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不丧尸 第263节

“是的，就是他。”程子介叹息道。

“你不是说，他还记得我吗？”崔哥一直那么平静，让程子介有些心里发憷，却也只能如实回答道：“它记得的，是冰儿这个名字……但是不记得你的形象了。也可能它现在看我们人类都一个样子吧。”

“原来是这样……”崔哥喃喃地低语着，死死地盯着曙光。程子介知道是时候告诉曙光了，暗自吞了口口水，有些艰难地对正和哈雷开心地交谈着的曙光道：“曙光，打扰一下。”

“好的，好的，哈雷你等等。”曙光转向程子介：“什么事。”

程子介最后叹息了一声道：“我说了，我会带冰儿来找你。这个人类就是她。”

“喔？”曙光本就黑而且亮的圆眼睛一下子瞪得更圆了，巨大的脑袋凑向崔哥，仔细打量着她。而崔哥则平静地向着它挥了挥手。

“冰儿？是这个人类？”曙光虽然忘却了很多事情，但显然记得对她应该温柔。慢慢地伸出巨大的手掌，轻轻地把崔哥连人带轮椅捧在了手心。然后直起身子，把崔哥托在眼前，凝视了起来，似乎在竭力寻找着关于她形象的记忆。

崔哥终于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拼命把手臂伸向曙光的脸颊。可是她现在站不起来，只能勉强摸到它的鼻尖。在掌心触摸到它冰凉的，半腐烂的乌黑肌肤时，终于幽幽地叹息一声：“曙光，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接着就再也说不出话，垂下头痛哭了起来。

“冰儿，很悲伤？”曙光有些着急起来，转向程子介喊道：“为什么？”

该如何向它解释这一切？程子介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它的问题。呆立片刻之后，只能无奈地叹息道：“我不知道。”

“不能让冰儿悲伤。”曙光急得大吼大叫起来。程子介只能一个旱地拔葱般跳了起来，落在曙光的肩头，对着它面前的崔哥轻声道：“冰姐，你哭了，它很着急，它记得不能让你伤心。”

“是吗？原来还记得这些事啊。”崔哥仰起脸，看着曙光黑亮的圆眼睛，满脸泪痕地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我不哭了。”

“喔！喔！”曙光开心地喊叫起来：“冰儿，现在高兴。”

“是啊。”程子介微笑道：“找到你了，很高兴。”说完就跳下地来，看着曙光和崔哥以如此奇怪的状态，一方把另一方捧在掌心，互相凝视着的样子，心中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而哈雷也仰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突然轻声呜噜起来：“一会儿伤心，一会儿高兴，奇怪。”

程子介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而曙光突然捧着崔哥转身，大步走向住宅区深处，同时高兴地大喊道：“嘟嘟，嘟嘟，快出来，我找到，和你说的，冰儿，我给你看。还有新朋友，哈雷。”

程子介吃了一惊，赶紧带着哈雷跟了上去。对曙光来说不过几步路的功夫之后，嘟嘟那一贯紧张甚至带着些羞涩意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喔，喔。来了。”

接着，伴随着细碎而有节奏的脚步声，嘟嘟那一截截长长的身体就扭动着出现在一栋住宅楼和一排大树之间，两侧的肢体起伏挥舞着，迎了上来。远远地，就开口打招呼道：“程子介，你好。欢迎你。”

第六百一十章 好吃

“你好啊。”程子介已经习惯了嘟嘟的形象，继续向它走过去。而哈雷吃惊地看着它，停住了脚步。直到嘟嘟在曙光面前站住，才小心翼翼地挪动双脚慢慢走了过去，好奇而紧张地看着它，一时没有敢开口打招呼。

而曙光已经在嘟嘟面前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捧着崔哥让它看：“嘟嘟，你看，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很重要的人类。冰儿。”

虽然明白曙光没有恶意，但嘟嘟的形象实在太过诡异，眼看着被曙光捧到它一伸手就可以抓住的距离，崔哥还是忍不住紧张地喊道：“这是要干什么？”

程子介赶紧解释道：“这个是曙光的朋友。它找到你了，很高兴，想介绍给朋友。”

