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不丧尸 第400节

程子介干咳一声，然后道：“距离会合点的镇子还有二十公里……对吧。这是我们的路……嗯……那座小山在镇子正东将近六公里的地方……那我们应该在离镇子五公里左右的距离下车，然后悄悄摸到那座小山去。”

付中校知道他和夜啸的能力以及行事风格，没有对他们的行动本身表示质疑，而是马上回答道：“军长，撤离点。请按照优先级确定至少三个撤离点，还要确定你们撤退的时间。我们现在没有直升机，就算有，也必须事先做好接应你们撤离的准备。”

还没出发就先考虑撤退，程子介很高兴自己的部下想得这么周到，心里安稳了许多，却只能讪笑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你和安上尉讨论？”

付中校也不勉强，转向安上尉。安上尉一直看着地图，显然早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并且马上回答道：“第一撤离点我希望在这里，这是小山的东面，离会合点更远但下山看起来陡峭程度适中，而且下山不远就是一条能通行装甲车的小路。你们的接应部队可以在这条水渠汇入这条小河的地方接应我们，有水网分割能限制丧尸行动，对我们有利。”

“可以。”付中校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那么，这里是第二撤离点。如果我们没办法通过第一撤离点撤退，希望你们在那里安排接应部队。这附近比较空旷缺乏掩护，必须速战速决。”安上尉没有浪费时间，继续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当他们正准备讨论确定第三撤离点时，指挥车突然一个刹车，接着车内扬声器就传来报告声，伴随着车队前方乍然密集起来的炮火：“报告，报告，各位首长，前方公路被密集丧尸集群阻挡，先头部队已经开始交火，可见丧尸集群中有平民幸存者。炮兵部队正在进行射击准备，是否开火？请指示！”

第九百七十一章 相反

现在的情况在预计之内，算不上什么突发事件。丧尸集结了这么多兵力，当然不会是为了围观人类军队会师。它们总会做出行动的，不管是试应手，还是真的打算靠这些兵力分割攻击人类部队。

至少，并没有超出程子介想象的新动、新情况。

但是，程子介现在的应对更重要了。可以说成了现在的关键，甚至超过军队会合本身。

军队会合即使失败，也可以各自原路撤退。就算……青阴的这支部队全军覆没，自己来接应的这些部队也没能撤走，这样的损失当然惨重，但人类还有更多的部队，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承受。

但是……万一丧尸真的是想到了劫持人质这一手段，并且证实了人类的反应，因为各地的丧尸群体都有交流，它们当然会把这一点传播开去。那么，全国，乃至全世界的丧尸，又多了一种对付人类的手段。

有了这种手段，人类将来对抗丧尸的难度，恐怕是几何级数的增加了。

想到这里，程子介突然一个激灵：实际上，以他对自己接触过的那些智慧丧尸的了解，它们虽然并不擅长玩阴谋诡计，但智商都没有问题，逻辑推理能力不在人类之下，应该已经判断出了劫持人质的手段有一定的效果了。

想到这里，程子介赶紧拿起通话器，喊道：“轰炸机部队，你们现在没有通过轰炸来阻止丧尸集结吧？”

飞行员略带紧张的回答马上响起：“雷神一报告。没有，首长。按照您的指示，我们现在只能在侦察机的指引下轰炸那些确定没有携带幸存者的丧尸集群。因为丧尸和幸存者外表差距很小，红外特征这些差别也几乎没有，侦察机飞得再低也很难辨认，所以我们几乎没有进行轰炸……首长，有新指示吗？如果不阻止丧尸集结，地面部队的压力会非常大！正在空中赶来换班的飞机因为在您下达命令之前就已经出发，所以携带的还是我们一样的弹药，最快也要五六小时以后才有更精确的小威力弹药的支援。”

程子介当然了解这些情况。但他现在最关心的不是这些，而是问道：“这是你们开始支援我们以来，丧尸第一次有机会在部队附近集结起百万数量级的集群。”

