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471节
一把弩!
锃锃锃!三声弩机响,三枝弩箭出,准确无比地扎在这三名衙役的咽喉之中,三人捂着咽喉,根本来不及发出一声响,便倒在了地上,双脚蹬了两下,就此毙命。
衙役一死,绳索立松,本已垂死的明四爷无力地蹬着双脚,渐渐恢复了力气。
他缓缓睁开双眼,用迷惘而浑浊的眼光看了一眼隔壁的囚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救自己,更没看清楚,对方是如何救了自己。
那名囚犯此时却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做一样,双眼平视着前方,蹲在了栅栏旁边。
明四爷浑身酸软,裤中已有遗溺,臭不堪闻,却知道自己已经死里逃生。
此时他的身后,那堵厚厚的墙,却像是被鬼神运力一般,悄无声息地开了一道口子,露出外面的湛湛青天来!
高达收回那柄长刀,面色微白,强行打通苏州府大牢的厚墙,也损耗了他不少真气。他进入牢房之中,一手提着明四爷,便出了大牢。
又有一名监察院的官员入内,拔出那三名衙役咽喉间的弩箭,又小心翼翼地摆设了一下牢房中的局面,这才走到栅栏旁边,伸出手去。
先前救了明四爷一命的那名囚犯一言不发,将手中的暗弩递到这名监察院官员的手中,又指了指旁边的食盒。
监察院官员拣了一根鸡腿,放到了他的手上。
那名囚犯笑了笑,有些满意。
监察院官员压低声音说道:“再等两个月,大人还需要你当证人。”
那名囚犯一面啃着鸡腿,一面点了点头。
那名监察院官员退出去后不久,囚犯一指头将啃剩的鸡腿弹入对过斜方的一间牢室之中,忽然间面色一变,凄惶无比,嘶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有人杀人劫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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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离了苏州府后方的那条小巷,缓缓驶向总督府衙门的所在,只是此时的马车上,已经多了一个人。
明四爷凄惶无比地瘫坐在马车椅下,抬头望着那名年轻英俊的大人物,半晌说不出话来。
范闲摇了摇头,叹息道:“豪门大族,果然每多阴秽肮脏。”
他旋即微笑说道:“如今你自然看明白了,本官也不用多说话,日后的明家,你要好好把握才是,与明老七配合好。”
明四爷吞了一口口水,死里逃生的那一幕,给他的心理冲击太大,根本容不得他有丝毫考虑,他狠狠地点了点头。
范闲轻声说道:“老太君想杀了你,栽到我监察院身上,宣扬到民间,营造我范闲无耻冷血的形象,挑拨民间的情绪来保她明家……可是如今我救下你来,反而栽赃到明家身上,说明家劫狱……你说,她会怎么应对?”
明四爷双眼无神,摇了摇头,忍着咽喉的疼痛,嘶着声音说道:“大人……不要小瞧了老……那个老婊子。”
第一百四十章 谁不惊?
“不论你现在应该是死了,还是被明家的人劫走了,”范闲坐在马车里,眼睛看着外面,轻声说道:“总之,在这一段时间之内,你不可能再出现在世人的面前,院里已经安排好了地方,好好躲一下,等着这件事情平息之后再出来。”
明四爷虚弱无力地应了一声。
范闲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摇了摇头:“当初让明七和你见面,你就应该答应下来,何必非要受这么一次惊吓。”
明四爷咬牙嘶声说道:“谁也想不到这对母子居然这么狠。”
范闲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这么大一个家族,要想保存下来,自然是需要很多牺牲品。”
明四爷沉默了下来,手摸着发红发紧疼痛不已的咽喉,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牺牲品罢了,没有太多资格要求什么。
马车驶到原定路程一半的时候,另有一辆车将明四爷从范闲的马车中接了过去。马车上只剩下了范闲与启年小组的几个人,七名虎卫依着高达的布置,散落在马车的四周,隐匿着踪迹。
“大人,接下来去哪里?”下属低声问道。
范闲想了想后说道:“再等半个时辰,递帖子入总督府,我要再见薛清。”他的目光落在这名下属的脸上,问道:“先前牢房里布置妥当了?”
那名下属沉声说道:“是,而且苏州府一直放人盯着,明家这次逃不过劫狱的罪名,只是……”
“直接说。”范闲皱了皱眉头。
“属下不明白,如果明家要杀明老四栽赃到院子里,没必要做的这么夸张。”
范闲摇了摇头,说道:“手法都不重要,关键是时间点。今天监察院入明园搜查,明老四死在大牢之中,不论他是怎么死的,也不在乎明家怎么安排后续……只要他死了,被人发现了他的尸体,江南所有的士绅百姓,都会认为是我下的手。”
他笑了笑后说道:“明家……一直就等着我耐不住性子进明园,才好把这个弃卒抛出来。只是如今明老四没死,我还真有些好奇,明家这个悲情牌能怎么继续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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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苏州城上午的阳光温温柔柔地照拂在长街之上,照拂在人们的心上,然后拂到了这辆黑色四轮马车的车顶,似乎要拂去里面坐着的人心中的寒冷。
估摸着明园那边已经闹了起来,范闲一掀车帘下了马车,虎卫们靠拢了过来,抬步向着那座高大的总督衙门走去。
早有监察院官员递上了名帖,衙门的门房哪里敢拦,一位师爷急匆匆地走了出来,将范闲一行人迎了进去。
依然是在那间书房之中,依然只有总督薛清与钦差大人范闲二人。范闲很直接地表明了来意,并且通知对方,监察院的人已经进了明园。
听到这个已经发生了的事实,江南实际上的第一人,总督薛清的眼角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然后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有很多事情,是欲速而不达的。”
下江南对付明家,是庆国皇帝陛下的既定方针,范闲只是一个具体的执行者罢了,薛清身为皇帝心腹,当然知晓这件事情的起源,只不过在具体的措施上,与范闲有极大的差异。
朝廷收明家并没有制定一个时间表,对于皇帝来说,他相信自己的时间还多,有足够的耐心将江南的大族们慢慢吃到嘴里,所以相应而言,薛清并不想太过急迫地下手,一直以怀柔为主,以免闹出的动静太大,乱了江南,晃了朝廷统治的根基。
所以对于范闲今天直入衙门,言明已进明园一事,薛清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他就是始终不明白,范闲着这个急做什么?明明不足二十岁的年轻权贵,耗上几年又怕些什么?
他的胸中另有一丝怒气,明白范闲此举,是强迫自己跟着上船拿刀,监察院已经进了明园,如果双方闹将起来,自己身为江南路总督,不论如何,都是要保证一方安宁,那该出的力自然要出。
前些天薛清一直没有松口,就是觉得对付明家没有太大的把握,而且也忌惮着京里的风声,如今被范闲摆了一道,怒意渐起,沉声说道:“若惹出乱子来,谁负责?”
范闲安静地想了一会儿,认真说道:“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