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543节
老人家问的是那位当了十六年邻居的瞎老板。范闲一怔便明白了过来,苦着脸说道:“我还准备问奶奶,最近有没有看见他回来过。”
老夫人面色严肃了起来:“原来他不在你身边……那你别四处去瞎跑,就像今儿下午那样,是断断不许了,不然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陛下和你父亲交待?”
范闲神神秘秘地凑到奶奶耳边说道:“放心吧,奶奶,孙子现在可是高手高手高高手了。”
老太太哑然失笑,掩嘴无语,竟透出了几分若干年前的妩媚意思出来。
正说着,外面有人来禀报开席了,祖孙二人极有默契地互视一眼,范闲扶着老人家的胳膊往外走去。
来传话的人是藤大家媳妇儿,低着头在前领路。
范闲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开口说道:“婉儿的药有没有拉下?”
藤大家媳妇儿略偏了偏身子,轻声回报道:“少奶奶的药一直按时按量在吃。”
“大宝在哪儿呢?怎么今天没瞧见他人?”范闲纳闷,今天没有看见大宝来迎自己。
“我家那口子也来了,今天不知道少爷提前到,所以正陪着林大少爷在海上钓鱼。”藤大家媳妇笑眯眯说道。
范闲一喜,说道:“藤大也来了,呆会儿让他来见我。”
“是。”
便在此时,范闲扶着的老太太忽然开口说道:“婉儿最近一直在吃药。我本就好奇,那是什么药丸,闻着还挺香的。”
范闲一怔,心里想着,要不要和奶奶说清楚这件事情,想了会儿后,终究还是温和笑着,将声音压到极低,将婉儿发身体与孩子发事情讲了一遍。
老夫人沉默了下来,面色似乎不是很好看,许久之后,轻轻咳了两声,开口说道:“大人最紧要,都还年轻,不着急。”
范闲平静笑道:“所以我最喜欢奶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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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毕,与藤大说了会儿话,问了问京都近况以及父亲和柳氏的身体,同时打听一些监察院不方便接触的京都市井消息,范闲便提前感到了一丝倦意,劝退了所有人,给奶奶请安之后,便带着婉儿回到了卧房之中。
这间卧房还保留着几年前的模样,一应陈设都没有什么变化。
范闲躺在床上,斜乜着眼看着婉儿坐在桌边挑着灯花玩,耳听着思思在隔间外面准备热水。他忽然开口说道:“小宝,过来。”
婉儿回头嘻嘻一笑,脸上却闪过一丝羞意,看了外面一眼,嗔道:“也不知道小点儿声。”
所谓闺房之乐,并不全在男女之事上,往往还在小细节之中,所谓小宝,便是范闲与婉儿之间的小暗号,小细节,小手段……婉儿是大宝的妹妹,自然是小宝,小宝贝是也。
洗漱完毕,思思笑着出了门,就如同以往在澹州那般,睡在了隔间的小床上。
红烛一灭,范闲夫妻二人并排躺在床上,婉儿像只小猫似的缩在范闲的怀里,两只手紧紧攥着男子胸前单衣的衣襟,攥的有些用力,似乎生怕某个人就这么跑了。
“我在这张床上躺了十六年。”范闲在黑暗中睁着明亮的眼睛,“打小我就极喜欢睡觉,午睡的时候,从来不需要丫环们哄,自己就这般睡了。”
婉儿嗯了一声,看着他。
范闲低头,轻轻吻着她肉嘟嘟的唇瓣儿,含糊不清说道:“可我总觉得没有睡醒,怎么娶了你这么乖的一个好老婆,是不是在做梦呢?”
林婉儿将牙一合,狠狠地咬了他一口,盯着他恶狠狠说道:“想说什么就说。”
第二十三章 慈悲与闷骚是一对儿
范闲吃痛,苦着脸,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破了皮的唇,赫然发现多了一丝甜意,这才知道婉儿这些天憋的火气,全在这一咬之中爆发了。他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说道:“不是想说别的,就是觉得……这些日子你有些辛苦。”
林婉儿在他的怀里翻转着身子,含糊不清说道:“怎么苦了?”
“我没时间陪你。”范闲想了想说道:“如今妹妹弟弟都到了北齐,叶灵儿又嫁了人,柔嘉也不可能陪你玩……出了京都,下了江南,来了苏州,想必你身边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再说又都是些陌生地方。”
话还没有说完,林婉儿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已是雾气渐生,轻声叹息道:“你这人亚……要说没心,却也知道这些,要说有心,却怎么忍心如此对我。”
范闲听的心里有些发寒,咳了两声,问道:“我又如何对你了?”
“你想说的莫非尽是这些?”林婉儿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范闲想了会儿后点了点头。
林婉儿冷笑道:“又开始无耻起来了,以往在京都里便与你说过,你要做什么,我不拦你……反正这妇道人家说的话,本来便没什么力道,只是希望你能坦诚些,在事情发生之前与我说一声,就算我如今再无用,但怎么着也是你范家的长媳,有些事终须不能瞒我。”
“这是说到哪里去了?”范闲有些隐隐生气,“怎么也不能如此自怜自弃,我喜欢的婉儿是温柔调皮的丫头……”
他话说到一半却住了嘴,反而是婉儿却嫣然一笑,温柔说道:“怎么不继续教训了?”
范闲咳了一声,说道:“不论你信与不信,本来今儿也没准备说别的。”
“噢,是吗?”林婉儿叹了口气,说道:“那你什么时候,才和我讲讲海棠姑娘的事情?”
范闲沉默半刻后说道:“不一样,是不一样的。”说完这话,他紧紧抱着翻身过去赌气的婉儿,一只手轻轻挠着她弹软的腰腹,一面在她的耳边吹气说道:“分开十几天了,谈那些作甚?”
如果换成海棠,或者是若若这种经受了范闲现代女权主义熏陶的姑娘,这时候只怕早就一脚把范闲踹到床下。
只是婉儿虽然自幼在皇宫里长大,满脑门子的细腻与深刻,但偏生在男女之事上,受的却是最传统的教育,她闷声闷气说道:“那姑娘身份不一样,本就麻烦,偏生你还自行其是,日后又不知道会折腾出什么事情来。”
范闲听着这句貌似承认的话,心中并不放松,反而更是涌出了淡淡歉意。人,尤其是男人,要说他不钟情于某某,似乎是假的,可要说他会一辈子钟情于某某,而绝不斜视,这更是假话。
在东山上赏玉,于西山上观落日,于不同处行不同事,谁都甭想欺骗自己,洗脑天下。
“不过你天天呆在家里,又没人陪你打麻将,确实挺无聊的。”范闲不想就那个问题继续下去,因为他忽然发现,海棠那边的定位终究还是落在朋友上,那女子不见得肯嫁入范家,自己何必提前烦恼这些,何必让妻子也跟着烦恼与微酸起来。
“宫里的娘娘们……不一样是这般混着日子。”范闲的这句话触动了林婉儿内心深处真正的软弱处,让她不禁叹息了起来。
她自幼长于宫闱,母为当朝显赫长公主,父为堂堂林相爷,可惜却是长锁宫中,父母都没有见过几面,等若是宫里的娘娘们集体养大的。她本性聪明,又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不说冰雪聪明,至少也是对权力场中的勾勾绊绊了解的一清二楚,她相信自己的能力本来应该会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只是一方面因为长公主的关系,林婉儿有些反感于操弄阴谋,甘于平静;二来因为自己的丈夫与母亲之间的敌对关系,婉儿也不可能寻找到一个合适的地域发光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