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风流 第120节
第一百零七章 两虎一猪落平阳(二)
第二日,周楠起床,一摸詹通的额头,依旧热得厉害。喊了几声,他只支吾了几声,却没有其他反应。
周楠心中担忧,忙跑去敲夏仪的门:“夏千户,詹通好象病得厉害,是不是请郎中回来瞧瞧/”
门开了,夏仪走出来,道:“应该是内伤加上风寒,咳……咳……别说是他,我感觉也有些撑不住,等下办完公务,就去请。”
“公务,什么公务?”周楠忍不住问,想了想,锦衣卫负责的是查缉百官,侦探敌情。情报组织纪律严明,就算问了,人家也不肯说:“夏千户你咳得厉害,要紧吗?”
“没事的,以前我在宁夏卫所当差的时候肺上中过一箭,一受凉就咳,吃几副药就好。周楠,我身子有些软,劳烦你扶我过去。”
夏仪那天落水,脱掉湿衣之后周楠就看到他右胸有一个酒盅大小的疤。原来是被被箭射出来的,说不好还是强弩。就这样也活了下来,命倒是有些硬。
周楠落到锦衣卫手里,前景不妙。如果能够和夏仪结好,将来也能少吃点苦头。这个机会倒好,如何不愿意。就扶了他出了客栈,借着天光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只见夏仪满眼都是红丝,面色蜡黄,精神萎靡到了极处。
他提要去的地方是设在江阴城中的锦衣卫卫所。
明朝锦衣卫一共有十四个卫所,分别驻扎在十四个大城里。
江阴城中本没有锦衣卫,因为地处抗倭战争的第一线,南京千户所就在这里设了个派出机构,由一个千户统辖,为唐顺之的抗倭军效力。当然,其中未免没有监视之意。
按照明朝的军制,大军出征,文官挂帅,武官负责具体作战。除此,朝廷还会派一个太监做监军,再派一个锦衣卫军官进军营负责情报工作。
文、武、太监、锦衣卫特务,四个系统相互牵制,相互监视。
周楠不解:“南京千户所的千户,好大官职,可能到江阴县来吗,你们锦衣卫究竟有多少千户军官?”
夏仪说,锦衣亲军衙门,南北衙各有两个千户,加上十四所,一共十八名,这是实授。其他还有加头衔,恩荫、寄禄,和升职后不实任的,有一千多人。
周楠看了看走一路喘一路,咳得身子弓成虾米模样的夏仪,心想:看这位夏仪的狼狈模样,估计也不是实授的千户。否则,也不会被衙门派到安东来抓我和詹通这两个大明政的芥子角色。现在又派到前线来出公差,老哥,你混得有点挫啊!
夏仪又说,这个江阴城中的千户是他相熟,以前见过几面。等到了地头找着人,说了事,取了回执就回京城,也耽搁不了两日。等做完这事,一路顺着大运河北上,也就一半个月就能将他们交付有司候审。
见周楠脸不好,夏仪笑了笑,说,职责在身,得罪了。
他这次来江阴确实是领了上头的秘密命令要口头传达给这边的千户军官,又带回这边的情报,锦衣卫本来就是干这个的,这才是他这次出京办差的重点。至于詹通和周楠,也就是随便带回京城去罢了。
江阴县城不大,走不了一壶茶的工夫,就找到了锦衣卫的卫所。
卫所里安静得很,只一个烂眼圈的老头提着笤帚百无聊赖的扫地。一问,回答说,应德公最近聚拢了军队要和倭寇开战,所有里的人都被征调出去听命了。
夏仪又问什么时候能够回来,烂眼圈老头回答得异常简捷:“鬼知道。”
又问:“去哪里了?”
