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风流 第460节
在皇帝身边几日,周楠才知道这是一件苦差事,也发现迷信小老头的麻烦。
嘉靖同志已经变得有点神叨叨的了,一遇到事都会算个褂,然后让周楠用易经解。
可怜周子木国学水准有限,这个时候不得不强提起精神学习《易经》务必给皇帝一个满意的答案。下来之后,他也狠狠地恶补了这门学问。再加上他本身要准备应付下个月的科举,精神上时刻处于绷紧的状态。
这个时候,周楠有些气恼,早知如当初就该习《易经》而不是《春秋》了。
除了算卦,嘉靖老同志还时不时设个祭坛,祷告上苍。自然,周大人也免不了要写篇青词应景。
这是周子木最快乐的时候,他早早就准备了许多得用的文章,照本宣科念完,然后烧祭天地就是了。
不得不说,后世道教协会还是有很多人才的,毕竟后世的人力资源,资讯条件比明朝不知道先进多少,所作的青词也是极好的。尤其是现代道家领袖陈撄宁的几篇作品,更是让嘉靖眼睛大亮。赞了一句:“比严嵩写得好。”
周楠心中得意,陈道长的东西自然是非常好的,人家可是道教界敬誉其为当代的太上老君,最接近神仙的人。
神仙不神仙,周楠也不以为然。不过,这个二十世纪的道协主席在学问上的素养确实是当时最佳。
嘉靖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把周楠所写的青词付之一火炬,而是另外誊录了一份留底,没事的时候就看看。
另外,也因为陈樱宁的作品得了他的欢心,还赏下了不少东西。
比如香叶冠、拂尘、香炉、线香……这些玩意儿也不值钱,又没有实用价值,可他是皇帝赏赐,你又不敢乱丢,得好好供着。
别的还好,香叶冠供在案桌,一旦枯萎和柴草没有什么两样,看起来也显得滑稽,搞得周楠很是头疼。
老板你就算要赏赐,给点金银好不好,给这些不当吃不当喝的东西有什么意义。
另外,嘉靖因为乱吃药,加上年纪大眼神不好使。内阁送过来的拟票的大臣的奏折也没办法看,需要黄锦一字一句地念给他听。听完,皇帝通常会说一句“可”或者“不行”“按照内阁的票决办。”或者“朕安,无事不上要折子请安。”
黄锦让周楠进西苑随驾的目的很明确:让周楠不着痕迹地劝嘉靖少吃所谓的长生药。
黄公公侍侯了皇帝二十多年,天子的心意喜怒全天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劝戒皇帝的事情,还只有周楠做得到。因为,嘉靖确实喜欢周楠的青词,而且,皇帝也拿他当未来的女婿看。
女婿半个儿,二龙不相见,但见女婿也可以弥补他内心中亲情的缺憾。
自从上次玉熙宫世子状告周楠和李妃有私情之后,小王子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被皇帝接进皇宫来了,估计嘉靖对裕王府也有了看法。
他就是这么一个喜怒无常,让人无从揣度的人。
周楠也编了一通道家的理论劝嘉靖少吃长生药,结果没有任何用处。
嘉靖的死活我们的周大人可一点也不关心,磕药的人要找死,谁也救不回来,说多了反将我自己填进去,不划算。
据周楠和黄锦分析,嘉靖的长生药中含有春药成分,服用之后身体反应激烈,异常难受。嘉靖年纪大了,对男女之事也不热中,每次吃药之后便会打坐炼气。说的是运功化解药性,搬运龙虎,其实就是用身体硬扛。
这一打坐通常都要用上两个时辰,此事是周楠一天中最清闲的日子。
在西苑和黄公公吃一顿毫无营养看不到半点维生素的御膳,他就抓紧时间在御书房背上几篇课文,写上一篇八股文章。
黄锦是老人,瞌睡少,也不午休,便会过来看周楠所作的时文,并随口点播上两句。
司礼监掌印,外翰林的学问可不是盖的,如果不是因为身有残疾,黄老先生中个庶吉士当不在话下,每每都能让周楠有不小的收获。
有王世贞和黄锦这样天下一等一的人物做老师,周楠际遇之奇可是大明朝的头一份。
如果再考不中进士,那就说不过去了。
待到皇帝打坐完毕,将身体内的五石散和春药散去,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卵事。朱、黄、周三人通常会在西苑随意走走,说些闲话儿。
待到申时,周楠就到了下班时间可以离开西苑了。
但他现在还不能回家,须先去王世贞那里将今天的命题作文交过去,批改、评讲,然后被王老师一通狠批。
无论周楠的作文写得多好,作为一个严师,王世贞都不会客气:“周楠,你这样的文章凭什么进考场,凭什么中举人中进士,你是我教过的学生中最差的一个,我王世贞的名声都要被你彻底败坏了!”
周楠还能说什么呢,只得俯首帖耳认错。
还有二十来天就是进考场的日子,不但周楠,就连王世贞也急了眼,督促得分外严格。
等到从王世贞那里上完课回家,已是半夜,大概估计了一下,已是后世北京时间午夜十二点。
回家之后,周楠立即就倒头闷睡,天不亮就得起床,他的睡眠严重不足,满脸都是青春痘,颜值直线下滑。
在这几日里,周楠又去内书堂给太监们上了一节经济课。
经济学是一门严谨的科学,可不能乱教。第一节 课是总纲,从第二节科开始就得系统给他们灌输实用的学问。
周楠提前拟了一个教学大纲,现在就从第一科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细细地讲起。
这种开天辟地的新知识,这种“屠龙术”自然让太监们无比震撼。
除了去内书堂上可,给皇帝念奏折,陪天子高迷信活动之外,周楠作为天子近臣还要参加经筵。
所谓经筵,是指汉唐以来帝王为讲经论史而特设的御前讲席。它在宋代正式制度化,为元、明所沿袭。
每月二日、十二日、廿二日三次进讲,帝御文华殿,遇寒暑则暂免。开经筵为朝廷盛典,由勋臣一人知经筵事,内阁学士或知或同知经筵事,六部尚书等官侍班,另有展书、侍仪、供事、赞礼等人员。
周楠先后经历过两场经筵,第一场的主讲是张居正,第二场是徐阶。做为一个即将参加乡试的人,周大人觉得还是有不少收获的。
张居正在筵讲结束之后还拉着周楠和他探讨了一下朝廷的税收制度,特别是周楠在内书堂第一节 课时所谈的的货币的本质。尤其是那句什么是钱,钱本身并没有任何价值,钱的价值在于国家信用为担保,让老张耳目一新也深受启发。
二人就谈到了以货币赋税代替实物本色的问题,已经有后来一条鞭法的影子。实际上,在江南富庶地区,官府在征税的时候已经开始拒绝接收本色,而只征折色,为的就是减少不必要的开支和损耗。
在周楠看来,一条鞭本是为大明续命的良方,如果万历、天启几朝继续实行下去,国库充盈,就算遇到天灾也有赈济的能力,自然也没有后面的李自成、黄太极什么事了。
只可惜张太岳为政苛刻,特别是清丈民间隐匿的田亩和考成法将整个官僚缙绅集团得罪干净,以至人亡政熄。
这,确实叫人思之扼腕叹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