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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453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殿中的官员们等的有些着急了,却不敢流露出什么表情,而且他们也确实好奇,范闲下江南,究竟事情办的怎么样?内库每年新春开标所收的四成定银,乃是庆国朝廷每年收的第一大笔收入,由不得这些官员们不兴奋期盼,紧张等待。

  皇帝冷眼看着这些臣子们,心里微微有些不愉快,他明白为什么对于范闲,所有的文官们都要站出来表达一下意见,哪怕是与范闲关系不错的舒芜都不能脱俗——因为范闲是自己的私生子,官员们对于朝廷重用范闲早就一肚子牢骚,总觉得此事不合体例,全是陛下心疼自己骨肉,所以用公器官职加以安慰。

  可是这内库是朕的,这天下是朕的,这儿子也是朕的……皇帝冷冷想着,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老不修来多嘴?但皇帝心里也明白,如果范闲真的不争气,将江南弄的一团糟,内库也变得颓败起来,祸害了一国之重地,应了群臣的担忧,自己再如何护短,也只好将他调回来。

  不过皇帝对范闲有信心,这种信心是被逐渐培养出来的,从范闲由澹州入京之后,这位九五至尊就一直谨慎而细致地盯着范闲的一举一动,想看看自己和她生下来的孩子,究竟会表现出何等样的能力。

  而在所有的事情当中,范闲的表现都没有让他失望,文有殿前三百诗,武有九品之名,名有庄墨韩赠书,攫金能力不俗,却并无贪鄙之态,就连那股风流劲儿,也不是一般的年轻俊彦所能做到,至于对朝局的把握,更不像是一个只有十八岁的年轻人,对君之忠,对父之孝,实为标榜。

  说到底,皇帝还是位正常的中年男人,对于范闲这个私生子,他的心中也难免会生出几分骄傲来,毕竟……这是他的种。

  所以当朝臣们开始对范闲表示怀疑之后,他让太常寺马上报来内库开标的详细,虽然他并不知道具体的数目,但对于范闲刮地皮的本事,皇帝从来不曾怀疑过。

  刮地皮,是当官最基本的本领。

  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太常寺正卿小跑着进来,面红耳赤,不停揩着额上的汗。跟在他身后的太常寺少卿任少安也是累的喘息不停,从太常寺一路跑到太极殿,确实有些耗费体力。

  只是简单行了一礼,皇帝便让二人起来,身子往前倾着,面带一丝兴趣问道:“怎么样?”

  殿中的诸位朝中大老也紧张地看着太常寺的两位官员。

  太常寺正卿咕哝一声吞了口口水,来不及说什么,已是面带喜色,大声禀道:“贺喜圣上!”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知道,庆历六年的内库新春开标形势看好,而且是一片大好,不是小好。

  隐隐有回护范闲之意的官员们都松了口气,面上露出了笑容,舒大学士也是欣慰地连连点头。而其余的大部分官员却是微微一怔,似乎没有人想到,在长公主势力的暗中掣肘与内库工潮之后,初掌内库的范闲,竟然能够获得不差的成果。

  只有那位胡大学士面色平静,并无异样。

  坐在龙椅上的庆国皇帝听见这四个字后,也是心头一松,面色虽一直保持着平静,但却是将整个屁股坐回了椅中,安稳的不得了——虽然他对范闲有信心,但在没有得到确实的回报前,总还是有些紧张。

  皇帝微笑说道:“具体的数目是多少?”

  人人都需要钱,皇帝也不例外。他拥有天下所有的钱,则更希望天下银钱的总数目越多越好。他是天下最大的土财主,但在这个时候,依然像所有的土财主一样,眼中闪过淡淡的喜悦之色。

  少卿任少安咳了两声,取出一封卷宗清声读道:“庆历六年三月二十二,内库转运司开门招标,北南东三路行权十六标,核计总数为……”

  他说到这里,似乎被那个巨大的数字再次吓了一跳,略沉了沉心神,说道:

  “两千四百二十二万两……整……!”

  这个飘飘摇摇的整字一出口,整座太极殿变得鸦雀无声,许久都没有人能够说出话来。

  两千四百二十二万两?这么多?这比去年整整多了八成!范闲……他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他会蛊惑人心的妖术,让江南那些皇商们都变成了大傻子?

  群臣们瞠目结舌,面面相觑,被这个巨大的数字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所有人的精神都陷入了一种迷茫之中。

  咕咚一声!

  舒大学士一脸通红,一跤摔在了地板之上,惹得群臣一阵乱,整了半天才将他扶了起来。只见这位大学士面色激动无比,对着龙椅上的陛下口齿不清道:“恭喜圣上,贺喜圣上!”