崔哥叹息了一声。回头看着曙光，轻声道：“我和它，现在都没办法交流了，还要靠长官帮忙翻译……”

程子介只能默然不语。

而这时嘟嘟打量着崔哥，有些出乎意料地说道：“这个人类，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曙光闻言，马上捧着崔哥站直了身子，不肯再给嘟嘟看。同时有些生气地说道：“这是冰儿。不能吃。人类现在，是朋友，都不可以吃。”

“我不吃，现在，不吃人类。”嘟嘟赶紧挥舞起一侧的肢体，表示着惭愧。但马上又有些迷茫地说道：“可是，没有东西吃，很饿。同伴都饿。”

曙光马上开心地说道：“帮助人类，人类会给吃的。”说完就转向程子介：“他们，给了我很多吃的。吃不完。我不饿。”

“喔？”嘟嘟也赶紧询问地看向程子介。而这时哈雷终于找到了接话的机会，有些得意地说道：“是的，是的，我在人类那里，每天都有肉吃。”

“你好，你好，我叫嘟嘟。”嘟嘟这才开始和哈雷打招呼：“你也是人类的朋友吗？”

哈雷很高兴，再也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样子：“是的，我有很多，人类朋友。他们会给我吃的，不饿。”

程子介看着这几头丧尸的交谈，在轻松之余又觉得有些沉重。丧尸们的食物来源终究会是问题，就算丧尸和人类能和平共处，它们的生存又该如何解决？最开始十六就说过，丧尸虽然可以休眠来保存能量，但时间长了终究还是会饿死的。

难道要把它们都供养起来？光是核电站这儿现有的一万多头丧尸就不是一个小数目，它们只吃肉类，这对刚刚在灾难后安定下来，生产还远没有恢复水平的少量幸存者来说，实在是一个难以承受的沉重负担。

但眼下当然还是要尽量解决这个问题。所以当嘟嘟再次看着程子介的时候，他微笑着说道：“嗯。我给了曙光和哈雷吃的。如果我们能和平共处，你们能帮助我们人类，我也可以想办法给你们找吃的。不过，你们数量太多了，我们也没有那么多，一次只能给一点。轮流来。”

程子介刚说完，嘟嘟就迫不及待地喊道：“好的，好的，你需要我们，怎么帮助？”

“呃……”程子介想了想，既然核电站现在很安全，也确实没什么用得着它们的地方。于是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用。等我需要的时候，再告诉你们吧。你们现在不攻击人类就行。”

“喔……”嘟嘟有些失望。程子介赶紧道：“你别急。会有需要你们帮忙的时候的。而且，这两天我就可以先找些吃的来给你们。”

“好的。好的。”嘟嘟稍微平静了一点，又转向哈雷问道：“你为什么，和人类生活？到这里来，我们一起，好吗？”

哈雷马上拒绝：“不好。我喜欢一个人类。还有别的，人类朋友。”

“你可以，和人类说话？”嘟嘟好奇地问道：“我见过的人类，只有程——子——介会和我们说话……”

哈雷有些为难地回答道：“不会，可是，那个人类，教我摆色块，告诉我意思……”

嘟嘟和哈雷亲热地交谈着。而一直好奇地看着它们的崔哥终于忍不住了，轻声问道：“长官，它们在说什么？”

“它们很单纯……说来说去，不过就是吃的，睡觉，同伴……这些话题。”程子介笑道：“嘟嘟一看到你，就说你看起来挺好吃的。”

“难怪曙光刚才突然把我捧起来不让它看。”崔哥微笑着侧身，看着曙光黑亮的眼睛：“还低声吼了两句。是嘟嘟说这个，他生气了啊。”

“是啊。不过……其实这些丧尸都很单纯，说说就好了。曙光说你不能吃，你就绝对不会被攻击的。”程子介感叹地说道。

“嗯。我也感觉到了。它们和我们人类不一样。特别是曙光……”崔哥看着曙光，幽幽地说道：“虽然感觉得出来，他真的是记得我，也感觉的出来他还是对我很好，很重视我，但是……这已经不是他了。”

程子介没有答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问题实在太过复杂，太过难解，已经不是生物学，人类学或者社会学所能作出回答的难题，或许只有哲学才能探讨一二。

