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不丧尸 第160节

“好。”程子介深深吸了口气，明白这次救援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不然的话，刘中校的队伍已经撤退，而空中打击也终究会因为飞行员的无法坚持而彻底断绝。阳门市区的丧尸必定会利用那样的机会，再次向隧道派出丧尸群。那时就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

孙志高也非常明白这一点。但重任在身，他倒丝毫不显慌张，而是点燃一支香烟，坐在阵地中静静地吸着，目光投向东方的山峦。

山顶上的夜空已经从幽暗沉重的黑变成了迷人的湛蓝。那是晶莹的蓝，那是深邃的蓝，那是让人觉得心神宁静的蓝。那种蓝色像是有形质一般，人的目光能真切地抚摸着它，感受着它的平滑和清澈。大部分星光都已经悄然隐去，但剩下的那几颗却闪耀得更加夺目，镶嵌在那一片蓝中，似乎触手可及。

一阵凛冽的山风吹过阵地，山峦与深蓝交界处似乎荡漾起一层淡淡的浅白。天就快亮了。

程子介结束了和严少将的通话后，马上和包少尉讨论了具体作战安排。因为连山海军航空兵的有力援助，这一段时间几乎没有丧尸能到达这处阵地。因此，包少尉调整了战力分布。三门双联装的小口径高射炮现在都对准了隧道口。只留下一架重机枪和两支火箭筒，以及刚才随着程子介连续苦战的侦察班，防御阳门方向可能会出现的零散丧尸。其他的战力则全部散布成了一个扇形，所有的武器都对准了隧道的出口，准备消灭引出来的丧尸。

战士们也都明白了最后的决战即将到来，一个个摩拳擦掌，战意高昂。就连疲惫不堪的侦察班士兵们，也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士气不减反长。

程子介和包少尉巡视过阵地之后，头戴式通话器中就传来了怒涛小队的呼叫：“怒涛五号，怒涛六号报告。请指示。”

伴随着呼叫的，是两架武装直升机悄然飞过山峰，来到了阵地上空。

“你们先在这边待命。等会配合地面部队封锁隧道出口，消灭我们引出来的丧尸。”程子介马上作出了指令。

“是，长官。”这两架武装直升机接受了命令，和一直停留在阵地上空的前两架一起，缓缓盘旋起来。

这时孙志高吸完了一支烟，来到程子介面前：“程老大，差不多了，我去刚才那山头上，拿些器材过来，准备引丧尸了。 ”

程子介微笑道：“去吧。要是没什么事，把那边山头上的弟兄们都带过来算了。刚才这么长的时间，都没什么丧尸能通过空中封锁。那边山脚下还是三点钟被炸过最后一次，到现在两个多小时了，没聚起几头丧尸。他们留在那边也没什么事了。”

“嗯，我正是这么打算的。”孙志高哈哈一笑，大步走向一架运输直升机，很快就腾空而起，飞离了阵地。

程子介目送着直升机载着孙志高，飞向之前他们一直在干扰丧尸的那座山峰。不久，它就再度出现在视野中。

这时，程子介再次接收到了呼叫：“骄龙小队呼叫程长官。我小队已抵达隧道上空，请指示。”

程子介吓了一跳，这是那位亲自驾驶战机的钱上校的声音。洪亮的嗓门掩盖不住他的倦意。大概是上了些年纪，体力不比年轻飞行员，坚持不了太久的高强度作战飞行。但飞行员们都明白，只要这最后的行动顺利完成，他们就不用再飞了。因此，他们实际上也都是士气高涨。

毕竟现在大家都切实地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而不像之前那漫漫长夜里，他们一直在不停地起飞，投弹，返航，降落……相比身体上的疲劳，更让人精神疲惫的一直是看不到什么希望。

程子介仰头看向深邃湛蓝的天幕中闪烁的航行灯，心中自豪，又有些受宠若惊。这是到目前为止，称呼自己为长官的军衔最高的军人，一个真正的空军上校。

当然，钱上校现在只是一名战机飞行员，而程子介是救援行动的总指挥。

程子介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道：“你们等连山的晨曦中队来了以后，配合他们一起封锁隧道的南出口，消灭我们引出来的丧尸。”

“是，长官。”钱上校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一声，骄龙小队也开始在这片空域盘旋了起来。接着，预警机也从阳门郊外来到了阵地上空。

当然，战术指挥权还是必须由预警机来承担。程子介简单地交代之后，孙志高已经带着他那支小侦察队的所有成员，乘坐直升机返回了阵地。他们飞快地对着隧道入口架好了一部分器材，然后孙志高本人带着两人和部分器材，再次乘上直升机，越过这道隧道所在的山峰，去另一端的出口等待行动开始。