“是，首长。之前我们不会给它们这个机会的。”飞行员的回答声中并没有自豪或者得意，而是深深的忧虑。

有智慧的丧尸毫无疑问已经从这种情况中判断出了反常。现在无论如何，也该自己做出决定了。

这不是程子介第一次面对两难的抉择。只是这一次，他的抉择实在是关系太重大。按照之前大家所做的分析，命令重武器开火，连丧尸集群当中的平民一起攻击，传达给丧尸“人质手段对我们无效”的信息，丧尸极有可能因为现在还没有伤害的那些平民幸存者没有价值而攻击他们。毕竟丧尸已经开始陆续饿死，它们急需补充能量。

这是以万计的人命。

更不用说那些直接死于炮火或者空中轰炸的人。

这些人当中，肯定有自己这样的人，有钟美馨这样的人，有苏田田她们这样的人，有老李老张他们这样的人……有那对小情侣那样的人。想起自己收容那小姑娘的时候，那少年徒劳的反抗，程子介觉得有些悲哀。难道有些人，真的无论怎么努力都只是徒劳？

可是如果再坚持不使用重武器，后果更是不堪设想。智慧丧尸绝对已经从人类的反常中判断出了它们劫持幸存者的作用，现在只会让它们得到证实。更可怕的是：丧尸本来也有可能并不是有目的地劫持幸存者，结果反而因为自己的错误应对而发现“可以劫持人类来对付人类”这一点。

无论怎么做，这次都避免不了损失。

只能用“两害相权取其轻”的思路去考虑这个决定了吗？

程子介又一次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做这个决定。

但他必须做，而且必须马上做。

程子介艰难地抹去脸上的冷汗，做出了自己下达的所有命令当中最艰难的那一个：“如果没有重火力就没办法打开会合通道，那就开炮。轰炸机部队，配合地面炮兵，必要的时候进行轰炸。尽量避免平民幸存者伤亡。除了打开会合通道，不要理会其他方向的丧尸。”

他知道自己的命令大部分是废话。这种规模的丧尸群，如果不使用重武器，就算有一百个自己恐怕也打不开通道。这些军人当然也不会故意伤害平民。

一阵“是，长官”“是，首长”之类的回答声刚落，远处就马上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恐怕自己的部下已经到了极端困难的情况了。自己再晚一些下达命令，他们可能会出现伤亡。

希望自己的命令下达得不太晚。程子介听着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心中有些茫然。这其中哪一声，是伴随着平民幸存者的死伤的？

部下们静静地注视着他，没有出声。即使是那三个淘气包，这个时候也明白了程子介的艰难，只是乖乖地坐着。

希望我没有做错。程子介艰难地做着深呼吸。

现在这是唯一的办法了。部队会合当然重要，但现在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丧尸们确定人类的反应。

对，就是让它们不能确定。

之前我们没有通过空中轰炸和重炮来阻止它们集结，它们可能会判断出“劫持人质有用”，那现在就不能再继续这么做。而只能再做一个相反的举动，让它们不能确定这一点。让它们至少暂时，还无法判断劫持人质有没有用。

这应该是唯一的选项。

但程子介仍然忍不住地叹息。现在那些丧尸群中的平民，心情会不会和自己在小凌河河滩上时一样？他们挣扎求生这么久才活下来，就连丧尸也只是带走了他们却并没有杀害他们，结果却死于同类的炮击和轰炸。

他们当中一定有很多人，像自己在友谊桥时一样期待着部队出现吧？

而自己，现在坐在当时严少将的位置上，发出了一样的命令。

当然，这不一样，但哪里不一样呢？程子介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

更重要的是，在远处那一声声爆炸中死去的人，是再也没机会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终于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程子介苦笑起来。

但现在还没时间考虑这些，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要找到附近指挥或者观察的智慧丧尸，如果能因此联系上对方的指挥中枢，能进行谈判，那当然是最理想的。如果能摸清这么多丧尸的目的，它们为什么如此大数量大范围转移的动机，局势也会大有改观。至少，也能阻止它观察到的“人类对丧尸劫持人质的反应”这一信息传播回去，甚至传播开去。

必须马上行动。程子介收回心神，不去多想，抬起眼帘却看到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赶紧问道：“什么停车了，出什么事了？”

安上尉马上回答道：“长官，已经到了我们预定去那座小山上的路线边了。”

