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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宫廷 第1820节

“朕还不能倒下,若此刻朕倒下了,我大魏就完了……”

似喃喃自语般,在童宪与李钲的竭力阻止下,魏天子挣扎着在床榻上坐了起来,喘着粗气说道:“李钲,封锁皇宫,今日有关于朕昏厥的事,决不可泄露……”

听闻此言,李钲抱拳说道:“陛下放心,臣已封锁了皇宫,并告诫那些御医不得泄露……”

“唔。”魏天子点了点头,沉声说道:“非常时期,当用重典……你吩咐下去,皇宫内胆敢有妄议朕病况者,杀!”

“遵命!”李钲抱拳而去。

看了一眼李钲离去的背影,魏天子又对大太监童宪吩咐道:“童宪,派人传召南梁王、韶虎,还有我儿弘润。”

“是!”童宪当即召来几名小太监,吩咐他们前往传召南梁王赵元佐、上将军韶虎以及肃王赵弘润。

而与此同时,在宗府的宗族监牢内,肃王赵弘润在堂兄赵弘旻的指引下,见到了监牢内的六王叔赵元俼。

鉴于怡王赵元俼在中阳行宫做出了逼宫的行为,他的宗令职位已然被魏天子免除,宗府的权柄,再次回到宗正赵元俨的手中。

当然,这并不是怡王赵元俼陷身在宗府宗族监牢内的最根本原因,事实上,是怡王赵元俼主动要求关押在这里的。

“要不要愚兄准备一些酒水、菜肴?”在将赵弘润领到看押赵元俼的监牢后,赵弘润的堂兄赵弘旻低声问道。

“不必了,多谢堂兄。”赵弘润摇了摇头,拱手谢道。

见此,赵弘旻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愚兄就不打搅你们了,有什么需要,可派人通知我。”

说罢,赵弘旻转身离开了。

目送着赵弘旻离开监牢,赵弘润这才将目光投向监牢内的怡王赵元俼。

宗府的监牢,是专门用来关押那些犯下大过的姬赵氏子弟的,因此,这里的监牢自然不会像大理寺以及刑部监牢那样简陋,就好比怡王赵元俼此刻身在的那间监牢,青砖砌地、上铺竹席,书柜、案几、床榻、烛台,一切应有之物尽皆齐全,若非那铮铮的铁栏杆,否则,简直就像是一间精致的书房。

“六叔,听说你要见我?”

打开了铁质的牢门,赵弘润迈步走了进去,他发现,他六王叔正坐在那张案几后,聚精会神地绘制一副画像。

画中那位貌美的女子,赵弘润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无疑是这位六王叔至今念念不忘的女人,南燕侯萧博远之女,萧宁。

片刻后,赵元俼放下手中的笔,在端详了画像一阵后,抬头看向赵弘润,问道:“弘润,玉珑的近况如何?”

赵弘润微微吐了口气,说道:“那件事,对她的打击……暂时我让苏姑娘与羊舌杏陪着她,慢慢的会好的。”

在说这番话时,赵弘润心中很是心疼玉珑公主:生母被生父错手杀死,生父又杀了她外祖父,亲弟弟不知生死,而她的亲舅舅,又成为了魏国最大的恶党,怎是一个乱字了得。

赵元俼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我本不希望你们小辈参合到这件事……抱歉,弘润,我并非是你想象的那样,不配是你憧憬的人……”

“六叔?”赵弘润眼中闪过几丝不忍,劝道:“六叔,你只不过是被萧鸾所骗……”

“你无须为我脱罪。”赵元俼摇摇头打断了赵弘润的话,苦涩说道:“说到底,我终究是将大魏推入了万劫不复的火坑……”

“六叔,你在说什么?”赵弘润眼眸微微一动,笑着说道:“那些都过去了不是么?”

怡王赵元俼抬头看了一眼赵弘润,摇头说道:“弘润,你不用瞒着我,纵使我在这里,却也能得知外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韩、楚、秦、川、宋,呵呵呵,五方起兵联合讨伐我大魏,好大的场面……”

说到最后,他的笑声中已掺杂了几分哽咽。

“六叔……”赵弘润张了张嘴,的面色微变,聪明的他,已经隐隐猜到这位六王叔此番请求见他的原因。

只见他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笑着说道:“呵,说起这事,那萧鸾还真有点能耐,居然能鼓动这五方联合起来对付我大魏……不过,他难道不知,无论韩、楚、秦、川,皆是我的手下败将么?纵使此次又多了一个南宫垚,又能对我大魏如何?六叔,你大可放心,有我赵弘润在,他的注定不会得逞!”