直升机飞过群山之后，从连山起飞的主力空中打击部队终于抵达了隧道上空。

“晨曦中队呼叫程长官。”中队长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倒让程子介有些奇怪。但现在顾不上和对方闲聊，他飞快地将晨曦中队部署在隧道南出口上空，然后让他们听从预警机的战术指挥。

接着，他接通了严少将：“我们准备好了。”

严少将毕竟是一位将军，平静地微笑道：“好的，程先生。不要有心理压力，不论最终结果如何，尽力就行了。”

“明白。”程子介深吸一口气，大声对着通话器喊道：“各单位确认。”

耳机中马上传来了回答：“怒涛小队准备完毕。”

“骄龙小队准备完毕。”

“凌云部队、特二连准备完毕。”

“惊雷部队准备完毕。”

“晨曦中队准备完毕。”

“长虹准备完毕。”

现在，只等待程子介一声令下了。他大步走向阵地边缘，拍了拍正在音响器材后待命的孙志高侦察队的成员，示意他们准备，然后呼叫了山那边的孙志高：“孙大哥，开始行动。”

说完转向面前的部下：“你们也开始吧。”

第三百八十二章 机会

一时间，山间只剩呼啸的风声。越来越明亮的天幕上，又一颗晨星悄然隐去。

晨曦的微光中，程子介几乎听得见自己的心跳。阵地上所有人都在注视着黑洞洞的隧道出口，紧张地祈祷着不要发生意外。

比这漫长的一夜还要漫长的一分钟之后，隧道口中突然摇摇晃晃地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微弱的晨曦洒在它身上，程子介老远就能看到它半腐烂的身躯。

接着，就像捅翻的蚁巢一般，隧道中的丧尸一涌而出，朝着阵地蜂拥而来。

“开火！”几乎是包少尉下达命令的同时，阵地上的各种武器一起咆哮了起来。雨点般的枪声和炮声，怒涛小队发射的火箭弹的尖啸声，山那边沉闷的爆炸声，以及通讯频道中充斥着的呼叫声，在一瞬间笼罩了这片荒凉的山峦。

丧尸们一离开狭小的隧道口，就被各种火力完全覆盖起来。一阵阵明亮的火光扬起残肢断臂，即使是抗打击型的丧尸也无法对抗这样的重火力。一门高炮专门被安排发射小口径穿甲弹，没有任何生物能在这种被设计用来对抗装甲目标的炮弹射击下保持身体的完整。

程子介完全没有任何出手的机会，只需要静静地看着。这一场血海和火海的对决中，火海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东方的第一片霞光将隧道所在的山顶染得五光十色的时候，枪炮声终于平息了。远远地从阵地上看过去，隧道口外的一段公路，以及公路两侧的草坡已经完全被覆盖上了一层暗黑色的血肉，几乎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粘稠的污血和肉浆在隧道口外堆积的至少可以没过人的脚踝，正在向着阵地的方向缓缓流过来。

清爽的晨风送来一阵腥得令人作呕的腐臭，接着，隧道内就传来一阵低沉的隆隆声。隆隆声越来越近，终于，一辆车身上污血斑斑的坦克出现在隧道口外。

坦克炮塔上的舱门打开，一名军官正在对阵地拼命挥舞着手臂。于是，阵地上终于爆发出了一阵响彻天际的欢呼，不少士兵疯狂地将手中的武器高高地抛了起来。

程子介静静地看着坦克驶近阵地，脑子不由得一阵晕眩：这一夜的苦战没有白费，被困的人成功获救。而孙志高乘坐的那架运输直升机也再次飞越山顶，回到阵地上空，缓缓降落。

他身边的士兵们突然一拥而上，将他不由分说地高举了起来，然后抛向空中五光十色的云霞。程子介也不抗拒，微笑着享受起这份应得的骄傲。

片刻之后，坦克已经碾过隧道口外的血河，在阵地边缘停了下来。那名军官跳下炮塔，大步走向阵地。狂喜的士兵们这才放下程子介，让他和包少尉一起迎上前去。

“顾上尉！”包少尉满脸笑意，首先敬了个军礼。 顾上尉一边回礼，一边大声道：“包子！你真行！以后我再不叫你菜包子了！”

包少尉哈哈大笑了起来：“至少是个叉烧包了。”

顾上尉一边笑，一边走向程子介。面对程子介伸出的手，呆了呆，才想起程子介并没有接受军衔。于是没有敬军礼，只是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了程子介的手掌：“多谢。”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两个字足够了。其他的任何话语都是多余的。程子介微笑着：“其他人呢？”