程子介正想问他们为什么不提醒自己，却对上的是车内所有人凝重而关切的眼神。于是便没有再说，而是笑道：“好，都准备好了吧？出发。”说完便推开车门，跳下了车。

第九百七十二章 战略

车停的地方是一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乡镇公路边，只是现在这条公路会传来一阵阵轻微的摇晃。程子介尽量不看传来爆炸声的公路前方，而是看向从公路边延伸出去的一条单车道的狭窄的水泥路。

水泥路笔直地伸向原野，在前方不到一千米的地方开始缓缓随着坡度爬升。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这是唯一的地势变化，是唯一能居高临下，看得更远一点的的制高点。

如果真的有智慧丧尸要指挥战斗，观察人类反应，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姑且不论视力范围，单是考虑次声波的传播，也是这种制高点更有优势。

丧尸就算有了智慧，通讯还是基本靠吼。

会在这儿吗？程子介深吸一口气，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找到那些家伙。回头看了看各自背着一个小姑娘跳下车的夜啸小组成员，问道：“我们的行动，地点和线路通知友军了吗？”

留在车中的付中校马上探头，会意地回答道：“刚才就已经通知侦察机了。转圈的六号正在特别关注那座小山。长官，您可以直接和他们通话。”

程子介看了看空中那时而闪耀着阳光的小点，接通了通话频道。马上，侦察机就报告了他想知道的信息：“转圈的六号，报告首长。能见度良好，二四零高地上植被茂密，山顶有小片空地。直接目视无发现。通过红外线可以发现有零散特征类似于人的生物活动。分布无规律。在路边略显集中。偶有小群聚集，单群数量不超过一百。”

没什么特殊情况就是最理想的情况。程子介回答道：“你能看到我们几个，对吧。”

这一点其实不必确认，只是程子介还不熟悉真正的军事行动：“是，首长。我这里可以实时追踪您和三位参加行动的战友身上的通讯器材。如果一直保持目视追踪，也能跟上您的行动。”

“好。保持通话。接下来你注意我们的行动。——嗯，目视追踪就不必了，你还要看别的地方吧。只注意在我们行进过程中，附近的丧尸有什么特别的动向，马上向我报告就行。”程子介一边发布命令，一边大踏步地走向那条岔路：“老付，你们继续前进，去和青阴部队的会合吧。”

指挥车在程子介身后开动起来，驶向前方，很快，程子介身后就只剩下夜啸小组的脚步声了。

程子介一边大步向前，一边慢慢思索着还有什么遗漏。但他想不出来。这次针对智慧丧尸的行动，是自己所有行动中条件最好的一次。有空中的侦察机随时提供情报，有重型轰炸机随时提供支援，附近还有坦克和重炮。即使在阳门救援孙志高那一次行动，也没有现在这么有底气。

当然，不利情况也有：就是自己只剩下一只手，个人战斗力大受影响。

只是到了现在，自己一个人的战斗力再强，也不可能是扭转战局的关键。多一只手少一只手，都不会影响现在的局面。

何况自己这次还带了几个非常强大的助手。

程子介回头看了看，夜啸小组的成员都如同往日一样，只看他们行动的姿势就能让人安心。他们的个人实力不会比何安静差太远，虽然现在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小姑娘，而且离小淘气不能太远而受到诸多限制，但他们仍然有他们的长处。至少何安静是没有能力用无后坐力炮和反坦克导弹这种武器支援自己的，更不会引导空中打击。

简而言之，他们一对一的能力或许不如何安静，但虐菜的能力更强，而且强得多。

而就算那三个淘气的小姑娘，也不全是累赘。程子介的目光最后落在小迷糊身上，这家伙虽然没有出声，但正咬着手指东张西望，看起来非常轻松，就像是在自家院子里散步。无论多么不可思议——或许比自己的能力更不可思议，这小姑娘神奇的能力已经得到了多次证实。

程子介实在想不出还能要求什么更好的行动条件了。就算自己肢体健全，而且能多带一个何安静，也只是锦上添花，没什么实际上的差别。

不到一公里的距离对这次行动的成员来说只是闲庭信步。小小的队伍绕过两小群丧尸，在没有发生战斗的情况下来到了小山的边缘。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平原上，面前这座百余米高的小土包绝对称不上是山的，别的姑且不说，单是和黄云山相比，也不是一个概念。

