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风流 第222节
众人心中自然不信,口头却道:“佩服,佩服。”
“那书生是谁呢,高拱、李春芳、张居正?”周楠心中奇怪。
想了想,高拱是个老头子,李春芳和张居正都是中年人,年龄明显对不上。而且,这三人都是翰林院学士出身,将来是要入阁为相的,如何能够自贬身份去李府。如果被人弹劾攀附外戚,还有何面目在官场立足?未来也别想做辅臣了。
今日受了这个惊吓,周楠也没心思回行人司,自回家看书温习功课,不表。
此刻,在李府。
李伟气愤地说:“冯大伴,你理那瘟生做甚,他要死自死就是。又不是我动的手,大家都可以为我佐证,须怪不到某的头上。”
“佐证,谁替你佐证,我吗?”那书生笑了笑。
没错,这人就是裕王府的大伴冯保。
所谓大伴,就是宫中太子或者皇储年幼时的随从。顾名思义,就是储君的玩伴。
这可是宫里的美差,一旦储君长大接位,通常来说,大伴都会飞黄腾达成为内宫的管事牌子。
因为有二龙不见面这件操蛋事,嘉靖不立太子。可天下人都知道裕王将来是要做皇帝的,冯保前程远大。
说起这个冯保倒是个才学能人,他出生内书堂,读了十多年书,因为才学出众被调去司礼监做秉笔。
司礼监负责代天子批红,掌印被人称之为内相,权势极大。
冯保毕竟年轻,一下子得居高位,就有些把持不住,整个人膨胀了,一心要在嘉靖驾前邀宠,结果得罪了监里的老人,被掌印黄锦打发到王府做了世子的大伴。
第一百八十八章 李妃
李伟听不出冯保话中的意思,道:“大伴要替老夫佐证自然最好不过。”
冯保:“没用的,若刚才这个周行人真死在贵府,你我都是脱不了干系。”
李伟:“怎么讲,难不成三法司还真逮捕老夫入狱不成?”
冯保:“说不准,毕竟人命关天。”
李伟哼了一声,自不相信。上次顺天府赵经历莫名其妙暴毙,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也不安了一阵。为此,他还专门跑去找女儿求计。
李妃自然是训斥了他一阵,然后叫人把父亲赶出去了事。
李伟在女儿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心中正烦。这头,周楠一封接一封措辞激烈的公函发过来,话说得非常难听。
他便恼了,姓周的你不是要清丈我家的庄田吗,好,你来吧,李老爷我就在家等着。你摆多高,我吃多高。你若是能将我的地弄走,我跟你姓。
堂堂未来国丈,如果被一个八品小官见天指着鼻子骂,颜面何存?
今日,冯保突然到了李府,带来了李妃娘娘的信。说是赵经历的事情已经说好了,是误伤,而且,也没有证据证明他的死和李伟有因果关系。所以,这只能算是一场意外,朝廷自会有抚恤。
不过,要想赵经历家人不再闹,李家也得有所表示。
让李伟本着人道主义原则,送二百两银子过去,好让赵家的人情绪稳定。
李伟一听,就不干了。说人又不是我杀的,凭什么出钱?
就和冯保吵起来。
冯保也是无奈,劝慰了几句,见没有任何效果,正要回去禀告李妃,周楠就到了。
李伟正在火头上,就决定给周行人一点厉害瞧瞧,免得这只讨厌的苍蝇老在自己耳边嗡嗡个不停。
听冯保这么说,李伟:“哼哼。”
冯保微叹一声:“李先生,赵经历死了也死了,他是个杂流,倒是无妨。只要安抚好他的家属,民不举,官不究,这事也就过去了。可你想过没有,周楠可是行人。行人是什么,未来的清流言官,他如果死在府上。先生你就是同都察院的御使,同六部给事中作对。”
“是的,周楠这人乃是秀才出身,是领了圣上的特旨才进的行人司,士大夫们也不待见他。可毕竟是言官,今天周楠死在这里朝廷没人管,那明天一个六部给事中也死了,朝廷是不是也不管了?最重要的是,你是外戚,我是中官,周楠若在你我眼皮子下死了。御使们难免会兔死狐悲,同仇敌忾。到那个时候,只怕王府也保不住你了。”
李伟还是不以为然,怒道:“大伴,你是个实在人,根本不知道这种下层人物出身的混蛋腹中花花肠子。姓周的是装腔做势要以死抗争,其实就是做个样子。你信不信,若你不叫人拦他,姓周的立马就会停步认输。”
冯保见大觉头疼,心道:这个李国丈还真是不可理喻,反怪我救下周楠,他又如何知道读书人的风骨。罢,我也不跟他多说了,反正也说不通。
“李先生,娘娘吩咐下的事,你看……”
李伟大怒:“老夫没钱,你去跟娘娘说,我连饭都吃不上了,再赔上二百两银子。我这个糟老头只能和她大舅子还有几个侄儿一起到王府要饭,看她面子上挂不挂得住。”
冯保:“李先生,你真要叫我这么去回娘娘吗?”
李伟一瞪眼:“冯保,叫人怎么回你就怎么回,一个字也不许漏了。”
“得鳓,我这就去回娘娘。”
冯保回到裕王府之后,刚换好宫装,去李妃所住的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愤怒的叫声:“曾子曰:十日所规,十手所指,其严乎?人独处的时候,别以为被人就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其实,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注视着你,多少手指着你,这难道还不严峻吗?”
院子里,有两个伴读的小太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汗流浃背。
说话的正是世子的教师张居正,刚才这断话出自《大学》,说的是君子慎独的道理。冯保乃是大内内书堂出身,如何不知道。
他小声问旁边一个个太监:“世子又犯了什么错?”
老太监:“昨天张先生留了作业,世子毕竟是小孩子,贪玩,偷偷叫下面的人帮做,结果被先生发现了,正在惩戒他呢!”
冯保听说张居正要用戒尺打世子的手心,吃了一惊。
这个时候,又听得张居正喝了一声:“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教不严,师之惰,是我的错,我这就去向裕王请罪,请他另寻良师。”
说罢,他就怒气冲冲从里面出来,拂袖而去。
“哎,张先生,张先生请留步。”一个宫装女子带着一个孩子追了出来。可是,张居正已经去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