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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臣风流 第210节

就拿朱聪浸每年的俸禄来说,就算全部折算成本色,每年才六万斤粮食。换算成后世的人民币,三块钱一斤,也就十八万块钱,只相当于现代社会的普通白领收入。

像他这种奉国将军一级的皇族,三妻四妾,儿孙成群是肯定的,如何养活得了那么多人。这六百石粮食还是带壳的谷子。如此除去三成的皮壳,他最后到手的大约也只十万块钱。

最要命的是,国家还规定皇族不能做官,不能经商,否则天家尊严何在。

所有因素计算下来,估计这朱大老爷每年也就几万块钱的净收入。

这还是老朱家的人吗,活得好惨烈,难怪这厮身上的衣裳如此破旧。

周楠禁不住对他抱以深刻的同情。

朱聪浸见周楠附和自己,更是来劲,正要继续骂下去。

这里毕竟是京城,他口口声声辱骂君父挪用国库和宗师建宫观,大明朝虽然不以言罪人,可传出去叫人听了却是不好,王若虚就笑道:“朱大人但有怨气自去礼部理论,今日你我老友相逢,只谈风月。淮安周子木乃是诗词圣手,老夫也是甘拜下风。朱大人在诗词上也有不错造诣,今日不妨接着联句为乐。诗成,叫歌妓谱成曲儿唱来听听。”

朱聪浸吃酒吃得爽利,叫了一声好,就拉住方才唱歌的那个女子笑道:“姑娘好嗓子,不妨你来出题。”

弹琵琶的那女孩子掩嘴道:“朱大人果然是行家,宫商羽徽角,各人嗓子不同,气息有高低,能唱的曲儿也不相同。遇到不擅长的,强去唱,却煞了风景。我家妹妹的《临江仙》唱得最好,周子木的那首《寒柳》最合她心意,心中还道能写出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的高绝之士又是何等风流人物。今日总算见着人,果然人如其诗,儒雅俊朗。今日不妨再做一首,凑成一对儿。”

说着就瞟了牙板女子一眼。

手拿牙板的女子被琵琶女说破心事,一张俏脸变得通红,但看周楠的目光中却盈盈两点秋波荡漾。

朱聪浸能够和王若虚这种老文青关系密切,本身也是个有才学有呆气的人。见手中那女子明明被自己牵了手,却对周楠目光含情。

心中不觉大酸,哼了一声:“西风多少恨一句,我看也寻常,且听我的。”

略一斟酌,就吟道:“短短春衫双卷袖。”

王若虚想了想,接道:“调筝花里迷楼,今朝全把绣帘钩。子木,该你了。”

“好!”两个女子同声趁户赞。

不得不说,这两人的作得真不错,京城勾栏瓦舍中的浮华金迷之风扑面而来,叫人如同沐浴在暖风中,熏熏人,有一种微醉后的畅快。

所谓联句是古代作诗的一种方式,是指一首诗由两人或多人共同创作,每人一句或数句,联结成一篇。

周楠前世念的是文科,专攻明清文学。

明清是小说的时代,诗词比起唐宋大是不如,原因很简单,时代不同了。

他肚子里倒是背了几十首纳兰容若、顾炎武、查慎行、龚自珍,可现在是联句,不是单独做一首完整的诗词,就算想抄袭也不知道该如何抄起。

顿时卡了壳,端起酒杯一口饮尽,算是认输。

“怎么,周子木做不出来了?”朱聪浸以往听王若虚不停在耳边说起周楠的名字,简直把他夸成李杜转世,心中本就不服。今日见两个女子对他青眼有加,心中更是嫉妒。

就斜着醉眼冷笑:“人说周楠你是一代词宗,看来都是周大人自大之言,你也是个徒有其表之人。”

周楠见他无礼,心中突有一股怒气生起。这姓朱的自从见到我之后,就处处针对。你讨薪在礼部碰了一鼻子灰,心情绪不稳大家都理解,可也不能把气撒到我身上呀?

