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领异星从挖矿开始 第587节

“操，好紧张。”师长忽然小声说。

裴永新一愣，扭头看师长。

师长侧脸的汗都出来了，细细密密的一层。

她也保持正襟危坐，跟犯了错等待听训的学生似的。

裴永新的紧张感忽然消散了不少，甚至有点想笑。师长平时一直是大大咧咧外加威严暴脾气，没想到也有怂成这样的时候？

“怎么还不来啊？这都多久了？”师长小声问。

裴永新抬头看看墙上的表，“才过去三分钟。”

师长一愣，“我怎么感觉十多分钟了？”

“放轻松，别紧张。”裴永新压低声音道。

忽然，会议室大门被卫兵推开，门口的卫兵啪地敬礼。

一个人接着迈步进来。

来了！

裴永新和师长连忙起身，目视前方挺直胸膛，全力敬礼，“首长好！”

“可别，我受不起，你俩先看清楚人再敬礼。”来者说。

裴永新和师长刚刚没敢直视进来的人，这才敢扭头看，来的居然是个白人厨子，还戴着厨师的白高帽。

裴永新和师长尴尬地放下敬礼的手。

“我是今晚的厨师长，负责给首长做饭。”白人厨子说，“首长马上过来，他让我来问问你们俩，晚上想吃点什么？”

第860章 列车上的两年

“我们……来的路上吃过了。”师长说。

“吃的多吗？没吃撑就再吃点，怎么说也是首长伙食，可能不豪华，但好吃是真的，来一趟不尝尝吗？又不花钱是吧！我以前可服务过好几个星球的首脑，那些大人物全都被我喂胖。”厨子说。

“有菜单吗？”裴永新问。

“想吃什么随便点。”厨子道，“没菜单，但绝大部分食材都能做。”

师长和裴永新犹豫半天，要了几个家常菜。

厨子离开，卫兵却没有关门，而是再次挺胸敬礼。

一男一女走进来，都个头高挑，穿着便装。

裴永新和师长愣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挺胸敬礼，“首长好！”

来的正是江烨和岑夜梦。

“久等了，我刚刚在和银河帝国军方来的人开会，刚散会就赶过来。”江烨回礼，微笑道，“请坐。”

裴永新和师长惶恐不安地坐下，都挺直腰杆。

“不必紧张，这不是正式的会面，只是私下聊聊天。”岑夜梦道。

裴永新和师长稍微放松了一丁点，但还是维持着拘谨。

“永新，能给我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吧？”江烨脸色严肃起来，“我看你师长上交的报告，外界过去两个小时，但你和你的兵在列车里困了两年时间？”

“具体多长时间我们也不知道，受困几天之后，我们开始用睡觉计时。”裴永新说，“每次睡觉醒来，就在墙上刻一道痕迹，写正字，最后我们被救出来时，是145个正，将近两年。”

“最开始有什么征兆吗？”岑夜梦开口。

“先是网络延迟。”裴永新说，“信号发不出去也收不进来，加载非常慢，原先一瞬间能出来的页面，忽然需要一分钟才能弹出来。然后，我和所有部下都有一种感觉，时间消失了。”

“消失了？”江烨皱眉。

“我无法描述那种感觉，车里的物理状况还是正常的，我还扔了一下手机测试下坠时间，一切正常。”裴永新表情困惑，“就是脑子里突然有个念头，时间没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被困住了？”岑夜梦问。

“几个小时之后我们就已经知道情况不对了，一来完全联系不到部队，二来正常情况下救援应该来了，三来窗户上的蛤蟆开始变慢。”

“变慢？”

“准确地说就像凝固住了，一开始很多蛤蟆蠕动，眼球充血爆裂，血顺着玻璃流下来。很快蛤蟆们动的速度越来越慢，刚开始我们以为是蛤蟆集体被压死了，但看血液流动的情况，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一些很大的血珠几乎停止流动，还有爆开眼球飞出去的小血珠，居然在空隙中停住。”

裴永新脸色变得很难看，毕竟是噩梦般的经历。

“当时我们都死盯着窗外，看着外面的一切就像上冻一样，越来越凝固，最后全都变成雕像。”

所有人都沉默了。

江烨在脑海中想象那种画面，真是毛骨悚然。

整个世界的时间凝固住，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解冻，活人们被困在小小的列车里。

“我们聚在一起讨论，但是没有结果，谁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裴永新道，“我带队清点了车上带的给养，够生存大概两年。”

