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列大明 第480节
刘途感叹道:“我现在反而十分怀念你口中那暗无天日的二十年,无人打扰,安安静静。如果有机会,我宁愿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佛序,不学入世学出世,在自己的佛国里安享极乐,不奢望死后不会下地狱,只想悠悠闲闲的过完这一生。”
李钧摇头道:“现在的佛序可不会出世。”
“所以这世道如今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啊!”
说到这里,刘途的脚步突然一顿,双臂展开,迎风长啸。“父亲,您难道真以为押宝春秋会就能在刘家更上一步?你错了,大错特错!事到万难需放胆,你拿什么放胆?放胆难道就能度过万难?!刘典是灾祸,不是机缘啊!”
刘途转过头看向李钧,微笑道:“就让我的亲弟弟下来陪我吧。”
李钧蓦然不语,右手猛然探出,寒光直入脖颈!
一颗面目狰狞的头颅冲天而起,掉落山道,滚入风雨。
“马爷,你说为什么当年门派武序会输的这么惨?”
染血拇指和食指将一根点燃的纸烟扣在掌心中,李钧深吸一口,疑惑不解问道。
“父与子、兄与弟现在门阀做的事情,跟当年的门派没什么区别。”
沧桑的话音飘出红眼,就在这一刻,狮子山下突然飞腾起无数火星,摇曳升空之后,轰然炸成一个个苍白的‘奠’字。
魂归来兮。
悲戚的呼唤声沸反盈天,哪怕在山顶也清晰可闻。
中元节至,鬼门关开。
飘荡的孤魂愿不愿意归家?李钧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他屈指一弹,将要燃尽的烟蒂刚刚飞起,就被雨点打湿击落,紧接着被下山的脚步碾碎。
杀完了山上人,还有山下人。
“你们天阙想让我去学卢宁?你们还没有这个资格!”
太平街刘氏宅楼中,那间青砖灰瓦的三进庭院,震怒的骂声从那间对整个刘阀意义重大的书房中传出。
“老夫现在已经坐在这里了,刘谨勋你还跟我谈什么资格?让你学你就学,难道他卢宁能死儿子,你就不能死?”
“你们两个老不死如此不要脸潜进我刘阀,就为了那个独行武序出头?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在引火烧身,亲手为天阙,为整个仅存的门派武序挖坟掘墓?!”
“大不了就再来一次天下分武,谁怕谁?老夫厚着脸皮活到现在,就是不愿意门派武序绝种。现在薪火已现,我们这些老骨头当一回柴禾那是理所当然。”
“我可以不插手这件事,但刘典不能死。”
“真是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啊。不过我们今天已经找上门来了,你以为你做得那些事情还能瞒得了谁?”
“你们什么意思?!”
“你一边暗示小儿子刘典事到万难须放胆,一边又把被打上了儒序印信的张长风交给大儿子刘途当底牌,你存的什么心思还需要我说出来?”
“.我当真是小瞧了你们天阙啊。”
“不是天阙,是张长风,他不是孬种。死了两个雄心勃勃,已经逐渐脱离掌控的儿子,换你能够继续安稳掌握整个刘阀。刘谨勋,你已经赚的盆满钵满了。”
“赚?哈哈哈哈.”
蓦然无语的刘阀宅楼之外,森白的‘奠’字投影满街,如同一盏盏夜雨飘灯。
其中一‘盏’飞过宅楼高耸的屋檐,在窗棂停留片刻,如人抬手准备叩响,却在那一片分不清是欢声还是苦笑中选择了划窗而出,投向天空。
最是无情读书人,孤魂至此不归家。
第538章 醒者寡,愚者众
当金陵城内招魂声沸腾之时,中部分院内同样厮杀正盛。
布设在外围阵地此刻已经全部被明鬼武士团攻陷,残存的卫队成员退守进了长老会驻地,一处黑顶灰墙的庞大圆形建筑之中。
体型庞大的远攻型墨甲们在百丈外成虎蹲之势,脚踝处弹出金属支脚死死钉入地面,形如炮口的双臂高高举起,根本不需要什么瞄准,火焰和炮弹不断倾泻而出。
浓烈的黑烟滚滚而起,接连不断的爆炸声音中,中院长老会所在建筑发出凄厉的哀鸣,外墙被削的干干净净,露出其内镶嵌钢铁夹层,在轰击下变形扭曲。
隐忍多年的明鬼武士团不动则已,一动便如山火倾袭。
大量的墨序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第一时间俘获控制,没有了甲主契约限制的明鬼顺利让中院内大部分的防御设施陷入了瘫痪,在短时间内就十分顺利的攻到了位于中院核心区域的长老会前。
起义至此形势一片大好,可暂时借用青兕身体的龙宗远眺着被炮火淹没的长老会,目光却是异常凝重。
“刘仙州、墨孤煌,你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嗖!嗖!嗖!
