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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臣风流 第437节

有了,既然在皇帝那里刷不了,我就从万历那里刷。在皇帝那里刷和在未来皇帝那里刷,还不是一回事。你要上纲上线,劳资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哈哈,这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周楠顿时有了个主意。

便对嘉靖奏道:“陛下,臣曾为行人司行人,如果不是因为调到道录司侍驾,将来必为朝堂言官。臣现在虽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纠察风纪,正人心风气乃是天下读书人应有之责,臣今天要上折弹劾朝中大臣。”

嘉靖:“你要弹劾谁?”

周楠:“臣要弹劾翰林学士,太子左春坊张居正。”

嘉靖心中大奇,“你弹劾他什么?”

周楠:“太子左春访张居正负有教导世子读书做人之责,方才世子言我大明朝独尊道家,天下道统都归于正一和全真。又说臣的青词似有遵崇全真,排斥正一之意。当年太祖高皇帝建立制度时,正一却是排在全真之前。说臣这首词,乃是对高皇帝的大不敬。臣敢问世子,太祖高皇帝何曾说过正一排在全真之前,是否下过诏书,或者在《起居注》中记载?从小里说,世子这是不是无端挑起正一个全真不睦?往大里说,那就是假传圣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敢问世子该当何罪?”

你不是上纲上线吗,我也给你戴一顶大帽子,就问你承受得起吗?

听到这话,先前对周楠还心生不满的正一诸道都微微颔首。心道:是的,周司正这话说得对。两派地位相同,谁也不比谁低上一分。世子强分彼此,这不是让我们无端和全真闹生分了,非人君之举。

“我……”朱翊钧毕竟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他又如何辩得过周楠这个成年人。心中大急:“皇爷,我不是,我没有……”

周楠打断他的话,铿锵有力的说:“陛下,世子年幼,童言无忌。但教导他读书的人却难辞其咎,难保这样的话不是出自张居正口中,臣弹劾张居正曲解太祖高皇帝的圣喻。这样的人不适合做王府教习,臣请免去张居正太子左春坊之职,依旧回翰林院好好读书。”

说到这里,他正义凛然,甚至有点挑衅地看着朱翊钧。心中暗叫:快叫侍卫拿下我呀,最好打我一棍。这几棍打下去,我这个铁骨铮铮的强项令的美名就算是坐实了。

听到周楠弹劾张居正,现在还站在一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袁炜惊讶地过来,心中有觉得好笑。

你周大人一个小小的六品杂流竟然弹劾翰林院学士,让他好好读书。人家张白龟什么人,天下闻名的大学者大名士,当今储相。如果不出意外,内阁当有他一席之地。你弹劾人家,安这么大一个罪名,是不是有点过了?

张太岳今天可没进西苑,竟然就被人弹劾,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老袁年纪一把,精力不济,眼见这高拱、李春芳、张居正这些后辈在朝堂中锐意进取,知道自己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早有意过得几年就辞去内阁辅臣一职回乡养老。别到时候挡了后人上进的道路,被灰溜溜赶出内阁,那就没面子了。

最近徐阶和王府争内阁首辅一职争得快要翻脸,他自然是懒得去管。

不过问,并不代表他不关注。

心中就想:这周楠是徐阶的门生,这次到道录司做右正,不外是想得一个面圣的机会,也好联络内外。张居正平日里担任天子经筵的读书官,亲近天子的机会也多。今天周楠突然向张太岳发难,是不是徐阶的意思,要斩断王府系这个耳目?世子性格冲动,等下定然发作。真要惩治周楠,王府那边就被动了。

以皇命处置言官,那可是要触怒整个文官集团的。

……

果然,世子面上的怒色更盛,显然正处于爆发边沿。

周楠见状心中狂喜,继续暗地为朱翊钧加油:朱小朋友,快打我,快打我呀!

可就在这个时候,朱翊钧突然张开小嘴“哇”一声哭起来:“皇爷爷,不要赶张师傅走,不要赶张师傅走……呜呜……”

整个玉熙宫鸦雀无声。

周楠心中失望透顶,自己这个激将法,引蛇出洞之计不可谓不妙,成名就在今朝。

可他算漏了一点,世子只不过是一个四岁的孩子。

第三百六十一章 这工作干不下去了

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你能和他讲道理吗,要听得懂才好。

怪就怪张居正这个老师太厉害了,教出这么聪明老成的学生。小小年纪,竟能和朝廷大臣侃侃而谈,叫周楠忽略了朱翊钧的年纪,把他当成成年人看待。

而且,熊孩子还有一大杀招,那就是哭。

世子从小生在天家,最是无情帝王家。裕王平日里也不太管孩子,一个月也见不上一两次面。因此,朱翊钧从小就没有父爱。

他天天和张居正呆在一起,内心中已经拿张太岳当自己的父亲看待,极为尊敬。这也是后来张首辅的大改革虽然弄得天怒人怨,依旧得到了万历皇帝极大支持的缘故。

听到周楠说要把张师傅赶走,小万历心中一急,就哭出声来。

这一哭,周楠有种大祸临头之感。

古人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君子抱孙不抱子。

意思是,对于儿子你必须严厉,这样才能让他成长。等到你老了,不妨怜爱孙子,享受天伦之乐。如此,人生才算圆满。

看得出来嘉靖对小万历极为溺爱,否则也不可能打破二龙不相见的规矩,招他进宫。

自己把他最心肝宝贝的孙子给气哭了,天子的雷霆一怒下来,我老周今天怕是要完蛋。

果然,只见嘉靖面上有青气闪动。

周楠心中一急,忙将求援的目光落到袁炜脸上。这老头可是他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也只有他救得了自己。

袁阁老却耷拉下眼睑。

周楠心中凉凉,也对,老袁就是个老好人,我和他非亲非故,人家也没有义务帮我。

当下只得以退为进,对嘉靖道:“陛下,臣德行浅薄,言语无状,触怒世子,求免去道录司右正一职,回家读书。”

突然,袁阁老喝道:“周楠,些须小事就负气求去,要挟君父,其心可诛。你若因一点小事就要辞官,岂不让人说陛下无量,起居注上又该为陛下,为世子写上这一笔?况,我朝不以言最人。你也是科道出身,若就此言去,今后谁人还敢进言?此风不可涨,此例不可开。”

这话说得声色俱厉。

嘉靖见心爱的孙子哭泣,也处于愤怒的边沿,只恨不得立即叫人把周楠拖出去一顿暴打。

可听到袁炜这一席话,心中却一个激灵知道周楠这是在碰瓷:好险,朕差点着了这姓周的道儿了。

是的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是想打谁就打谁,看谁不顺眼就打水,恩怨分明,不亦快哉!可打人也不是乱打的,要讲究费效比。

比如大礼仪的时候,涉及到皇权和相权之争,杖死杖伤百余人,获取了最后的胜利。虽然自己名声不好听,却也值了。

今天若纯粹是为了发泄心头的怒火打周楠一顿,免去他的官职。这姓周的才真正是出大名了,若将来中进士,以他在行人司的履历和在言官那里的树立起的名头,肯定要进都察院,只怕朕一辈子都要被这厮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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