而且，这个问题必然没有标准答案。

曙光还是曙光吗？答案恐怕只能唯心而已。所以，沉默片刻之后，程子介只能问道：“冰姐，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崔哥茫然地摇着头：“我不知道，长官。我和它连交流都不行……而且我这腿……既不能动，又不能说，还能怎么办啊。”

程子介想了想，笑道：“要不这样，你看如何？我妈妈在创建一种和丧尸交流的简单图形语言，你回去安心先把伤腿养好，学一学那种语言，然后这边我也让哈雷教给曙光它们。等你腿好了，那个语言也完善了，你学会了以后再过来。正好惊雷部队要防守这儿，你又是其中一员，可以长期呆在这里，再看今后要怎么办吧？”

“钟姐姐那个，我知道。”崔哥轻轻点头：“即然这样，那好吧……也就只能这样了。而且……我现在心里很乱，我要安静地想想这些事情……”说到这儿，突然笑了起来，笑容带着说不出的苦涩，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对程子介问道：“长官，我这样的情况，恐怕是空前绝后的吧……这种事发生在我自己身上，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嗯。”程子介轻声道：“我能理解。我作为旁观者都觉得不可思议，更何况你是当事人……不过，现在的世界，什么都变了，事情发生了，我们坦然面对就好。”

“明白……”崔哥叹息着回答道。而这时嘟嘟和哈雷亲热的交谈已经告一段落，转向曙光问道：“你的，这个冰儿，以后怎么办？”

曙光愣了愣，也作出了和崔哥一样茫然的答复：“怎么办？我不知道……我记得，要找到冰儿，可是……我不记得找到以后要怎么办……”

程子介看在眼里，叹息着摇了摇头，道：“曙光，今天只能带冰儿和你见面，我马上要带她回去我们人类住的地方。”

“不好，不好。冰儿，陪着我。”曙光马上紧张地低吼道。

程子介苦笑着解释起来：“曙光，冰儿现在腿受伤了，我们人类才能给她治啊。你会给她治腿吗？”

曙光低下头，看着掌心中的崔哥。直到这时它才发现这一点，黑亮的眼睛马上瞪得圆圆的：“冰儿，不站起来，不走路，是腿受伤了。”然后转向程子介大声怒吼，身边的大树和住宅楼都震动起来，树叶像是狂风刮过一般飘落：“是谁！伤害冰儿！我，很生气！”

程子介没想到曙光竟会如此愤怒，赶紧喊道：“别生气！打伤她的是人类，那些人类已经被我的同伴打死了。”

曙光这才平静了一些，呼呼地喷着气：“那我，也去你们那里，保护冰儿。”

程子介吃了一惊，赶紧喊道：“不行不行，曙光，你个子太大，不能和我们人类一起生活的。我会保护她，你放心。你要留在这里带领你的同伴，保护这里。”

“喔……”曙光垂着头，思考了一会，答应了程子介的安排：“冰儿的腿，要治好。”

“放心吧，我们一定把她治好，再带她来看你。”程子介总算松了口气：“你先把她放下来吧。”

“喔。”曙光恋恋不舍地俯身，轻轻地把崔哥放在程子介面前的地上。崔哥微笑着回头摸了摸它的鼻尖，挥了挥手。它这才直起身子，然而还有些不放心地看着程子介：“不能，再让冰儿，受伤。”

“一定不会。”程子介笑着推起崔哥的轮椅，转向哈雷问道：”哈雷，我们要回去了，你呢？要不要留在这里和它们一起生活？”

哈雷赶紧喊道：“哈雷要回去，和那个人类一起。”然而说完之后，却又有些迟疑：“可是，哈雷以后还想来。”

程子介心想这倒省事。于是笑道：“好啊。我下次带你来，教它们也学会那种摆色块和人类交流的办法，怎么样？”

三头丧尸闻言，一起喊叫起来，颇有些惊天动地的气势：“好的，好的。”

程子介哈哈大笑起来，挥手道别：“好，好，曙光，嘟嘟，那就这样了，再见。”

