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列大明 第454节
“求大人垂怜!”
老胡一声凄嚎,双膝一软,竟就要往地上砸去。
郑继之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搀住对方,叹了口气道:“老胡你别这样,你就算把这块地磕碎,难道就能让我郑继之凭空生出这登天之能?”
“大人您不能,但是刘家能啊。您是刘典少爷的亲娘舅,我们都知道你们舅侄情深,只要您开口,刘典少爷一定不会拒绝。如果您愿意为卑职求来刘家的庇护,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卑职也甘之如饴!”
“这”郑继之面露难色,抬眼环顾众人。
能站在这里的,无一例外都是聪明人。
就算他们在做从序者上天份不高,但在如何做人上,却早已经洞悉其中三味。
这场双簧唱到这里,他们怎么可能还不明白郑继之的意图。
但其中厉害关系,郑继之已经替他们剖析的清清楚楚。
是弃车保帅,还是贪财丢命,该如何选择一目了然。
“卑职甘之如饴!”
呼声四起。
郑继之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行吧,我帮你们向典儿求求情,但他如今也不是刘家的主人,这件事能不能成,就只能看你们的造化了。”
“只要您愿意帮手,卑职便已经感激不尽了。”老胡感激涕零。
得,看来还要给郑继之也备上一份厚礼。
众人达成一致之后,接下里便是宾尽主欢的融洽场面。
觥筹交错,一众官员不断恭维着郑继之和并不在此的刘典。
一个个信誓旦旦的表明接任刘阀阀主位置的人,一定会是这次在新政中大放异彩的刘典。
等到刘典上位,届时这户部尚书的位置,那就是郑继之的囊中之物,破四进三,带领郑氏成为一等门阀指日可待。
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像现在一样,继续以郑阀马首是瞻,忠贞不二。
甚至有人嚷嚷着,说自己安插在墨序的眼线禀报,这几天秦淮河地龙站发生的惨案,就是那名叫李钧的逃匪干的。
回头他就把这个跳梁小丑抓过来,就当是为刘典少爷送上一份小小的薄礼。
“既然都说了是跳梁小丑了,又何必去管?在本大人看来,这个李钧不过就是个虚伪小人,就连报仇也只敢挑墨序这种柿子挑软的捏,做的事情不过是想为自己赢一个仗义的名声,难道还真有人愿意为一个死人报仇?就等他跟墨序的去狗咬狗吧。”
酒意上头的郑继之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一脸不屑。
“一件单衣一口气,一把快刀一股义的年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我们儒序立规矩的时候,还轮不到他一个武序来撒野!”
众人哄堂大笑间,郑继之突然感觉脚下传来类似碰撞的异样,下意识低头去看。
只见一张扭曲狰狞的脸仰面朝上,瞪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
“人头?!”
郑继之的脸色瞬间由红转青再转白,竟和地上那张脸一般无二。
分不清谁是活人,谁是死人。
“是谁?!”
慌乱的视线沿着人头滚出来的猩红血径看去,就见一杆长枪裹挟瘆人恶啸,飞袭而来!
铮!
第519章 问路问心
来势汹汹!
郑继之满身酒气被扑面而来的杀意冲的干干净净,化为淋漓冷汗透打背心。
躲无可躲之际,郑继之一脚踏碎地上心腹的人头,弓步弯腰,竟用双手去抓贯射而来的长枪。
双手抓住枪头的瞬间,郑继之掌心血肉翻卷糜烂,却怎么也抓不住那迫近的寒芒。
噗呲!
裸露而出的钢铁掌骨与枪身摩擦出一片火点,转眼又被飞溅的血水全部扑灭。
郑继之仰天就倒,胸膛连同沙发靠背被一同洞穿,透体而出的枪尖斜插进地面,将郑继之死死钉在那张大人沙发之中。
“刀剑无眼,子弹无情。各位老爷们是身娇肉贵的千金子,是瓷器。我们兄弟是朝不保夕的亡命徒,是瓦器。各位要是不想落个碎碎平安的下场”
一身西装革履的邹四九提着一把朵颜卫,晃荡着肩膀走了进来,笑容满面道:“就麻烦大家乖乖坐好,多听少说,多看少做。”
“你们到底是谁?!”
郑继之此刻的脑子被枪身透体的寒意搅成了一团浆糊,愤怒和恐惧充斥心头,满脸是血的他颤声大吼。
“你是不是瞎啊,这都认不出你邹爷?”
站在一条长沙发后的邹四九表情略显挫败,十分不满的嚷嚷着。
“单枪匹马,流寇逃匪。郑大人刚刚才评价过我,这么快就忘记了?”