不但低矮，而且平缓。上山的水泥路甚至不用盘旋而上，而是顺着一道最平缓的土坡直指山顶。

所以，在山边停下脚步的程子介现在只有一个疑虑：就是这山上并没有什么智慧丧尸。

可是，它们如果不在这里，又会在哪里呢？举目四望，视线范围内都是平原，再没有任何起伏。最高的，也只是原野上伫立着的一排高压电输电塔，和前方地平线上，靠近正在战斗的战场的镇子中两三栋不到十层的楼房。

不会有其他选择的，这座小山就是唯一的可能。程子介不再迟疑，再一次向侦察机确认了情况并没有变化之后，带着小小的队伍，顺着小路向山上爬去。

当然，随着高度逐渐升高，他心中也是越来越疑惑。这小山上丧尸的分布太稀疏，不说拦截自己，甚至没有发现自己这支小队伍的行动。这很奇怪，按照他对智慧丧尸的了解，那些家伙都是很在意自己的安全的。就算并不是在战斗当中，不是在战场边缘，很大和荒芜这些家伙也会带着护卫。

难道真的没有，或者是不在这里？那就麻烦了。如果找不到智慧丧尸，怎么判断它们的各种动机和目的？又怎么和它们谈判？

但程子介的担忧并没有持续多久。这小小的土山爬起来本就毫不费力，而且没有遇到任何干扰，就算为了隐藏行踪而没有在那条水泥小道上前进而是在路边的树林中悄声奔跑，也只花了几分钟就来到了山顶。再爬几米高，就可以离开茂密的树林，踏上山顶那片开阔的土台。

就在这时，他终于听到了期待已久的次声波：

“……刚才不打……现在为什么要打？真奇怪……”

毫无疑问，这是智慧丧尸才会发出的声音。程子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待过听到这种声音。但他却谨慎地停住了脚步，身后的夜啸们马上反应过来，迅速做好了战斗准备。

是陷阱吗？它们是怎么知道自己临时决定的行动方案的？侦察机一直在空中监视着这附近的情况，没有发现丧尸的调动，不论是大规模的集群调动，还是几百头级别的小规模调动。数公里前方的镇子边，倒是有大量的丧尸集群在运动，在战斗，但根据侦察机最后的报告，最近的一个丧尸集群也在两公里以外，而且运动方向是远离这座小山。

不，不会是陷阱。就算是智囊，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布下陷阱。

何况就算是陷阱，现在也必须闯一闯。这次自己的目标，是真正的战略目标。在他的无数次出击当中，也只有这一次才配得上“战略”两个字。

程子介不再犹豫，回身用手势示意夜啸小组的成员在这里等候，随时支援或者说救援自己，然后便钻出树林，向着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掠去。同时尽量用友善平和的语气发出丧尸交流的语言：“朋友，你好。”

这种先出声的做法当然冒险，但和丧尸打交道，只有开诚布公才行。既然前方的土台时小山山顶的最高处，无论从哪个方向接近都只会被先发现，那还不如不要鬼鬼祟祟地摸上去，而是坦然出声打招呼，表示诚意。

一踏上土台，程子介就看到前方土台边缘围着十余头丧尸。让他略感失望的是，其中只有一个智慧个体。

因为只有一个家伙，在听到程子介的声音之后，回过身来疑惑地看向他，其他的十来头丧尸只是围着它，并没有对程子介做出反应，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而就这么一个家伙，在看清程子介之后，表现的却也不是敌意，而是兴奋，甚至完全称得上高兴：“你好朋友……你是……你是人类？你是人类！”

“是的，我是人类。”程子介明白，和这些家伙打交道时，不必玩任何心机。当然，他一边坦诚相待，一边也做好了战斗准备。这头丧尸身边那十来个护卫，如今的程子介也差不多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有着多种混合变异能力的个体，或许还有自己想象之外的能力。

但对方并没有命令那些丧尸发起攻击，甚至没有命令那些同类保护自己，甚至自行离开了它们的包围，向着程子介的方向迎上前两步，兴奋却又好奇地喊着：“真的有人类会说我们的话！荒芜说的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