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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455节

  “江南路御史郭铮上书,范闲在内库招标之事中,选了一个姓夏的傀儡进行操纵,同时提供了大笔银两让那姓夏之人进入内库门,一方面让姓夏之人夺了行北路的六项货标,另一方面,也让他与皇商们对冲,硬生生将今年的标银抬了起来。”

  皇帝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冷静地就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话题。

  “郭铮怀疑范闲手中的大批银两是怎么来的。”

  皇帝望着诸位大臣冷笑道:“朕……也在怀疑。他范闲纵容手下与皇商争利,这事暂且不提,但是哪位大臣能告诉朕,这么多的银子,他从哪里来的?”

  舒芜喉咙发干,有些说不出话来,这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朝官认定了户部亏空的数目一定非常巨大,原来是因为江南的问题。皇帝的意思也很明显,范闲能够全盘掌握内库开标的局势,并且用自己的手下暗中掌控了行北路的六标,牵涉此事的巨大数目银两,只怕……是从户部,是从他的父亲手中调出去的。

  大臣们沉默着,这时候他们不是在怕得罪范尚书,而是依然沉浸在在这种震惊之中。看奏章的落款,应该是昨天夜里到的皇宫,陛下应该早就知道内库开标中,范闲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但是皇帝陛下先前在朝会上的喜悦神色又不是作伪……陛下的隐忍,陛下的深谋远虑,果然不是臣子所能擅自猜忖的,或者说,陛下很喜欢范闲为他挣银子,却很不喜欢……范闲用朝廷的银子为他挣银子?

  朝廷的银子,只有皇帝能动,谁都不能擅自动,看来范家这次是真的触动了皇帝的逆鳞。

  在一片平静之中,二月份才被再次允许入御书房旁听的二皇子微笑说道:“父亲,儿臣有话要讲。”

  “讲。”皇帝冷冷说道。

  二皇子柔美的脸上浮现出镇定的微笑,对诸位大臣行了一礼,轻声说道:“儿臣与范提司有些怨怼之处,但儿臣不敢因此事而不表意见。儿臣以为,范闲既然远在江南,有钦差的身份,自然无人掣肘,而他纵使属下,窃朝廷之银为己用,实为大罪,户部私调国帑下江南,更是迹近谋反了。”

  这是在定基调,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针对范家,但谁也无法反驳什么。

  一直沉默着的大皇子忽然开口说道:“江南路御史郭铮,与范闲有旧怨,当年在刑部大堂上险些被范闲打了一记黑拳。”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再也没有继续开口。

  舒大学士坐在凳上一听,心道对啊,这可是必须抓住的机会,不然如果真按郭铮奏章所言,不止户部要大乱一场,江南范闲也没有什么好结局,两方一乱,真不知道有多少人头要落地,庆国朝廷如今可是不能经受这么大的折腾。

  他赶紧顺着大皇子的话笑着说道:“陛下,郭铮此人,老臣不怕言语无状,也要多言一句。此人好大喜功,多行妄诞之举,去年才被陛下贬去江南,难保他不会因为与小范大人宿怨的关系,刻意夸大其事,构陷害人。”

  宿怨二字一出,所有人都忍不住看了一眼与范闲宿怨最深的二皇子。二皇子虽然脸上依然保持着清美的微笑,但实际上脸皮已经开始发热,用幽怨的目光看了一眼大皇子,他自幼与大皇子兄弟情深,浑然不明白,为什么如今大哥非要站在那个野种那边!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户部之事(下)

  舒大学士的话说完之后,皇帝点了点头,就算他心里有些别的想法,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再说什么。因为去年为了范闲大闹刑部的事情,朝廷将都察院左都御史远远地发落到了江南路,所用的借口就是此人好大喜功,德行不佳。

  天子金口说过的话,自然如今吞不回来了。只不过当时,皇帝是要安抚范闲,如今皇帝却是想借郭铮的奏章做些事情,被舒大学士这么堵了回来,心里不免自嘲地笑了,心想这算不算是自己挖的坑,自己往里跳?

  “不是还有位公公去了江南?”太子这时候跳出来显示自己的愚蠢,呵呵笑着说道:“父亲,虽然不能相信御史郭铮的一面之词,但等那公公回来一说,就知道江南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此言看似稳妥持中,实际上却有些阴坏,公公会怎么诽坏范闲,还不是皇宫里太后娘娘的一句话,太子对于这件事情是有信心的。

  皇帝瞪了他一眼,冷声说道:“太监的话怎么能信?祖训在此,你不要忘了!”