“方上尉带着他们向南离开隧道，准备撤退了。 ”顾上尉大声答复道：“长官，我来联络你们，一起撤退吧。”

“好。这些事情，你和包少尉商量吧。”程子介笑道：“我和严少将说一声。”

“是，长官。”顾上尉大声答应着，退开一步。于是程子介接通了严少将：“将军，成功了。被困的队伍已经离开隧道了。”

严少将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不再掩饰自己突然放松下来的疲惫，只是轻轻地回答道：“好。”

程子介继续笑道：“将军，撤退方面的指挥，我就不懂了。”

严少将微笑道：“我知道。你休息吧。”说着开始对各部队下达起命令来。 很快，天空中的各类战机就开始爬升，编成整齐的队伍，再来到阵地上空，盘旋一圈，向着这支英勇的部队表达了敬意，然后乘着霞光，陆续返航了。

接着，严少将下令各部队抛弃无法携带的重型装备，穿过隧道，在南端出口外集结完毕后轻装撤退。毕竟这个世界中，人比武器重要得多。绝大部分的武器都没有足够的人手操纵，带回去也是一堆废铁。

至于三架运输直升机，严少将调配它们去南端，将部分平民和状况不佳的士兵先送回基地。经历了连续二十小时的苦战和围困，特别是在隧道中漫长的十几个小时之后，有些士兵已经脱水了。而平民中的妇女和儿童更是难以支持。

程子介一直在笑容满面地听着，注视着士兵们忙碌地做着撤离的准备。三架运输直升机正要起飞时，孙志高突然找到了他，低声道：“程老大。”

“孙大哥。”程子介笑道：“这次要不是你，这些人可救不出来。你们也辛苦了，一会一起撤回去休整一段时间吧？”

孙志高微笑着摇起头来：“程老大，我们不回去了。我想借架直升机用用。帮我和严将军说一声吧。”

“啊？”程子介吃了一惊：“不回去？你们这是要去哪？”惊讶的目光扫过孙志高和他身后已经整理好音响器材，做好了出发准备的侦察队成员们，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开心的笑容，以及一种一往无前的勇气。

孙志高转过头看着第一架运输直升机已经起飞，赶紧道：“先留下一架，我再跟你详细说。”

程子介赶紧呼叫了严少将：“将军，我们这儿需要一架直升机。”

严少将马上命令一架直升机停止起飞，然后也像程子介一样惊讶地问道：“程先生！你要直接从那儿回去？那可不行，这次你一定要来我们军部，我要当面好好感谢你。”

程子介自然不能现在就走。他也需要去一次海源军部，和严少将见面，然后正式要求军队不再强征自己在双河的姐妹们，赶紧笑道：“不是我，是孙先生要。”说完转向孙志高：“孙大哥，你要直升机去哪？”

孙志高凑到通话器边，对着话筒大声解释了起来：“程老大，严将军。我们现在都知道阳门市区中心有一头丧尸，有智慧，会指挥其他的丧尸。这次你们的队伍被困就是它干的。”

“对。”严少将言简意赅地答应道。

“我们早就知道这件事。”孙志高继续道：“一直想进入阳门市区中心，找到那家伙。但是阳门市区之前一直丧尸密集，分布的很有规律，我们在地面上行动的话，完全找不到进入市区中心的途径，只能一直在外围活动。今天有机会了。这一晚上我估计了一下，阳门的丧尸怕死了有个三四成的样子吧，而且它们来回调动，分布肯定会露出缝隙。如果有直升机，我们就能找到路进去了。”

程子介和严少将都是惊讶不已。严少将飞快地问道：“孙先生，你现在就要去阳门？休整一下，多带些设备武器再去如何？我调一只精锐小队保护你们。”

孙志高呵呵一笑：“多谢将军，不必了。我们要武器的作用不大，你也看到了，你们这些带着坦克大炮的部队被丧尸发现了也顶不住。我们有对付那些家伙的经验，不会被发现，带其他人反而容易暴露。而且，我们也不能等。那家伙不会给我们太长时间的，它会很快地指挥其他丧尸填补缺口。”

这下，程子介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严少将也沉默了片刻，才朗声道：“孙先生，你和程先生都是真正的英雄。这次本想当面感谢你们，但既然你这么分析，觉得现在是最好的时机，那么，”严少将顿了顿：“除了直升机，你们还需要些什么？”

孙志高想了想，笑道：“给我们全换上无声冲锋枪吧。你们这儿正好有。别的就没必要了。”

严少将马上道：“好。程先生，麻烦你跟小包说一声，让他把侦察班的无声冲锋枪换给孙先生，回基地了我再给他们配新的。”

