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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臣风流 第28节

难不成我周楠今天真要栽在这里,悔不该自投罗网来梅家问案啊!

不对,按说如此血海深仇,梅小少爷要杀我为他兄长讨还人命债一言不合就该动手,又何必等到现在。而且,当日在画舫上见到这小子的时候,他也就是个温文尔雅的书生,倒不似杀人不眨眼的凶徒。

而且,他现在满面通红,神情亢奋,显然心中也是畏惧的。

想起刚才听到屏风后面的一声冷哼,周楠心中一动,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梅朴大怒:“恶贼,你死到临头还笑什么?”

“哈哈,我笑你们梅家刚才还说我藏头露尾,你们自己不也藏在屏风后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周楠将目光露到屏风上,仿佛要将画在上面的那一丛正在盛开的牡丹看穿:“梅员外,你若要杀我周楠,大亲自动手,又何必避而不见?你若有话说,大可出来见面。否则,我可要走了。”

说罢,一把将画师拖出来,就大步朝花厅外走去。

他已经料定梅家今天只是威吓自己,根本不可能真的下手杀人。就算要杀,也等不到今天。

果然,看着周楠大步朝自己走来,几个执械的家丁一脸的疑虑,竟没有上前阻拦。

这个时候,身后突然发出一声怒啸,就看到一个大约五十出头的中年人大步走了出来,喝道:“姓周的小贼,你还有脸来见老夫,好大胆子!”

这人身得极是雄壮,那身坯简直就是一扇门板,面庞黝黑,孔武有力,如果没有猜错,应该就是梅康梅大员外。

“小贼,你就敢料定老夫今日不肯杀你?”

周楠站住了,微微一拱手:“见过梅世叔。”

“住口,你这小贼害我儿性命,老夫和你不共戴天,你也有脸叫我世叔?”梅员外用燃烧的眸子盯着周楠。没错,就是他,就是那姓周的畜生。十年不间,他的容貌已经发生了许多改变,人也壮实了许多,但那五官中依稀还带着当年那少年书生的儒雅之气。

“好,攀过旧情,咱们就说正事吧!在下之所以料定员外今天不会杀我二人,那是因为有一句话说得好:玉器不与瓦片斗。员外是水上人家出身,好不容易才有今日,乃是城中大户,在普通人眼中就是玉器。而我周楠,现在不过是一个衙役,就是瓦片。”周楠淡淡说道:“今日来你府上查案,周楠是领了衙门之令,来的时候,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看着我和李画师进了梅家的门。可这一进来就没有出去,梅员外将来免不得要拿个说法出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潇洒地坐回椅子,道:“也对,员外财雄势大,或许可以拿钱堵住别人的口,官府拿你也没有任何办法。可是,你别忘记了。贵府三少爷可是个读书人,据说读书还成,将来未必不能考得功名,光耀梅家门庭。若是我和李画师在贵府失踪,三公子将来的前程怕是再也谈不上了。试想,又有哪位考官敢录取一个嫌犯?”

说着话,周楠一脸的诚挚:“梅员外,你要取我性命,今后有的是机会。无论是打闷棍,还是待我落单,一麻袋装了沉水,有的是机会,又何必选在今日选在自己的家里。若说这安东县里哪个地方对我来说最安全,怕是只有梅家了。”

梅朴暴跳如雷:“小贼,视我梅家无人邪?”

“好,说得好,不愧是我家阿大当年的密友,果然是个人物。”梅康眼睛里闪过刀子似的亮光:“来日方长,老夫在这里拜托周代班头保重身体长命百岁。”

周楠也不在意,拱手:“承员外吉言,咱们私人的恩怨以后再说,今天只谈公事。”

“老三,周代班头若是有话问,你配合一下。”梅康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看到梅员外气愤而去,周楠偷偷地松了一口气。今天自己果然猜对了,这梅家对子弟的功名果然看得极是要紧。早年,梅家大公子就得过秀才功名,现在老三也是个文雅书生。即便是梅二小姐又何尝不是一个才女,完全不像是一个土豪家庭的产品。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古人不是说过: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在官本位的时代,只有当官才算是一条好出路。否则,即便你富可敌国,见到区区一个七品县令也得下跪磕头。若是惹恼了地方官,有的是一万种方法叫你破家灭们。所谓抄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是也。