你以为你是谁,图书管理员吗?

老实说,周楠从来就没想过如别的穿越者那样依靠剽窃后人经典诗词的念头。一来,他因为身份关系,根本没办法在士林知识分子圈里立足,就算诗词作得再好。别人提其他也就一声“雅吏”;二来,他是混官场的,现在是明朝,考的是八股时文,诗词也就是消遣应酬,并没有实际用处。

可是,这姓朱的分明就是个心胸狭隘之人,今日若是败在他手里,搞不好这厮会逢人就说起此事,对于我的名声却大大有损失。

人活一张脸,岂能别人打你左脸,你还把右脸伸过去?

这个时候,周楠心中突然钻出许多诗句。他也管不得那许多,喝道:“这又有何难,某今日就叫朱兄看看在下是否是徒有其表之人。”

说罢,就朗声念接了最后一句:“不叫金练柳,遮断木兰舟。”

其实这一句的出处周楠也不知道,当年读大学的时候,他每天泡在图书馆里,读书读得昏天黑地,读到后来肚子里到是装了许多诗句片段。

不管了,随便拿一句合辙压韵的出来应应急。

不得不说,但凡能够被后人记住的诗句,都是一首诗中最精华的部分,是文眼。很多人在读书的时候也就记得这么一句,至于其他都忘记了/

比如杜甫的的有一首诗中的名句“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到现在,周楠甚至都还不知道这诗的题目叫什么名字,有几句。

“好一个遮断木兰舟。”牙板女子面色大变,眼睛里的柔情更是浓得化不开:“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轻解罗裳,独上兰舟……即便是李易安来做,也不过如此。”

王若虚也叹道:“淮安周子木,果风流文学之士,我不如也!”

周楠心叫一声好险,又得意地哈哈大笑。

站起身来,朝二人一拱手:“今日兴尽,且告辞了。”

“等等。”朱聪浸站起身来,朝他长长一揖:“子木文才便给,在下佩服,刚才得罪之处,还请不要放在心上。尚有一事相商,还请务必答应。”

他也是个文才见识出众之人,先前口头虽然对周楠诸多不屑,不过是处于文人相轻的传统。此刻联句,却是彻底地服气了。

周楠见他道歉,心中大爽,一把将他扶住,道:“朱兄何必如此,所谓武无第一,文无第二,诗词本是天授,灵感到了随意就能做出好句子来。若是灵感不至,任你搜断枯肠,也是无可奈何,还请问朱兄有何见教?”

朱聪浸直起身来,道:“惭愧,惭愧,在下虽然贵为皇亲,又有爵禄,日子却过得清苦。不得以寻了个生路,挂别人名字办了家书坊。子木诗词双绝,我欲将你诗词刻印成书,与其他同道的作品合成一个集子,还请子木赐稿。”

这是向我约稿吗?周楠一塄。

王若虚朝他点头微笑:“老夫一直想将自己的旧稿刻印成书,流传后世。士人有三不朽,立功、立德,立言。文人每以“立言”为第一要务,以求不朽,这诚如曹丕《典论?论文》讲: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是以古之作者,寄身于翰墨,见意于篇籍,不假良史之辞,不托飞驰之势,而声自传于后。”

“老夫已经整理出一些稿子交给了朱大人,如果子木有立言的心思,不妨让朱大人帮忙出书。”

周楠大喜,出书我也想啊,倒是一个扬名的好机会,忙说了一声:“多谢朱兄,如此,周楠就却之不恭了,不知道润笔几何?”

心中盘算,自己所抄的几首了纳兰词可是千古名篇,真刻印成书,还不卖得洛阳纸贵?古人有一字千金一说,这几首词怎么也得收姓朱的一百两。我刚买了房子,手头的钱都已用尽。在这该死的京城还不知道要呆多长时间,如果没有收入,这么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却是应该想条财路。

朱聪浸满面迷惘:“还有润笔一说?对了,子木若要出书,这刻板费、纸张、油墨还得出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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