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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500节

  吃饭没有花多少时间,江南总督薛清,往常极少能见到的巡抚,如今正被监察院调查的苏州知州,这些官员们都来为范闲送行,只是因为龙抬头那日在竹棚里的狠局,让大大小小的江南官员们都不敢送什么礼物。

  只是薛清,毫不避讳地准备了极名贵的礼物,那礼单之重,让范闲也不免有些瞠目结舌。

  宴毕,范闲与薛清二人在园子里随意走着,范闲笑着说道:“大人,您这么惯着晚辈……一是担不起,二来我以后再怎么好意思训江南路的这些官员?”

  话带双关。

  薛清却是笑骂了一句:“又不是送你的,你是不拿也得拿。”

  范闲纳闷了。

  薛清朗声说道:“里面一半是送给林家小姐,不对,应该是范夫人。她初来杭州,身边肯定没带足东西,这是给她预着的。”

  他接着说道:“另一半,是给老师的孝敬,学生一直在苏州忙于公务,无法前去亲致孝意,还望小范大人替本官将这心意带到。”

  范闲笑了笑,他前些天已经将要去梧州的事情通知了薛清,也写在了给陛下的信中,这才想起来,不论怎么说,薛清一定要重重地备份礼才是。

  想通了这辄,便不再多言,范闲轻声说道:“我在杭州。大人有何吩咐,尽管来信。”

  “不敢。”薛清笑着说道:“你也是钦差大人,吩咐是不敢的,不过总是有麻烦处。”

  范闲随口应了两句,知道薛清早就盼着自己离开苏州,也不点破此事。

  将要分别之时,薛清忽然开口问道:“小范大人,有一事,本官一直没有找到答案。”

  “大人请讲。”范闲正色说道。

  薛清沉吟片刻后说道:“大人今年究竟……多大了?”

  以江南总督的身份,不说什么贵庚之类的套话,而是直接用长辈的口吻问着。范闲呵呵一笑,说道:“十九了。”

  薛清微微一愣,与传言中印实,反而让他有些不敢相信,忍不住摇头苦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钦差大人离城,华园顿时安静了许多。一直处于监察院与范闲强力威压下的苏州城,仿似是一日之间就活过来了般,在确认了范府那黑色马车队已经出了城门,苏州的市民们开始奔走相告,热泪盈眶,那个大奸臣终于离开了,甚至有人开始燃放起了鞭炮。

  当天夜里,江南路,尤其是苏州府的官员们也开始弹冠相庆,庆贺彼此再没有被监察院请去喝茶的苦处,至于那些已经倒台的官员,自然没有人再多看一眼。

  苏州杭州隔的虽近,但范闲也不可能听到那些苏州市民送瘟神的鞭炮声,后来监察院的密探虽然有报告过来,但他也只是一笑置之。

  一行人在杭州西湖边的彭氏庄园住了下来,回复到初至江南的时光之中。范闲却是屁股还没有沾地,便问道:“夫人到了哪里?”

  有下属禀道:“似乎是有些什么阻碍了,还在沙州。”

  范闲微微一怔,心里涌起一股不安,想了片刻后,也不多话,领着七名虎卫驰马往沙州而去。

  暮色便至沙州,范闲因为心中忧心婉儿,舍了惯坐的马车,直接骑马而至,进沙州城时,觉得浑身上下便似是散了架一般。

  而他身后的那些下属与虎卫更是面色惨白,险些累倒在了这一日疾行之中。

  十几匹骏马碾破了沙州入夜后的清静,直接来到了一处庄院之前,这处庄院便是当初江南水寒在沙州的分舵,如今自然早已被监察院征用了,稍加修缮之后,便成了范闲名义上的私邸。

  范闲翻身下马,也不理会门口那些下属的请安,直接往院里闯了进去。

  将要入内宅石阶之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正是藤大家媳妇儿。范闲皱眉问道:“怎么了?”