看着豪气万千的侄子,怡王赵元俼似欣慰般笑了起来,他点点头说道:“好、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听出了赵元俼的言外之意,赵弘润面色微变,强颜欢笑道:“六叔,你且等我,待我击破五路伐魏的敌军,生擒萧鸾,到时候……”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再也装不下去了,他已经猜到,眼前这位六叔已经萌生了以死谢罪的决心。

忍着心中的悲痛,他恳求道:“六叔,不要,事情仍有转机的……”

听闻此言,怡王赵元俼幽幽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当日在中阳行宫,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逼宫的举动,等同于谋逆作乱……你知道的,弘润,我姬赵氏祖制所定,谋逆作乱者,诛!无论是谁,无论什么身份,一旦牵扯到谋逆,就绝无赦免的可能。……今朝我若不死,则国法难以服众,或有人效仿我今日所为,则我大魏永无安宁之日。这个先例,不可开!”

赵弘润闻言急声说道:“可六叔你并非是谋逆叛乱,你只是……”

“不要再说了,弘润。”打断了赵弘润的话,赵元俼低声说道:“弘润,有件事,我从来都没有告诉你,你曾经说六叔我活得洒脱,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偎红倚翠、犬马声色,仿佛是男人就应该像我这样活着,那么如今我告诉你,这些年来,我过得浑浑噩噩,丝毫也不曾感到愉悦……我再告诉你,我最早与你接触时,彼此情投意合,当时我说是因为你的性子像我,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赵弘润张了张嘴,一言不发。

看了一眼赵弘润的表情,赵元俼眼中闪过几丝愧疚,继续说道:“这些年来,这些年来,并不只有萧鸾在寻找那名男婴,我也在寻找。毕竟玉珑以及那名男婴,是她的儿女。……当时据我所知,那名男婴在南燕侯萧博远手中后不久,萧博远、萧鸾父子便带着赵元伷父子的首级来到了大梁,那名男婴,当时萧博远将其托付给南燕萧氏的族人抚养。而后来浚水军袭了南燕后,那名男婴便落到了卫穆手中……卫穆是不敢杀害那名男婴的,因此,那名男婴有很大可能落入了你父皇手中。……起初我怀疑可能是你,因为你当时不受四王兄待见,就跟玉珑一样。后来我才发现,你的岁数与玉珑并不一致,且你的生母乃是卫姬……但不可否认,我一开始接近你,初衷并不纯粹。”

赵弘润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即哂笑说道:“原来如此,事实上,我一直都觉得奇怪,当初以六叔的身份地位,为何会那般看重一个不受待见的侄子……”说着,他长吐一口气,看着赵元俼说道:“但即便如此,仍无法改变一个事实。六叔你,是从小到大对我最好的人。”

看着赵弘润那真挚的目光,赵元俼不禁动容,半响后,他借自嘲掩饰着心中的激动:“呼,深藏多年的秘密今日终于说出口,心中果然轻松了许多。”

赵弘润默契地配合道:“深藏多年的秘密?就这?……得了吧,其实我就怀疑六叔你当初接近我是不安好心了!”

在一阵玩笑过后,赵元俼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深深端详着赵弘润,微笑着说道:“弘润,如我当初所言,『一方水榭』,就交给你了,还有我那些女儿……夜莺。那都是些苦命的娃儿,答应我,善待她们。”

“六叔……”赵弘润面色微变,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被赵元俼抬手给打断了。

“我承认,我最初接触你,心思并不纯,但这些年来,你在我眼中就像亲子一般,若不是你父皇执意不允,我都想把你过继给我,呵呵呵。”在轻笑了几声后,赵元俼又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幸亏不曾过继给我……”

说着,他抬头看向赵弘润,正色说道:“弘润,倘若你在心中亦曾视我为父,亦曾视我为憧憬,那么,就莫要阻拦我……我犯下了过错,就必须得到应有的处罚。”

看着态度坚决的六王叔,赵弘润哑口无言。

此刻他的心中万分挣扎:倘若此番犯禁的不是眼前这位从小憧憬的六王叔,他绝对支持以『勾结萧逆』、『图谋不轨』的罪名将其处置,毕竟正如这位六王叔所说的,但凡是与『谋逆作乱』沾边的,哪怕是情节稍轻都不能姑息,因为一旦开了先例,日后将无法杜绝效仿者;但问题是,此番犯禁的,恰恰正是这位六王叔。

那么多年来,在赵弘润的心目中,这位六王叔的地位一直与沈淑妃平起平坐,纵使是这些年来关系转好的魏天子,也要排在这位六王叔的后头。

这让赵弘润如何割舍这份感情,眼睁睁看着这位六王叔步上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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