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 第1163节
易空霆并没有多说,领着几人上前去,翻身上了一匹骏马,调转马头,拍马向西而行,身后七人亦是纷纷上马,紧随其后。
八匹骏马在夜色之下,如同脱弦之箭,向西飞驰。
只行出不到十来里地,易空霆的脸色顿时便沉下来。
虽然他的功力耗损巨大,但是听力却依然敏锐的很,疾风劲马之中,却依稀听到从后方传来更为响亮的马蹄声。
他甚至能够判断,后面至少有二十匹骏马正紧追而来。
易空霆十分果断地抬起手,做了几个手势,一扯马缰绳,向左边拐去,便有两名随从跟着他转向往左,其他五名太监高手,三名继续骑马向西边飞驰,两名则是向右边拐去,只是瞬间,八人分成三个方向散开。
往左方行出几里地后,后面追兵依然在追赶,但是如同易空霆所料,马蹄声显示出来后面的追兵少了一大半。
骏马飞驰,片刻之后,钻入了一片树林之中,三匹骏马在林中小道依然是飞驰向前,经过一处大树下,易空霆忽地将手中的马缰绳丢给了近在咫尺的部下,整个人却如同老鹰一般,从马上跃起,跃上了路边一棵茂密的大树,两名部下却并不停马,其中一人拉着易空霆那匹坐骑的马缰绳,带着继续向前行,片刻间便没了踪迹,而易空霆则是隐匿在大树那茂密的树丛之中。
仅片刻后,从树下飞驰而过六匹骏马,马上乘者清一色披着大氅戴着斗笠,一手执马缰,而另一只手却是握着刀柄。
等到六骑飞驰而过,易空霆轻飘飘地从大树上飞落下来,嘴角泛起冷笑,伸手往怀中摸了摸,四道密函正稳妥地收在怀中,再不犹豫,折而向右,徒步飞奔。
他方才瞧得清楚,那帮追兵坐下的骏马都是纯种的魏马,脚力奇佳,用不了多久定会追上自己的部下,到时候若是发现没了自己的踪迹,定会折返回来搜寻,这片树林不是久留之地,必须尽快离开。
这林子倒是宽阔的很,行了片刻,终是出了树林子,就在走出树林子的一刹那,感觉极强的易空霆立时差距到了近在身侧的威胁,他转过头,夜色之下,只见就在自己左侧不远处,三匹骏马寂然无声,马上乘者却都已经抬起头,那斗笠下的眼眸子,正在戏虐地望着自己。
……
……
御花园。
皇帝将手中棋子放下去,淡然一笑:“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不错,这是游戏规则,朕糊涂了。”
“圣上并不糊涂。”韩玄道微笑道:“在臣的心中,除了我大燕开国武皇帝,我大燕六代君王,圣上之才,仅次于武皇帝。”
皇帝笑道:“原来朕在你心中竟然有如此地位!”
韩玄道正色道:“圣上登基之后,看似无为,但是却大大有为!”
“哦?”皇帝凝视韩玄道:“这话从何说起?”
“圣上以平衡之策稳住朝局,修生养性,坐看世家争斗。”韩玄道平静道:“世人以为圣上懦弱,朝中大臣以为圣上是在隐忍,但是臣不久前才明白,圣上是在下一盘棋,设大局!”
皇帝哈哈一笑,叹道:“朕设的局,如何能与韩爱卿相比。只是朕倒想知道,你说朕设下大局,却不知怎样一道局?”
韩玄道平静道:“圣上自然还记得两年前发生在皇林苑的事情,叶吴两家安排刺客等在皇林苑,更是买通了一名护军参领,在护卫队伍之中安插了刺客,大逆不道,意图行刺圣上!”
皇帝眼皮子跳了跳,淡淡道:“朕自然记得。”
“时至今日,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叶吴两家苦心积虑谋划,但是臣不才,知道事情并不是那般简单。”韩玄道凝视着皇帝的眼眸子:“圣上以万金之躯为诱饵,兵行险招,臣对圣上的胆识,佩服得五体投地。”
皇帝面不改色,笑道:“韩爱卿这话很有趣!”
“圣上应该还记得李行之!”韩玄道忽然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李行之?”
韩玄道点点头:“那是叶家家主叶无逊身边第一幕僚,如果圣上不记得这个名字,应当记得上官清这个名字吧?”
皇帝悠然一笑,并没有说话。
“圣上还是淳仁王之时,身边有两大得力干将,一位是驸马古朝星,另一位便是上官清。”韩玄道轻叹道:“这两位是圣上幼时的伴读,与圣上感情极深,亦是帮助圣上登上太子之位的两大功臣,恕臣直言,如果没有这两人,今日坐在龙椅之上的,未必是圣上。”
皇帝神情古怪,终是点头叹道:“不错,朕能够登上皇位,他二人功不可没。”
“但是这两人跟着圣上,结局似乎都不好。”韩玄道摇头叹道:“圣上的左膀右臂,古朝星被叶家抓住把柄,拘押下狱,后来更是死在狱中。上官清却在酒后乱性,在东宫酒宴之时,奸污了东宫一名宫女,等到众人发现时,上官清却已经逃出东宫,从此杳无音讯。”
皇帝眼眸子深处划过怪异之色,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终是淡淡道:“韩爱卿对朕的事情,果然是一清二楚,看来从没有少下心思!”