  “少爷?”藤大家媳妇儿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您怎么来了?少奶奶没事,只是在屋里休息。”

  范闲却不信她,按理讲,婉儿今天就应该到杭州的,被耽搁了只怕是身体上出了什么问题。他急匆匆地推门而入,像阵风似的掠到床边,一反手掌风一送,将木门紧紧关上。

  他望着床上卧着的那位姑娘家,看着那张熟悉的清丽容颜上的那丝疲惫,忍不住心疼说道:“身子不好,就慢些走。”

  林婉儿笑盈盈地望着他,说道:“走慢些……你就多些时间快活?”

  范闲一怔,笑道:“哪儿来的这么多俏皮话?”说话间,他的手指已经轻轻搭在了妻子洁白如玉的手腕上,开始为她诊脉。

  范闲最担心的,便是婉儿的身体,毕竟当年染肺疾数年,虽说这两年里自己一直细心调理着,而且又有费介老师亲配的药物,可是毕竟婉儿的身子骨弱,怕禁不起路上的风寒。

  手指轻轻搁在婉儿的手腕上,范闲的脸色渐渐慎重起来,尤其是触手处的感觉,让他心头微惊——婉儿怎么瘦成这样了?

  “你停了药?”感觉到脉象有异,范闲像触电般收回手指,吃惊地望着妻子,眼中满是关怀与不解。

  林婉儿缓缓将手缩回来,轻轻咳了两声,望着范闲静静说着,带着一丝坚毅与喜悦:“是啊,我停了药……若若走之前带苦荷大师到府上坐了会儿,苦荷大师说,费先生的药太霸道,婉儿如果想生孩子,就必须把这药停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孩子气

  听到婉儿的话,范闲的脸立马沉了下来,但马上想到妻子的身子不大好,赶紧复又堆出温和的笑容,微笑说道:“想什么有的没的?费先生是我老师,自小见我长大的,那药是咱们婚时,老师千辛万苦从东夷城捞来的好药,怎么可能不懂王霸相辅之道?这一年多里,你吃着那药,身子骨明显见好了,可不能停……你这个小糊涂蛋。”

  林婉儿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轻声说道:“费老的药自然是好的,可是……苦荷大师说的……”

  不等妻子说完,范闲已经斩钉截铁说道:“苦荷大师打架论道当然是世上最顶尖的人物,可要说起看病吃药,他连我与老师的一根小手指都比不上,听他的?不如听母猪的好了。”

  虽然他克制着自己,可婉儿依然听出了他话语深处的愤怒,轻轻拉着他的手,安慰说道:“不要生气,虽是停了药,但太医正来看过,说旧疾已经好了,只是最近可能有些体内气冲,所以身子弱了些。”

  范闲摇摇头,半坐在床上,将婉儿揽在怀内,轻轻拍着她的臂膀,说道:“你的身体是最重要的,不要听旁人说什么。”

  婉儿靠在他的怀里,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可是……我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

  范闲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之后说道:“我不要对你生气……但我很想你知道,这事情没有什么好商量的,只要你身体好,有没有孩子,算什么?”

  在如今的世上,无后亦算是一樁大罪过,而婉儿与范闲成婚已有一年半,肚子里却始终没动静,这姑娘家平日里总是记着此事,好生难过,此时却听着范闲如此掷地有声的话语,一时间不由怔了起来。

  婉儿的情绪很复杂,似乎应该是喜悦,却又有淡淡悲哀,还夹杂着些许欠意。

  范闲看着怀中妻子难过神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伸手指头轻轻揉了揉她的眉间,轻声说道:“这世上,有很多蠢货的……以为生不出孩子就是女子的问题,其实啊,我告诉你吧,能不能生,这是夫妻两口子的事……我看,极有可能是我得了精液稀什么症,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这是安慰婉儿的顽笑话,林婉儿却听傻了,心想相公真是个厚脸皮,那两个字也说得出口,却是根本不解范闲说的什么症,只隐约听明白了范闲想把问题往自己身上揽的意图,忍不住白了一眼道:“瞎说什么呢?能不能生孩子,和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关系。”

  范闲哈哈大笑道:“谁说没关系?不然你试着让宫里的老姚老戴他们生两个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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