第六百一十一章 说法

曙光和嘟嘟对他们低声吼叫着道别之后，程子介推着崔哥的轮椅，转身走向主控中心的方向。

林荫道上满地的落叶多日无人打扫，已经积起了薄薄的一层，在脚下沙沙作响。谁都没有说话，而是在各自回味着这次奇妙的见面。程子介从身后看着轮椅上垂着头，一动也不动的崔哥，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她和曙光将来会怎样呢？人类可以和丧尸一起生活，这一点哈雷已经做出了证明。但是，人类和丧尸能作为爱人一起生活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曙光恐怕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认知。虽然还记得崔哥，也很重视她，但只是把她当成一个重要的同伴而已。至少从程子介接触过的这些丧尸来看，都不具备人类这些复杂的感情区别。

它们甚至没有母子这样的概念。

人类和丧尸，终究还是天堑之别。

当然，对崔哥来说，她要搞清楚的，或者不如说要找到那个令自己满意的哲学答案的问题：“曙光还是曙光吗？”

曙光当然还是曙光。身体虽然已经腐烂，变异，但仍然是那具躯体。意识虽然已经破碎，模糊，但仍然保留着最珍贵的记忆。

但它现在完全是一头丧尸的意识。行事方式，性格特征，思维模式……这些早已截然不同。

只有崔哥自己，能给出令她自己信服的答案。或者说，这都要看她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正思索间，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汽车的引擎声，打破了宁静。程子介抬头一看，原来已经离开了绿化隔离带，回到了主控中心大楼边的广场上。远远地看到大楼门口有一辆小皮卡车刚刚发动，正在绕着圈子，加速和刹车，显然是在测试它的性能。

程子介加快脚步赶了过去。很快，皮卡车就停了下来，华中尉跳出驾驶室，对大楼门口的两位士兵和一位海源大学的研究生喊道：“车况良好。”

于是两名士兵往皮卡车的车斗里噼里啪啦地丢进了一大堆塑料壶和铁桶，然后一名士兵跳进车斗，另一名和那位研究生钻进驾驶室，发动皮卡车开走了。

华中尉看着皮卡车消失在通向核电站大门方向的几栋建筑物拐角后，此时程子介已经回到了大楼前，好奇地问道：“这开着车是去干什么？”

华中尉敬了个礼：“取水，长官。”

程子介回头看了一眼皮卡车消失的方向，问道：“嗯……用来清洁的水吧。去哪儿取？”

“是啊，长官。”华中尉脸色有些郁闷：“现在没有自来水可用。我们带来的那些瓶装水只能喝，洗东西太浪费了。出核电站顺着公路往海源方向走四五公里有一条小河，水从附近丘陵流下来，还挺干净的。我们昨天晚上就找到了，还在那里洗了澡。现在那些技术人员到处找资料，东翻西翻的，很多地方脏的要命。除了灰，还有以前的人被丧尸攻击留下的血迹和别的脏东西，没水不行。”

“四五公里啊，挺远的……”程子介苦笑道：“这儿就是这一点最不方便了。”

华中尉无奈地笑道：“我们当兵的无所谓，四五公里越野只能算个热身，正好用来保持状态。就是那些知识分子，其中还有腿脚不方便的，他们就得坐车去。”

“是啊，现在也只能先将就了，幸好这儿也有很多废弃的汽车。等这儿恢复运行，自来水系统也就能恢复了。在这之前，这些技术人员都要靠你们多照顾一点。”程子介叹了口气道。

“是，长官。”华中尉答应一声，看了仍在低头沉思的崔哥一眼，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程子介。

程子介苦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华中尉报以一个无奈的笑容。然后程子介岔开话题，问道：“他们找资料找的怎么样了？”

“早着呢，长官。三天能把资料找齐，开始研究讨论就不错了。”华中尉回头看着大楼内：“而且这儿用于应对突发状况的紧急备用电源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开，不敢乱试。任少尉正在骂人呢。长官，我看您还是得派电工过来。”

程子介赶紧道：“嗯，这些都计划好了。等会我回去，下一趟就会派电工，医生和一些武装人员过来帮忙。”

“是，长官。”华中尉表情轻松了一些：“那现在您要不要去看看他们的工作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