  群臣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在哄的一声惊叹之后,转过身来对皇帝行礼欢送,马屁如潮涌,奉承如海,圣恩如山,天佑大庆,陛下英明,如何云云。

  两千四百万两白银,就算如今只能进帐四成,也有近一千万两银子!这样大的一笔收入,可以用来做太多事情,比如修河工,比如强军力,比如赈民生,比如……涨涨俸禄?不管这些大臣们分属何种派系,但毕竟都是当世第一强国庆国的臣子,一想到朝廷有了这样大一笔银子可以解了国库空虚的燃眉之急,都开始欢欣鼓舞起来。

  这种欢欣鼓舞并不是作伪,而是实实在在的高兴,大臣们不论贪或不贪,贤或愚,总是希望朝廷能更好一些。

  而这些人在拼命地拍皇帝马屁的同时,难免也会想到先前还被自己怀疑反对的……小范大人。

  内库开标如此顺利,为朝廷带来了如此大的利益,远在江南督战的范闲自然要居首功,只是这个弯要怎么转过来?于是有些大臣眼珠乱转着,死活不肯提到江南的事情。

  这时候偏又是那位胡大学士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一站出来,热闹高兴的朝堂上顿时安静了少许,谁都想知道这位胡大学士想说什么。

  胡大学士平心静气,禀道:“这个数目大的委实有些不敢相信,臣不希望是范大人用了些什么别的手段,所谓涸泽而渔,今年将江南皇商们欺榨干净了,而内库的出产却跟不上的话,明年怎么办?”

  在一片祥和之意中,忽然多出了一个不和谐音符,真的让人很不舒服,群臣一哗,哪怕是那些看范闲不顺眼的人,都有些瞧不过去了,纷纷出言替内库转运司说话,认为胡大学士此言不妥。

  皇帝也从先前的兴奋中脱离出来,冷冷望着胡学士说道:“依你之见,范闲为朝廷谋了这么多银子,却不当奖,反而当罚?”

  胡大学士摇头,斩钉截铁说道:“臣之言,只是一丝疑虑而已,毕竟臣不在江南,不知具体情况,只是依为臣本份,向陛下提醒一二。至于小范大人,只要此次开标没有问题,当然不该受到一丝惩处,而应该大大地受赏。”

  皇帝平伏了一下心绪,静静问道:“依胡卿所见,应当怎么赏?”

  “虽是银货之事,却是国之根本。”胡大学士平静说道:“小范大人立此根本大功,便应受不世之赏。”

  皇帝微微眯眼,说道:“何为不世之赏?”

  “将闽北及苏州开标之事全数调查清楚后,”胡大学士抬起头来,温和说道:“臣愿做荐人,请陛下宣召小范大人入门下中书,在内阁议事。”

  此言一出,朝堂大震,群臣大惊。门下中书省是什么角色?那可是朝廷中枢,在林相去职之后,庆国再无宰相一职,便是由门下中书的大学士们负责相阁的职能,尤其是秦恒出任京都守备,刑部尚书颜行书退出后,胡大学士归京,门下中书省内阁的地位便已经确定了下来——如果能进入门下中书,就等于进入了朝廷的最高决策权力机关,胡大学士要荐范闲入内阁?

  群臣心想这位胡大学士到底是哪边的?怎么一时说乌鸦话,一时却又要给范闲如此重权,如此高的地位?刑部尚书颜行书略带一丝嫉恨一丝不解,盯了胡大学士一眼。

  没料到皇帝听着此议,却是想也不想,直接说道:“不可。范闲太过年轻。”

  群臣微安,心想陛下此论当为中允,不然让一个二十不到的毛头小伙子入门下中书议事,这事儿也太荒唐了。

  胡大学士平静说道:“古有贤者十六为相,更何况门下中书乃是陛下文书机构,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宰执。而且小范大人天赋其才,才华横溢,多职多能,如此人才,应在朝堂之上为陛下分忧解难才是。”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仍然只是简单地摇了摇头:“他是监察院的提司,依庆律,监察院官员不得兼任朝官,便是退职后,也只能出任三寺闲职。”

  胡大学士接的极快:“庆律终不及陛下旨意,年纪尚轻不是问题,监察院职司不是问题,若非如此,臣岂敢说是不世之赏?”

  皇帝翘起唇角笑了笑,挥挥手说道:“此事不需要再议,朕……是不会允的。”

  天子一言,驷马难追,胡大学士只好退了回去,只是脸上并没有什么别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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