回答依旧是:“鬼知道。”
夏仪没个奈何,只得同周楠说:“罢了,先看病,这病不能拖,过得两日咱们再过来。”
又问了方向,周楠扶着夏仪找到一个郎中。
那郎中大约七十出头,发须皆白,一看就是得道高人。见到两人,不等周楠先说话。他就“哎哟”一声指着夏仪:“这位先生,老夫看你面色潮红,咳嗽声不断,应该是肺上有疾。想来旧年受过外伤,伤了肺经。今又着了凉,加上劳累过度,这才沉疴不起,可是当过兵?”
夏仪一听,大惊:“先生高明,还请救我一救。”说着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咳得满眼都是泪光。
凭完脉,开了方子,夏仪又记起客栈里的詹通,请郎中出诊。
到地头,看到詹知县,郎中又“哎哟”一声,对夏仪说,这应该是个贵人,和客人你受的外伤不同,他却是内伤,也就是在这几日的事情,还好遇到我,不然,再拖延几天,只怕就没命了。
这下,夏仪对郎中是彻底服气了,就连郎中开出的二两银子的诊金也觉得物超所值。
本以为,用了那白发郎中的方子会药到病除。
然并卵,吃了两天药,夏仪的咳嗽还是没能止住。每到夜里,满客栈都是他声嘶力竭的咳咳声,听得人心中焦躁。
至于詹通,已经高烧不退,整日混睡,满口都是胡话。只每到吃饭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清醒片刻。将桌上的饭菜抢光,就重新陷入昏睡。
在病床上躺了两天,夏仪这次没用周楠扶,一个人去了锦衣卫千户所。然后,又阴沉着脸回来。
问他可找着人了,回答说还没有,那边的战事正吃紧,要十日才回。
得,继续等吧。反正大家病成这样,就算交卸了差事,也没办法走,还不如先调养好身子再做计较,周楠这么安慰夏仪。
夏仪难得地叹息一声:“也只能这样了,我再去看看郎中。”
事实证明,那个白头发郎中就是个庸医,接下来大约十时间里,詹夏二人又从他那里开了几副药,倒在垃圾低里的药渣没有一秤也有八斤,结果依旧没有任何效果。
夏仪日咳夜咳,整个人瘦了一圈,颧骨高高坟起,眼睛里时刻闪烁着不健康的红光。詹通的烧到是退下去了,但病情时不时反复,每天清晨天凉的时候会烧上一阵子,到下午气温上升就恢复正常。至于晚间,反正他吃了饭就会去睡觉,发不发烧倒不要紧。
住着堪称五星级酒店价格的房间,吃这天价饭菜,喝着中药,见天几两银子出去,换谁都受不了。
人出门在外,也不可能带太多现银。夏仪为了行走方便,从京城出来随身带着十两银子,又兑了二两黄金。如今,三个人见天消耗,竟花了个精光。
半个月下来,竟欠下店家十两房饭钱。
这十两也仅够三日所需,再这么下去,鬼知道最后还差人家多少。
周楠作为团体中唯一的健康人,自然负担起照料二人的重任。闲着无事的时候要么在城中乱逛,要么就去书店租一本演义书儿回来看,好不容易得了如此悠闲时光,倒是胖了一圈。
见夏仪的荷包空虚,周楠建议干脆三人挤一间屋好了,也能节约些。话说完,他就想抽自己一记耳光。三人一间屋,二位病的厉害,肯定要占床,难不成自己还睡地上去?
夏仪有些气闷:“三个人怎么挤,休要再提此事?”他好歹也是锦衣千户,正五品的武官。虽说在文官当国的大明朝,五品军职实在不怎么值钱,可好歹也是威风过的,是个喜欢享受的人。
话音刚落,进店的小二突然闯进来,“哟”一声:“这位老爷还真是讲究,三个人怎么就住不得了?最近应德公在松江府的战事进展顺利,陆续有客商来我县走货,这城里的客栈家家爆满,可谓是一房难求。要不,你们将屋子腾一间出来,我店也好进一些现银支应?”
夏仪大怒:“不行,我不同人挤,你看看这个胖子,他若是上了床,还有我躺的地儿吗?更别说挤仨人了。”说着就指了指詹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