程子介马上喊来了包少尉，向他讲解了严少将的命令。包少尉却少见的迟疑了一下，然后回头去召集侦察班的成员。

这时，严少将和孙志高的通话还在继续：“……再给你们一套卫星电话。遇到了困难，可以随时呼叫我们的空中支援。要是遇到了危险，我们也会马上派出直升机接你们撤离。”

孙志高对这个倒是非常满意，笑道：“那就多谢严少将了。有这些就足够了。”

严少将笑道：“好。等你们研究出了成果，或者国家恢复了稳定，不需要你们再冒险的时候，我一定要见见你，请你吃顿饭。”

“哈哈，好。”孙志高开怀大笑起来。

这时，包少尉已经将侦察班的士兵们全部召集到了附近。大家听说孙志高要征用自己的武器，绝大部分人都非常主动地交出了自己的枪和弹夹。

只有女兵崔哥，独自站在队伍最后，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枪，像是抱着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一边美丽的脸庞还带着斑斑点点的污血，那双动人的眸子却闪耀着程子介从未见过的坚决：“对不起，这把枪我不能交。”

第三百八十三章 军法

程子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包少尉皱了皱眉头，大步走到她身前，沉声道：“崔哥……”

话音未落，崔哥就倔强地扭过了脸，一副拒绝任何劝说的样子，却将怀中的冲锋枪抱得更紧了。周围侦察班的其他士兵们默默地看着她，没有人说话。脸上却是表情各异，有疑惑，有不理解，有支持，但更多的是同情。

包少尉无奈地看了惊讶的程子介一眼，脸色变得有些愠怒起来。而崔哥的班长余能阔叹息一声，走过去拍了拍崔哥的肩膀，低声劝解道：“冰姐，你别这样。你知道要不是孙先生，隧道里面的队伍根本救不出来。现在别人气都不歇一口，就要冒险去阳门研究对付丧尸的法子。这是对所有人都有好处的事，你知道的。孙先生现在需要我们的无声冲锋枪，他们在到处都是丧尸的阳门市区才能安全点。他们也正好是十个人，应该无条件支持他们。冰姐……”

“我不管。”崔哥还是扭着脸，声音虽低，却非常倔强：“班长，你知道的，别来劝我。”

余能阔又是叹息了一声，一时沉默了下来。包少尉终于忍无可忍，生气地提高了声音：“崔如冰！军人的枪支不是你的个人财产！孙先生身为平民，却无私地主动去危险的阳门市区。现在需要调用你的枪，你竟然不交，对比之下，你不觉得惭愧？”包少尉越说越生气，终于怒吼了起来：“现在由不得你愿意不愿意，这是严少将的正式命令！你这是打算公然违抗军令？”

崔哥浑身一震，回过头来，面对着包少尉的呵斥，却是毫不退缩，漂亮的眸子里映照着天际的霞光，交织着绝望和愤怒，倔强和执着：“你送我上军事法庭吧。我不给。”

包少尉越发怒不可遏。阴沉着脸瞪了崔哥三秒，突然一把掏出手枪，用枪口顶住了崔哥光洁白皙的额头，沉声道：“不必上军事法庭。你在战场上公然违抗军令，经劝说无效。作为前线指挥官，”说到这儿，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现在就可以执行军法，枪毙你。”

“长官！”“队长！”附近侦察班的士兵们齐声惊呼起来，阵地上正在进行撤离准备的其他战士们也纷纷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不知不觉地围了过来。

包少尉怒容满面。而崔哥的行为的确说得上触犯了军法，所以没人敢上前制止。只有余能阔，急的手足无措，只能向着程子介投来哀求的目光。

程子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的局面，但知道这时候普通士兵们都是不敢出声的，也只有自己能从中劝解了。刚要举步上前，不远处的顾上尉已经注意到了这儿的动静，大踏步走了过来，惊讶地大声问道：“小包，怎么回事？”

既然有人出面，程子介就停住了脚步。而包少尉没有回头，继续冷峻地盯着崔哥：“士兵崔如冰，目无法纪，公然违抗军令，劝说无效。崔如冰，马上执行命令。否则，作为这儿的指挥官，我必须执行军法。”

崔哥自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额头上顶着冰冷坚硬的枪口，让她丰盈的身体恐惧地颤抖了起来。但她的目光却在绝望和倔强中，突然像候凯莉那样多了一种解脱般的意味。洁白纤长的手指将自己的枪抓得更紧，紧紧地按在自己胸前，美丽的唇角微微扬起，声音平静得让人心生寒意：“我不会交的，死也要和这把枪死在一起。”

“好。”包少尉哼了一声：“你真是死不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