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列大明 第477节
刘途闻言不禁眉头紧蹙,心头暗骂对方人心不足蛇吞象,竟然在这种时候跟自己玩起了坐地起价的龌龊手段。
郭丘端起手边的茶杯,用碗盖刮了刮茶汤上的浮沫,装模作样啜饮一口后,这才不慌不忙说道:“不是贫道我想枉做小人,实在是上面给的压力太大,我也不敢抗命啊。”
刘途心头冷笑连连,清楚知道这不过是郭丘的托辞罢了。
要是茅山宗门真知道了他掺和中部分院内乱的事情,他根本不可能还有这份心情在这里跟自己抬价。
“不过这件事确实是贫道我有错在先。不如这样,刘少爷你借我观云观暂避风雨的事情,贫道我也就不再计较了,我们一笔兑一笔,大家算两清,怎么样?”
刘途眼中闪动异样的光彩,问道:“道长这是什么意思?”
“像今夜这种风雨正盛的时候,刘少爷不在刘阀之内坐看楼下你方唱罢我登台,反而滞留在我观云观中,实在是有些没道理啊。”
郭丘眼神盯着手中的茶盏,缓缓笑道:“最开始贫道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着实经过了一番冥思苦想,这才终于隐约看出来点门道。”
“什么门道?”刘途反问。
郭丘笑而不语,只是感叹道:“豪阀深似海,人心隔肚皮。这句话往日听过不少次,但贫道今天才算是终于所有体会了。相比之下,我这小小的观云观却是要安全一些。”
“哈哈哈哈。”
刘途蓦然大笑出声,钦佩道:“道长一语中的,在下佩服。”
郭丘眨了眨眼:“贫道虽然不常行走人间,不过洞明黄粱同样也能练达人情啊。”
“好一个练达人情。那就按道长说的,之前算两清,我们重新商议。”
刘途笑道:“不知道茅山的仙长们想要些什么?”
“很简单。”
郭丘双眼熠熠生光,一字一顿:“黄粱权限。”
刘途嘴角笑意敛去,垂眸沉吟片刻后,方才苦笑道:“郭道长你这是给在下出了个天大难题啊。”
“这怎么能是难题呢?这个东西对于儒序来说本就没什么太大的作用,充其量也不过是拿来构筑黄粱梦境,进入其中游学历练,追思圣贤。反倒是贫道每每想到这些权限空置浪费,常常会深感痛心疾首啊。”
“有些东西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这个道理,道长你应该是明白的。”
“今时不同往日。”
郭丘正色道:“以往我们大家立场不同,相互掣肘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那个时候贫道但凡在刘少爷你的面前提‘权限’两个字,那都是自取其辱。不过眼下形势不同了,大家随时都可能会统一战线,并肩迎着敌,这个时候你予我权限,我予你方便,大家各取所需,岂不是好事一桩?”
“这话听着耳熟啊。”
刘途似笑非笑道:“我记得道长你方才说的可是我们两家会做过一场?”
“有吗?贫道怎么不记得说过这种话?”
郭丘打了个哈哈:“不过话说回来,这是敌是友往往就在一念之间。刘少爷是要接手刘阀的人,应该不会吝啬这一星半点的权限吧?”
“儒序门阀的黄粱权限必须由阀主亲手持有,这是新东林党订下的规矩,谁都不能逾越。”
刘途摇头无奈道:“在下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当真没办法?”
“没办法。”
郭丘叹了口气,左手的碗盖在茶杯上扣出一声脆响:“既然如此,贫道也不强人所难了。当然,现在外面正是凄风苦雨,贫道也不是无情之人,当然不会赶刘少爷你离开。只是我这观云观庙小檐窄,挡不住什么太大的风浪,我只能将派往中院的黄巾力士抽调回来,才能确保刘少爷你的安全了。”
刘途皱眉问道:“郭道长,当真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我们不是已经商量过了吗?”郭丘一脸诧异。
刘途沉声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不愧是儒序俊才,门阀嫡子。我就知道刘少爷你不是那种迂腐的人!”
“那也不及道长你的道法高明啊。”
刘途问道:“不知道道长你想要多少权限?”
郭丘咧嘴一笑:“不多,能够帮助贫道将白玉京内的地仙排位往前提升十名就足够了,这点权限对于刘少爷你来说,应该问题不大.”
轰!
郭丘话音未落,正堂外突然炸起一声轰鸣巨响。
哐当。
郭丘巴掌一抖,手中茶盏掉落,滚热的茶水霎时淋了满裆。
“刘途,你怎么会惹上这个灾星?!”
郭丘失声惊呼,却见刘途根本不理会自己,径直起身看向殿外,口中喃喃自语。
“居然会找上我?难道这就是你选择破局之法?”
第536章 醒者寡,愚者众
昼夜不停的诵经声萦绕狮子山顶,青色的道文投影字字连缀,披挂在金色的琉璃瓦之上。拂进的冷风撩动经幡,飘打的夜雨叩响风铃,一草一木无不透出玄之又玄道门风范。
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便是那坍塌的山门,黑底金字的牌匾斜插在碎石堆之中,像是垒起一座不知道葬谁的孤坟。
咚!