“刚开始的几天，所有人都自觉遵守军纪，该干什么干什么。五天以后好几个兵疯了，大喊大叫地从固定台上卸武器，我鸣枪镇住他们。”裴永新眼神闪过一丝狠辣，“我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开会，会议上我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我们被永远困在这个时间切片中，我也要维持纪律到最后一刻。”

“车上按人头分配食物，除了我之外不准有人持有武器，必要时我可以枪决作乱者。当时厕所已经满了，屎从马桶里溢出来，马桶是联网控制的，网断了排不出去，我把最后一节车厢划定为粪便车，所有人的排泄物集中到那里去，然后在前面车厢休息。”裴永新说，“每个车厢我找了个最靠谱的人做长官，负责车厢内的所有人。一旦有事，长官连坐枪决。”

“你们有没有试过开窗？”江烨问。

“有，大概是被困一个月之后，那个时候我也动摇了。”裴永新道，“我怀疑我们是进入了时空乱流，如果等待，可能等一万年也不会有转机。于是我让车上的机械兵割下一小块窗户，大概乒乓球那么大。”

“然后呢？”

“没有用，割下来之后，我们把手指头伸出去就能戳到蛤蟆，但车外的时间还是凝固的。”裴永新道，“我们陆续尝试了很多办法，都不能脱困。我们都绝望了，都写了自己的遗书，决定静静地等死。”

“一开始大家都昏天黑地的睡觉，发呆，哭，就这三样，来回循环。”裴永新说，“我们不知道时间，但那段日子我们可能每天都要睡十四个小时以上，实在睡不着了就坐起来发呆，发呆一会儿就哭。并没有哭声，都是默默流眼泪，车厢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突然有一天，我醒悟了，这样下去不行。我把所有兵召集起来开会，我说咱们不能人还活着，精神像死尸一样。我们就当自己是古代的癌症病人，还有两年发病死亡。在死之前，这些最后的时间我们不能浪费，我们这么多人，找点事情做。”

江烨、岑夜梦和师长都眼皮不眨地听他讲。

“我们做的第一件事是聊天，分享自己的人生经验。”裴永新说，“三车厢的厢长首先提出的这个活动，每个人详细地把记忆里自己的人生讲一讲。因为我们目前都是只活了自己的几十年，如果听完别人的人生经历，就相当于多活了别人的几十年。如果所有人都讲一遍，就相当于我们每个人都活了上百辈子，相当之长寿，死也无憾了。”

“四车厢的厢长当时还反驳，说人生经历是人生经历，几十年的经历，讲几小时就讲完了，严重缩水，根本算不上多活了几十年。”

“三车厢的厢长回答的很妙，他说那些吃饭拉屎睡觉的时间，再多也是重复，根本没意思。人生重要经历其实就那么寥寥一些事儿，人临死之前的回忆也就那么几桩，把这些事儿讲了，就相当于经历几十年了。”

第861章 行不行给个痛快话

“大家都很支持，于是就按入伍号码挨个开始讲，那个时候我们都以为自己会死在车里，因此讲述时也毫不避讳，龌龊事私密事光荣事全都说出来，甚至连家族的秘辛也往外讲，还有人公布了自己的银行卡密码。”

“大家发现身边战友的人生经历原来那么精彩，简直每个人都是一部史诗级小说。”

“有人中学时就怀了孩子，不敢给大人说，靠裹紧衣服勒肚子，后来在浴缸里分娩，打电话叫来男朋友帮忙接生，孩子生下来以后掐死，洗掉浴缸里的血迹，再把死婴埋在森林深处。”

“有人出生在大富大贵之家，小学就戴五万块钱的手表，几百块钱一小粒的巧克力吃到腻。后来家境迅速败落，穷的饭都吃不起。上大学时早去了一天，学校宿舍还没收拾出来，为了省钱也不出去住旅馆，就在学校长椅上抱着行李睡觉，半夜被一个路过的女老师摇醒了，女老师念其可怜，收留其回家睡，结果你情我愿发生了关系。”

“有人小时候在山上放羊，傍晚时亲眼目睹一伙人把一个老头活埋在山沟里，过了很久也没听说任何案发消息。有人去银行取钱时，正好遇上抢匪劫银行，抢匪冲进银行后二话不说先爆几个头立威，他当时低了一下头，子弹从头顶过去，把后面一个大爷打死了。”

