚胜转过身,冷冷地说:“怎么,还有事?”
孙吉扭着对一个青衫的小吏说:“龚东,那龚胜不是欠你三两银子吗?怎么,这银子不要了?要是他走了,你以后想要这笔银子,那可就难索回来了。”
龚东和龚胜是同乡,同姓龚,再加上龚胜的地位比他高,每当龚胜去找苏妙儿,那兜比脸还干净的时候,这个小老乡就是最好的举债对象,事实上,也真没几个人愿意借银子给龚胜的。
“孙主薄,这……”
“怎么,这种伤风败德之人,你还想学他的好?这么多人你不学,学他有什么好?”龚东本想说他落难至此,不必急着追债,可是还没说出口,就被孙吉抢了词,还一脸阴沉地看着他,敢情他不讨债,就不会有好日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