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在郑继之的背后响起。
郑继之双手抓着枪杆,撅着脑袋想要看向身后,却发现对方已经踱步绕到他的面前,在堆满各种酒水的茶几上挪出一块空地坐下。
面对面,眼对眼。
李钧微微一笑,讥讽道:“能打的埋骨荒郊野外,不能打的却在这里吃香喝辣。你们儒序的规矩,倒真是挺特别啊。”
“是你,李钧?!”
郑继之瞳孔骤然紧缩,声线惊恐。
“如假包换。”
砰!
李钧话音落地的瞬间,一声暴烈的枪响紧随而起,如同一道闷雷炸响在这间秘密会所之中。
丢了脑袋的尸体‘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喷溅而出的血水为坐在他身边的同僚染上一片粘稠的猩红。
“碎碎平安。”
邹四九低头吹散枪口的硝烟,轻声笑道:“各位老爷,咱们能坐的规矩一点吗?”
这一群养尊处优的金陵城户部官员何曾直面过这种残暴的场面,顿时不敢再做任何小动作,连多余的表情都不敢露出,老老实实按照邹四九的命令正襟危坐。
郑继之的这间宴场,在修建之初为了贯彻‘秘密’二字,不只增设了各种屏蔽设备,而且不允许赴宴之人携带护卫和随从。
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宴会内的谈话被外人得知。
至于安全问题,郑继之从未担心过,毕竟在金陵城的范围内,没有什么人会不长眼到敢得罪他们。
可眼下,这些防人的举措却成了囚禁他们的牢笼。
恶虎在侧,这群官员俨然已经成了待宰的羔羊。
“没想到说曹操,曹操真就到了。既然是你,那这一枪是我活该,算我刚才大放厥词的代价。”
郑继之抹了把嘴角淌下的血水,苦笑问道:“不过我还是想问一问,我这个宴场位置隐蔽,外人根本无从得知,而且聚会的时间从不固定,阁下是怎么知道我们今天会在这里?”
郑继之此刻展现出的镇定,让李钧颇为意外。
不过旋即也就想明白了,如果郑继之只是那种见风使舵、贪生怕死的软骨头,那他恐怕也不会成为刘典在金陵城内的臂助了。
“这件事外人不知道,难道主人家也会不知道?”
“明白了,是刘途吧?除了他应该之外,刘家应该也没人会冒这么大的风险跟阁下联手了。”
郑继之表情恍然,点了点头说道:“这次算我栽了,不过不知道阁下是想公了,还是私了?”
李钧笑着反问:“什么是公了,又什么是私了?”
“公了就是阁下现在就杀了我,把我的人头送给刘途当投名状。不过你接下来必然会被刘途出卖,遭到刘阀和墨序中院的联合追杀,最终惨死金陵,你我抵命。”
砰!
又是一声枪响,又是一人丧命。
郑继之面皮狠狠一抽,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后,继续说道:“私了就是伱现在放了我,刘途答应给你多少钱,我双倍奉上,绝无二话!”
砰!
“刘途会不会卖我,我能不能活,这些都不需要郑大人你来操心。”
李钧淡淡道:“而且我如果想要钱的话,就不会来金陵。辽东的陆家,也不会被灭。”
“不要钱,那就是要命了?”
郑继之沉默片刻,沙哑着嗓音说道:“你杀了我们,就算刘途能帮你瞒住刘家,也拦不住金陵六部内的儒序门阀。儒序出仕做官,不光为了晋升,也为了抱团。平白惹上这一身麻烦,对你来说不划算。”
“这种时候了,郑大人还在为我考虑,真是让人感动啊。”
李钧笑道:“不过很可惜,我这个人怕护犊子的老人、怕流眼泪的女人、也怕不回头的男人,唯独就是不怕麻烦,而且最不怕你们儒序的麻烦。”
“这条命我还没活够,所以想要什么阁下尽管开口。”
郑继之沉声道:“你开价我还价,买得起我就活,买不起我就死,大家有商有量。”
“很简单,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李钧平静道:“刘典得死。”
“就为了苏策苏千户,值吗?”
郑继之问出了一句李钧早就听过多次的话语。
“忠义二字值千金,你是武序,我能理解。但阁下别忘了,江湖归根结底是问路不问心!活人不该一直被死人拖累。”
“累?是有点。”
李钧伸手从几案上拿起一瓶酒,仰头一饮而尽,“不过我走的这条路,问路也问心。”
郑继之急声开口:“现在正是倭区论衬分金银的关键时刻,你就算杀了我,刘典也绝对不会在这個时候选择返回金陵。”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也压不下郑继之的怒吼:“你做的这一切最终都只是徒劳无功,白白为刘途当刀!”
“看来你是开不出什么价码了,郑大人。”
李钧随手丢开那枚空酒瓶,右手五指按上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