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维寻道者 第206节
十万大雪山。
时节早已入了寒冬,便是南国的大楚和大郑,也早便是飘絮千里,滴水成冰。
而在身在北疆的北卫,自然更是岁弊寒凶,雪虐风饕。
放眼望去,天地之间都是素白的一片,十万里河山尽皆镐素。
这般的严寒天地,即便是耐寒的冰熊,也不会轻易走出洞窟。
而此刻,如镜的冰湖上,正有两人遥遥相对,在他们立身处,便是呼啸不休的霜风寒雪,也是尽皆止步。
金袍的老僧抬起眼,沉默凝视对面那人。
在金袍老僧眼底,有万象生灭,如同宇宙大衰减般的可怖景象,又有星河演化,如同鸿蒙初判,阴阳始开。
他头顶枯荣宝树,万丈枯荣神光将其周身牢牢笼罩。
金袍老僧望着对面那人,面色肃穆,神色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慈载,你这老东西。”
在金袍老僧凝神以对中,在他对面,与之遥遥相对那人,却突得轻笑开口。
无数幽云滚动,镇坐在一片末劫景象中,由触手和眼珠构成形体,无尽诡异的造物叹了口气。
妙严抬起森白的瞳孔,看着凝神以对的金袍老僧,笑呵呵道:
“我们好歹也算老朋友,怎么,就需要如此防备吗?”
“我们可不是老朋友。”金袍老僧皱了皱眉:“大禅师来北卫,究竟意欲何为?”
“冷淡啊。”
妙严叹息一声,他身体里无数触手也跟着狂舞,投下纷乱的黑影。
“你们把我的人魔当成炮灰,当成马前的卒子,却为何对我这个人魔之祖,如此的戒备呢?”
“牧人可以驯服羔羊,驯服猎犬。”
金袍老僧语气淡然:“但唯独,牧人不会尝试驯服野狼。
“大禅师,你真以为自己《易鼎心经》里存的算计,天下人看不出来吗?”
“有点意思啊。”妙严轻笑一声,击掌赞叹道:“看来,对于紫雾的存在,你们心中也隐隐有所揣度了。”
“大禅师究竟要说什么?”
“紫雾。”
妙严诡秘一笑,在他身体里,无数的眼珠齐齐睁开,凝视着百丈外的金袍老僧:“想知道紫雾里面,究竟是什么吗?”
看着金袍老僧呼吸不自觉一紧,妙严面上笑意愈发浓厚。
“上前来。”他招了招手:“我亲口告诉你。”
……
……
……
南海。
一座洞天福地之内。
春阳温煦,万点金光自天幕下洒落,有隐隐的雅乐声,正从竹林深处飘来,伴随着流水冲刷白石的哗啦。
在一处小木屋外,两个身着儒衫的童子正恭敬侍立,神色万分肃然。
两个童子,一个手里捧着一轮明镜,另一个手里持着戒尺。
“北卫、大郑边军异动,两国战端将启。”
“烂陀寺慈载和尚修成佛家六神变,是谓天眼通。”
“黑天子与太微山大道主已一齐出行,协助夫子填补界天之漏。”
“妖仙方壶君寿元无多,将冲击上三境。”
“玄玄子修成长生金身。”
“莲花真人渡劫惨死,元神遁走两分。”
手捧明镜的童子正口中不绝,他每说出一句话,明镜上,便会多出一行文字。
“阴山夫人回返禁地。”
“陆羽生杀尽三苦虫,重归折兵山。”
“雨灯自裁青神观。”
“广慧与王秋意齐手,斩妙严于南海。”
童子顿了顿,当他刚想继续开口时,木屋里,有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了他。
“把妙严那一条删去,此处不实!”