“有人写过长篇小说，在家乡报纸上连载，好评如潮。有人进过星球顶级的实验室实习。有人偶遇过著名画家。有人差一位中彩票头奖，气的一夜没睡着。有人旅游时看见小偷，见义勇为狂追六条街，小偷心血管破裂，咣当倒地上死了。”

裴永新顿了顿，继续说，“但是，三个月之后，我们所有人都讲完了自己所有的经历。”

“之后你们做了什么？”江烨问。

“书。”裴永新说，“车上有个兵的背包里带了一本《地铁2033》，他就给我们念，我们一遍遍地听。最后所有人都能背下来这本书，书页碎的拿起来就往下掉。这本书又拖了一个多月。之后我们分享自己读过的小说，又拖了两个月。”

“六个月过去了。”江烨长吸一口气，“这才过去四分之一，还有一年半。”

“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只好每天想一个游戏。”裴永新深深地叹气，“比如狼人杀，动作猜谜，广播操，集体舞，五子棋，围棋，象棋，头顶绑一个写词汇的卡片让其他人描述，以此来猜卡片内容。”

“每天想游戏让我濒临崩溃，因为所有人的情绪都是崩溃边缘，游戏必须得能让所有人兴奋起来，高兴起来，暂时忘掉囚笼困境。有一次我提议做数独，另一次我提议成语接龙，不到十分钟大家就完全丧失兴趣。每天我都提心吊胆，每次结束快乐的游戏，我带着笑容回到自己的车厢，一关上门，立刻就有沉重无比的感觉，浑身的力气瞬间泻空，因为我得想出明天的游戏。”

“一个月，三个月，五个月，每天夜不成眠。这种压力让我不堪重负，我有一次都把手枪举到太阳穴了，千钧一发之际靠仅存的理智退了膛，然后疯狂地扣了半分钟的扳机，想象自己被打的脑袋开花，浑身颤抖，流汗不止。”

裴永新的叙述到这里停住，他轻微地颤抖起来，眼神里泛起死人般的灰色。

他突然变得不正常，脑子里像是有个开关突然关闭了，表情瞬间僵硬。

江烨见情况不对，连忙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使劲捏两下，“太不容易，但你挺过来了，你很顽强，你有优秀军官的素养，放轻松，可以不必回忆了。”

岑夜梦起身，接了杯水递过来，裴永新接过水喝，手抖到杯子一直撞牙，嗒嗒作响。

“晚餐好了，咱们先去吃饭吧，永新还没恢复过来，休息一下。”江烨说。

旁边的师长连忙点头，她也怕裴永新出问题，在医院里再怎么发疯都无所谓，在首长面前失态，他的仕途很可能到此为止。吃点东西或许会缓解。

……

餐厅。

窗外就是陨石星的夜半球，看上去一片黑暗，完全没有任何光芒。远处的红月1正缓缓迫近，表面一圈暗黄色的光芒，活脱脱一个广式大月饼。从太空看，红月1是暗黄色的，但光芒经过大气层各种成分后，在陨石星上看就是暗红色。

江烨和岑夜梦坐一边，师长和裴永新坐一边，四个人面对面吃。

喝了些热汤，裴永新果然镇定下来了。

江烨也不再问当时的情况，而是聊家常。

“永新你的档案还是未婚。”江烨说，“是不婚主义者，还是暂时没找到称心的女朋友？”

“工作一直忙，没来得及谈情说爱。”裴永新说，“等陨石星打下来，时间多一些，我可能去找个女朋友什么的。”

“你呢？”岑夜梦笑着看向对面的师长，“你的档案也是未婚。”

“我也是忙。”师长脸红。

“怎么脸红了？”岑夜梦眼神亮起来，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已经有看中的了？”

“谁呀？”江烨表情顿时也八卦起来，“方便的话，说说呗，我们不给你泄密。”

“是……”师长脸更红，筷子夹了好几下都没夹起花生米，干脆拿起勺子喝汤，“也是部队里的一个男人。”

“部队里的？”岑夜梦挑眉，“挺好啊，都一个工作，两口子互相能理解。是上司还是部下？”

“部下。”师长声音小的像蚊子叫。

“不会是……”江烨看出不对劲了，“不会是永新吧？”

裴永新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我和师长……”

他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因为旁边的师长点了头。

裴永新人傻了，张大嘴巴，仿佛再次被时间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