梅康靠着捞偏门起家,自然知道国家机器的厉害。发财之后,就拿出大量资源供子弟读书,为的就是让儿子考取功名,弄个官职,也好保住身家。

若是今天杀了我周楠,虽然官府没有证据真拿他没有办法,但梅三公子这辈子怕功名无望了。道理很简单,考官可不想自己录取的弟子是杀人嫌疑犯将来受到牵连。

周楠也是吃准了梅康这个心思,这才无所畏惧。

梅员外一走,其他家丁也都退下。花厅里只剩下梅朴一人愤怒地看着周楠,小胸膛剧烈起伏。

周楠一笑:“三公子,咱们可以开始问案了,还请你将寡嫂身边服侍的婆子丫鬟们请来说话。公子看我如寇仇,咱们相见不如不见,早完事早眼前清净。”

第二十六章 不讲游戏规则

从梅家问完案子出来之后,周楠看了看身边的李画师,忍不住问:“李画师,可好些了?哈哈,画师给衙门效力,这辈子什么没见过,今日缘何畏惧成这样?”

画师在古代可是技术工种,可惜地位不是太高。衙门里但凡有海捕公文,需要画图缉拿罪犯,都会让李画师来画像。另外,若是出了人命案子,也需要他去画死人。所以,他平日里胆子也是不小的。

“我我我……我……”李画师脚有点发软,索性一屁股坐在河岸边的石栏杆上,不住地摇头:“周代班头,你还真是心大,这梅员外早年还是敢杀人的。今天你我若是真被人家给做了,喊冤枉都没处喊去。”

“别怕了,等下我请你吃酒压惊。”

“别别别,哪里还有胃口,改天吧。”李画师苍白着脸摇头:“真没想到今日碰到这么个凶险的差事,直他娘,归县丞这个龟儿子要害周小哥,怎么扯到老子头上,还有没有道理了?”

“归县丞要害我?”周楠心中一惊,禁不住问。

李画师气道:“小哥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归县丞虽然是外乡人,来我县也没两年,可和地方上的人也熟。前一阵子衙门里的差役出缺,要补人进去。毕竟这也是每月二三两银子的活儿,几年下来,积下上百两身家不在话下。这个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就有人去县丞那里走动。你走了县尊的门子,坏了人家的好事自然要整你。否则,归县城明明知道你和梅家有血仇,怎么别人不派反叫你负责梅家寡妇失踪案?”

原来如此,周楠皱起了眉头。这么一说,事情就完全清楚了。

他心中感慨,这世道真他妹黑啊!为了一个卑贱的衙役身份,归县丞竟然下这种狠手,至于吗?

不过转念一想,也对啊!对他这个现代人来说,衙役身份低微在大明朝就是二等公民。可是每月却有二三两白银的工食。再加上灰色收入,五六两也是有的。在满目都是贫民的古代,这可是一笔不菲的固定收入,铁饭碗,还不抢得打破头?

想来,归县丞尚不至于要害我周楠性命。他只是想叫我在这案子上碰得头破血流,然后打一顿赶出县衙了事。

打一顿……一口冷气从周楠心中生起。是的,归县丞可是下了死命令限期三日破案,今天可是第三天了。

当下,周楠也不耽搁。和李画师分手之后,拿了刚才从梅家问到的口供和画的图形匆匆赶回县衙,坐在刑房里仔细地看起来。

这一看,就是半天,也没有丝毫的头绪。

梅家辜负素姐十四岁那年被梅大公子赎身,嫁入梅家,到今年二十五岁。自从丈夫死后,就独自居住在梅家后院的一座小楼里,身边就一个婆子服侍,平日里也不出门。

据那个婆子的口供说,素姐失踪那天是去后门小码头洗衣服。本来,身为梅家大妇,这种家务活自然有婆子代劳的。但那天素姐洗的是小衣,自然不方便交给别人。

这一洗就是一个时辰,婆子发现不对,去码头寻,才发现人不见了。本以为是失足落水溺亡,家里人打捞了半天也没捞到。而且,这一段的河流的流水也缓,尸体不可能冲得太远。

问到这里的时候,周楠又问那个婆子,素姐屋中的财物可少了。回答说,无论是衣物还是首饰细软一件都没有少。

听到这里,周楠就打消了素姐和人私奔的推断。若她真和人私奔,怎么可能不带钱,她的情郎又图个甚?

美貌吗,好象谈不少,至少和美女挨不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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