“圣上那时已是太子,即将要成为大燕国君,臣自然是要多关心一些的。”韩玄道平静道:“时至今日,知道这些事情的人,在私底下还是偶尔感叹世事之无常,在他二人曾经辅助圣上登上太子之位春风得意之时,谁能想到,圣上身边两大支柱,会是那样的下场。”顿了顿,他从棋盒里捻出一颗黑子,看着棋盘,微一沉吟,落下一子,才缓缓道:“可是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两人的下场,并不是表面看的那样简单。两大支柱,最后也不过是两颗棋子,一颗是弃子,一颗是暗子……圣上的棋术之高超,实令臣自行惭秽,汗颜不已!”
第940章 断魂策
皇帝手捻白子,并没有落下去,靠在椅子上,看着韩玄道:“何为弃子,何为暗子?”
“弃子者,自然是古朝星。”韩玄道慢悠悠地道:“古朝星扶助圣上最终登上了太子之位,他可算是圣上最大的功臣,只不过却又是知道圣上秘密最多的人。圣上当年与琪灵王和宣德王争夺太子之位,中间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我们这些外人不知,但是作为圣上的亲信,古朝星想必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古朝星因事落入叶族手中,被拘押在大狱之中,尔后莫名其妙死在狱里,圣上就此失去了一只手臂……在臣看来,古朝星只是圣上棋盘上一颗被遗弃的弃子罢了。”说完,韩玄道将手中的白子落在了棋盘上。
皇帝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问道“弃子已解,那暗子又如何?”
“上官清与古朝星相比,为人确实要轻狂不少,而且平日里的生活也颇有些不检点。”韩玄道轻抚颔下黑须,“东宫夜宴,上官清在离席出恭之时,遇上一名宫女,竟是借酒乱性,在东宫之内奸污宫女,等到大家发现之时,除了上官清的帽冠丢在现场,上官清本人却已经不见踪迹。当时东宫护卫四处搜索,都没能找到上官清的下落,那位上官大人,就好像长了翅膀,在短短时间之内,就飞出了守护森严的东宫!”
皇帝笑道:“上官清的油滑,本就是少有人及的。”
韩玄道摇摇头,道:“圣上应该记得,臣当日却也是受到您的邀请,参加了那次夜宴。除了臣,当时参加夜宴的官员不下五十人,可以说,那一次夜宴,是圣上当年举办规模最大的一次宴会,当日之热闹,臣至今还记得!”他眼中光芒闪烁,“臣当时就很奇怪,圣上登上太子之位后,一直很是低调,为何那天晚上要大张旗鼓摆下那等宴会,邀请了那么多官员?后来臣终于想清楚,圣上请我们赴宴只是一个幌子,究其目的,还是希望我们都能够看到上官清酒后乱行之事,更是要我们看到圣上事发后表现出来的失望和愤怒。臣还记得,圣上当夜便下令东宫卫士搜找上官清,只要抓住,不必通报,直接斩杀……上官清跟随圣上多年,虽然淫乱东宫,但是圣上下出那样一道命令,却还是让我们感受到了圣上对上官清的怨怒!”
皇帝淡淡道:“上官清淫乱东宫,最该处死,朕那时若不秉公执法,下令处死,如何面对朝野悠悠之口。他虽是朕的亲信,但是朕却不能因他一人而废王法!”
韩玄道轻叹道:“圣上今日召臣前来下棋,事先也曾说过,不以君臣相论,只以棋友相会。既然是棋友,有些套话,也就不必多说,圣上明知你自己这话做不得真,又何必说出来?”
皇帝哈哈笑道:“即以棋会友,说的自然就是棋语,棋语本身就是虚虚实实,捉摸不透,韩爱卿,朕这话说错了?”
韩玄道拱手道:“圣上教训的是,是臣失言了。”
“你说朕的话做不得真,又如何解释?”
“恕臣直言,当年圣上只怕是演了一场戏而已。”韩玄道平静道:“圣上当年看似欲杀上官清才心甘,但是臣却以为,圣上只不过上演一出苦肉计而已,直到今日,臣还在怀疑,上官清那夜并没有离开东宫,很有可能藏身在某处,护卫们搜寻不到,却也很好解释,因为圣上对东宫熟悉无比,知道什么地方最为隐秘,如果是圣上事先安排好藏身之处让上官清藏起来,那么谁也不可能搜到!”
“哦?”皇帝微笑道:“上官清淫乱东宫,朕为何还要藏起他?”
韩玄道道:“这只是臣的猜测而已。不过据臣所知,那位上官大人消失半年之后,渤州郡叶家府邸忽然多了一位投靠过去的门客。我大燕各大世家豪绅,收养门客幕僚乃是司空见惯之事,叶家乃是我大燕九大世家之一,占据渤州半壁江山,门下幕僚多如牛毛,多出一位门客来,谁也不会奇怪,而那位门客的名字直到今日,也是名不见经传,叫做李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