一只巨脚踏碎‘坟茔’,庞大的黑影填进山门崩塌形成的空缺。
身躯足有丈高的黄巾力士手持一柄巨锏,浑身披挂的兜鍪鳞甲璀璨生辉,落脚地动山摇,裹挟着一股风雷般的雄浑势头压向通往道观的山道。
“何方妖孽,敢犯我茅山观云观。”
李钧抬眼眺望,嘴角挑起一丝笑意。
他倒是有段日子没有锤过这种傻玩意儿了,竟没来由有些怀念。
力士催压而下,武夫踏阶迎上,两道身影眨眼间便撞到一起。
金锏抡成一道耀目光影,朝着身前拦腰横扫,锁定的目标却蓦然消失,只是扫飞了大片雨点。
这头由兵序改造而来的黄巾力士明显灵智不低,一击落空之后并不慌张,只见他头颅四面同时张开一只械眼,瞬间在侧后方抓到了李钧闪现而出的身影。
铿锵声起,力士手腕宛如无骨,诡异向后拧转,调转的锏身直戳李钧面门。
咔嚓。
金属崩断的裂响声中,力士的右脚踝被李钧一脚踹断,骤然失衡的身体跪倒在山门前,连带捅刺的锏身猛然一偏,在毫厘间擦着李钧的耳边掠过。
李钧右手并指如刀,掌缘竟散发着一股如同利刃的锋锐味道,对准力士的脖颈就要斩下。
就在此刻,连片的破空声在道观内响起。
密密麻麻的符篆飞射而出,处于激活状态的符体散发出各色灵光,在雨水中晕染成一团模糊光芒。
“麻烦。”
李钧散掌成爪,反手扣住力士的胸甲,竟直接将对方抡了起来,凌空扫爆所有袭来的符篆。
砰!砰!砰!
金篆的锐利、土篆的浑厚、火篆的狂暴
接二连三的爆炸将本来只是被轰出一个豁口的观云观山门,连同两侧数丈的墙壁一同彻底炸塌。
横轮一圈后,再被贯在地上的力士模样凄惨无比,一身美观强过实用的铠甲破破烂烂,裸露的械心上刻满了青色的道门文字,如同一张蛛网罩在械心之上。
咚..咚..
械心如同沙场阵前擂动的战鼓,一阵快过一阵,有暗红色的丝线从中蔓延而出,竟有了超频的趋势。
“竟然还能超频,这个茅山确实有点门道”
李钧的目光沿着甲胄缝隙往里瞧了两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云淡风轻的抬脚踏下。
轰!
刚要挣扎起身继续降妖除魔的黄巾力士猛然向下一坠,身体深深陷入地面,鼓噪的械心被李钧一脚直接踩爆。
李钧抬脚一扫,黄巾力士庞大的身躯炮弹般飞进道观,将一座偏殿直接撞成废墟。
轰隆隆的倒塌声令人心惊肉跳,可那恼人的嗡鸣声却依旧还在顽强作响,一枚枚符篆不断被激活升空,声势颇为骇人。
李钧虎目一凝,一股源自薪主基因的威压激荡开来,顿时冲出一片失声惊呼,悬浮在空中的符篆兀自颤动,最终还是失去了控制,跟随雨点从半空跌落。
四品内功,震虏!
喧噪一时的观云观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阎老板,真没想到你我今夜竟然会在这里见面,当真是世事无常啊。”
话音从道观深处飘荡而出,李钧迈步直入,在一座灯火通明的恢宏主殿前看到了面带微笑的刘途。
他的身前左右挡着两道身影,其中一个正是李钧在狮子山下见过的茅山道序郭丘,另一个则是一名样貌陌生的黑袍老者。
郭丘和黑袍老人身上都给李钧一种极其厌恶的感觉,竟与先前被他一脚踩死的黄巾力士有些相似。
是儒序印信.
李钧眉峰一挑,笑道:“茅山的人你居然都敢打上印信,刘途,你难道就不担心那些道爷下山索你的命?”
“神仙下了山,可就未必还能是神仙了。而且在儒序的经史典籍里,可没有半個‘神’字,不读自然就不信。”
直到此时,刘途依旧是一身淡然气度,颇为随兴的坐在道殿及膝高的台阶上,目光饶有兴致的看向李钧。
“一个人在面临抉择的时候,促使他做出选择的理由无外乎就是两个。一个是现实利益,另一个则是道德热情。”
刘途朗声问道:“李钧,你今夜不去中部分院,而是选择上狮子山,究竟是出于哪一个理由?”
李钧似乎也不着急动手,抬脚踢起武服袍角,将前摆拢进腰间,在一块横呈的巨石上大马金刀坐下。
“你想不明白?”
“我想不明白。”
刘途摇了摇头,坦诚道:“我想过刘典会按耐不住,率先向我发难。也想过刘仙州会利欲熏心,临阵反水,把我卖给张家谋求更大的利益。我甚至算到了郭丘会坐地起价,向我伸手索要黄粱权限。所以今夜我在这里,不止是为了暂避风雨,同时也是为了守株待兔,看谁会主动跳进我布下的这个陷阱。”
“唯独你,确实是让我出乎意料。”
刘途真心实意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对我起了杀心?难道是顾玺那个废物漏了马脚?还是刘典开出了什么让伱无法拒绝的价码?”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语,却只换来李钧一句轻蔑的回答。
“很简单,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放过你,我猜你也是这种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