第一百八十九章 宿怨 【两章合一】
在那声苍老声音响起后,偌大的洞天福地内,忽得,就静了那么一瞬。
竹林深处的雅乐声戛然而止,几个或抱琴,或横笛的人,纷纷从竹林中走出。
他们放下手中的乐器,朝小木屋处深深躬身,于礼数上一丝不苟。
被小木屋那道苍老声音打断后,抱着明镜的儒衫童子神情惶恐。
他左右慌乱四望一眼,小嘴一瘪,双肩微微颤抖,豆大的泪滴子直欲夺眶而出。
在他身侧,那个怀抱戒尺的童子亦是神色慌乱,他焦急看了那个泫然欲泣的同伴一眼,不知该如何去宽慰。
一旁,抱着古琴的青衫少年人听见动静,他瞥了眼两个神情慌乱的童子,表情似笑非笑。
“去哪胡闹了?”
他压低声音,朝两个童子出声问道。
怀抱明镜的童子抬起脑袋,泪眼朦胧,当他看见青衫少年人一脸的戏谑神情,泪水终是夺眶而出,忍不住嚎啕大哭。
“大鲲说他过八千年的寿辰,我,我们……”
“好胆子,小小年纪也敢去讨酒喝。”
青衫少年人脸上笑意愈发浓厚:“如此,恐怕得挨个三十,不,三百戒尺吧。”
在童子哭声更加凄然时,青衫少年人却痛呼一声。
他捂着脑袋,委屈把头偏过去,一脸无奈。
在其身后,一个眉飞入鬓,金袍白冠的年轻男人施施然收回手。
“多大的人了。”金袍白冠的年轻男子又敲了他一记,斥道:“惯会与小儿辈胡闹,全然不长进!”
见青衫少年人跳脚痛呼的模样,不仅两个童子破涕而笑,就连竹林里走出那群人,也嘴角上扬。
一个明艳动人,身姿娉婷的女人不禁素手掩唇,她容貌极美,背负着一方乌木长匣,彻骨的森寒杀意从长匣透出。
在女人身侧,是一个面皮蜡黄,看起来病弱不堪的黄脸汉子和一个双鬓星霜的儒士。
那儒士似乎十七八岁上下,还正是少年人的相貌,神态却是极持重。
其气质温润内敛,如圭如璧,宽兮绰兮。
自是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他双眼蒙着青色的布条,遮住了眼瞳,神色淡淡。
无论是着青衫者,还是金袍白冠者,或是面带病容的黄脸汉子,身姿娉婷的明丽女人……
他们都簇拥在双鬓星霜的少年人身后,隐隐以他为首。
见抱明镜的童子破涕而笑,那个金袍白冠的年轻男子也笑了一笑。
他弯下腰,摸了摸两个童子的脑袋,又挥挥手,示意他们自行去耍子。
“可,可是……”
童子犹豫了片刻,他低着脑袋,看了看怀抱的明镜,又抬起头,看看面前金袍白冠的俊美男子,嗫嚅了许久,神色满是迟疑。
“不妨事的,各位老爷都在此处!”
另一个童子倒是警觉,急忙扯了扯伙伴的衣袖,见他仍是一脸迟疑不定,索性将他生生拖走了。
“等等。”
身姿娉婷的明丽女人笑着开口:
“把镜子和戒尺留下。”
那童子忙不迭转身,恭恭敬敬,将手中的戒尺双手奉上。
又劈手夺去同伴的明镜,一并献给明丽女子。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倒提着伙伴的衣领,如同揪一只猫般,匆匆驾驭遁光飞走,像是被大火烧了屁股。
两个小小的身影很快飞远,一恍惚,就不见了踪迹。
看着他们小小的身影没入远空的青冥,变成微不可查的黑点儿,半响后,金袍白冠的俊美男人才收回目光,轻轻笑了笑。
“小东西倒也狡诈,竟还想将功补过吗?”
他摊了摊手,表情饶有兴致:
“两个皮猴子,真是愈发长进了。”
“三师兄倒是看重他们。”
身姿娉婷的明丽女人笑了笑,微微抬起眼帘:
“难得三师兄如此青目,只盼他们不要妄自蹉跎了。”
“我也只盼是师门兴旺。”
金袍白冠的男人闻言一叹,他默了半响,才轻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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