  太子懦懦不敢再言,一旁服侍的姚公公沉默不语,面色不变。

  “等着薛清的奏章吧。”皇帝闭着眼,沉重地呼吸了一次。

  御书房内众人纷纷点头,心想堂堂一路总督说的话,自然要更加可信一些。

  一直没有表态的胡大学士这个时候终于开了口,说道:“既然如此,那江南的事情暂放一放,若说真有这种事情,臣……实在是不敢相信,诚如先前二殿下所言,如果真有人私调国帑下江南谋利,真是迹近谋反,臣相信范尚书断不是这等丧心病狂之人。不过既然江南路御史与某些地方官员上了奏章,朝廷也不能不管不问,关于户部的清查,确实应该开始进行,一来是要满朝文武百官心头服气,二来也是要洗清范尚书所受到的这些指责。”

  对于门下中书的这几位大学士,庆国皇帝还是保持着表面的尊敬,微微沉吟后点点头,忽而自嘲笑道:“即便做出这种事情来,也算不得是丧心病狂……只是朕有些好奇,诸位大臣想过没有,究竟该怎么查呢?”

  虽是唇角泛着淡淡的自嘲笑容,但御书房内众人的心头却是无由一寒,听出来了陛下确实对范尚书的意见很大,只是众人心中都不明白,一向深得圣宠的范府,为什么突然会成为陛下不喜欢看到的地方?范建,究竟在哪里得罪了陛下?

  而皇帝最后问的那句话,也让大臣们哑然一片,根本不知如何应对。

  庆国朝廷,用来监察吏治的是两个系统,一个是言官,便是那些挨惯了廷杖的都察院御史们,另一个系统当然是权柄无比之重的监察院。

  都察院属于预防贪腐机构,有风言奏事之权,所以先前江南路御史郭铮才敢在没有丝毫实据的情况下,上奏参劾范闲私动国帑,纵下入库,与商争利。

  而监察院则属于事后的查缉机构,权力极大,经过陛下授权之后,可以对满朝文武百官进行审讯。

  在一般的情况,如果六部中哪部出现了问题,前去调查此事的当然就是监察院,三品以下官员他们都可以请去那个方正灰黑的建筑里喝茶,事情查到侍郎尚书一级,则会再次请旨要求特权,一级一级地查上去。

  户部有亏空,按道理,也应该是按这个方略办。

  问题是……

  如今的监察院,上有院长,下有八处。那位不良于行、令百官惊惧的陈萍萍陈院长大人却已经好几年没有亲自办案,最近一年更是基本上都呆在京外的陈园,不再视事。而如今在院长与八处之间,已经多了一个位置,一个十分强大而特殊的位置。

  监察院提司范闲。

  范闲如今已经拥有了整个监察院的调动权,除了人事任免之外,和陈萍萍的权力相差无几。如果让监察院去查户部的亏空……

  御书房里的大臣们纷纷大摇其头,心想让儿子去查老子,能查出问题来才叫见了鬼!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只怕北齐东夷和这天下的百姓,都会将这件事情当成庆国官场上最大的笑话来看待。

  舒大学士苦笑着说道:“看来这次要让监察院避嫌了,只是一时间,臣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排清查户部。”

  他身旁的几位老大臣连连点头,既然要查户部,就得认真地查一下,不论是想打倒范建,还是想洗清范建身上的疑点,都需要用认真的态度对待,而不能变成一场儿戏。

  皇帝却在此时冷笑了一声,说道:“为什么不依旧年规矩?”

  “这……”舒大学士连连叫苦,心想明明白白的事情,皇上你为什么非要装糊涂?犹豫片刻后,终还是鼓着勇气说道:“陛下,小范大人毕竟是监察院的全权提司,如果让监察院查户部,这事情传出去,恐怕影响不太好。”

  “就让监察院查。”皇帝冷冷说道:“同时吏部、刑部、大理寺派员襄助,你们再选一个领头儿的出来总领此事,既然要查户部亏空,哪是几个人就能做成的事情。”

  御书房中大臣听的明白,所谓派员襄助,其实只是监视监察院罢了,只是众人真的不明白,既然陛下心里已经确定了由吏部刑部加大理寺清查户部,却为何非要把监察院拖进这摊水里面。

  至于总领清查户部大臣的人选,众大臣也在犯嘀咕,明知道这个差使会把范家和相关的官员得罪惨,却也清楚,如果真能查出问题来,对于自己在天下的名声则是重重地记了一笔,两相权衡,最后还是没有人敢冒险去接这个烫手山芋。

  哪怕是范家敌对方的吏部尚书、二皇子,也都沉默着。

  皇帝的心情看不出来,微笑着,目光在大臣和儿子的脸上缓缓拂过,最后落在了胡大学士的脸上。

  胡大学士暗叹一声,知道自己是躲不过这一难了。自己年初入京,被陛下提为门下中书行走的内阁大学士,虽有若干年前的文名为保,这些年在各路的官声为路,但在中枢之地却没有什么明确的政绩,陛下属意自己,无非是自己入京尚短,没有与各方势力纠缠在一起,另一方面也是想自己借清查户部一事,在朝中树立起权威来。

  对于陛下的信任与重用,胡大学士是感激的,对于陛下让自己去得罪范府爷俩,胡大学士是隐隐怨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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