破空的呼啸声尖锐刺耳,又是一轮暴烈的齐射,长老会正大门在火光中像是突然膨胀了起来,接着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被炸碎的钢铁碎片四面横飞,大门彻底坍塌。
躲藏其中的卫队护卫被爆炸的余威掀翻在地,发出痛苦不堪的哀嚎,就连在外围伺机待发的近战型墨甲们也被这声巨响炸愣在原地。
在余音回响的短暂时间内,无论是人还是甲,竟没人做出任何反应,大家都像雕塑一样僵在原地,似乎灵魂都被炸出了体外。
“冲!”
尽管心中疑窦丛生,但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龙宗不再犹豫,翻身跃上一具体型足有三丈的庞大墨甲,站在肩甲之上,振臂高呼。
经过特殊放大之后的呼喊声宛如一道惊起的怒潮,将悬浮在战场上空的灵魂全部拽回了地面,回过神来的近战墨甲群几乎同时而动,提剑捉刀,狂奔冲出。
湿漉漉的地面在钢铁脚掌的锤击下不断颤动,墨甲锋阵向前以迅雷之势推进,转瞬间便已经冲进坍塌的缺口,和顶盔掼甲的中院墨序展开一场入肉入骨的惨烈厮杀。
铮!
长刀铮鸣着斩进一副肩甲,鳌虎怒声嘶吼,双手抓着刀柄奋力横扫,刃口撕破甲片和血肉,半边残躯高高抛起,湛蓝的电光和白色的鲜血刚刚冲上天空。
身为四品墨甲近战墨甲的鳌虎在战场中纵横游龙,力大势沉的战刀撞进敌群肆意挥砍,身前竟无一合之敌。
“刘仙州刘仙州.”
自语声回荡在脑海之中,浑身浴血的鳌虎抬眼环伺,终于在嘈杂的战场中扫到了那张让自己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脸。
“你在这!”
鳌虎血红的械眼中发出兴奋的笑声,脚下一踏,霎时冲出。就在这时,一道寒光从斜刺里冲撞而来,仓促间来不及躲闪的鳌虎只能选择就地一滚,堪堪让过一把直奔自己头颅的直刃长刀。
滚身站起的鳌虎回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着白色铠甲的墨序正冷冷盯着自己,手中一把狭长的直刀寒光凛然。
身为长老会直属机动卫队成员,鳌虎自然认识这拦路的一人一甲,人名王野,甲名暴雪。
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双方同时而动。
王野腿部的甲片喷出道道肉眼可见的湍急气流,爆发出的速度快的惊人,直刀撩斩鳌虎胸口。
鳌虎双手持刀力劈而下,可在刀刃碰撞的瞬间,一股沛然巨力翻涌而上,竟将他的双脚抬离地面,身形不受控制掀入半空。
铮!
直刀追身而至,鳌虎左臂甲片铿锵作响,一面泛着幽光的臂盾在须臾间组合而出,挡在身前。
一声闷响,鳌虎的身形从半空被劈落,落地位置的钢铁地面被砸出不小的坑洼。
没等他再次起身,头顶枪声立时炸响,王野双肩兽口喷出一道炽热的弹流,直奔鳌虎。
鳌虎侧身连续翻滚闪避,抓住弹流鞭扫的间隙绞身跃起,同时臂盾延展张开遮蔽半身,双脚弯曲发力,如一枚炮弹升空。
铛!
一声尖锐刺鸣,鳌虎手中长刀被硬生生劈断,被王野拧身甩腿再次抽落地面。
王野甲胄后背焰流狂涌,直追落地的鳌虎,双持修长直刀如同一杆长枪狠狠贯下。
生死一线,仰面朝天的鳌虎只能以空手强夺白刃,十指死死抓住坠落的刀尖!
“哼。”
王野口中发出一声冷哼,双腿分叉虎立,身形向下倾压,狂暴的力量灌注如直刀之中,一根根切断挡路的械指。
鳌虎眼眸猩红瘆人,浑身关节发出咔咔爆响,却依旧阻挡不了刀尖慢慢迫近。
眼看鳌虎即将被刺穿头颅,一股凶猛的恶风突然吹到。
悚然一惊的王野仓促横刀,就被来人一拳直接砸在刀背之上,连人带刀一起轰飞出去。
而捡回一条命的鳌虎也终于看清楚救自己的人是谁。
天阙武夫,沈笠。
没有任何对话,就在沈笠准备伸手将鳌虎拉起的瞬间,鳌虎的甲躯突然暴散开来,如同一团乌云笼罩向沈笠的身体,竟直接将沈笠原本着身的那具墨甲撵走,自己覆身而上。
“宰了这个王八蛋,再帮我杀了刘仙州,以后我鳌虎就跟你混!”
“行啊。”
沈笠咧嘴一笑,抬眼看向那道雪白的身影,眼中战意昂扬。
王野也在同时感应到了对方挑衅的目光,毫不退避凝目看去。
两人眼神在空中一撞,彼此身上的杀机纠缠激荡,四周正在交战的人甲只感觉一阵莫名的悸动,下意识往旁边退开。
原本混乱至极的战场此时以沈笠和王野为起止点,两人中间出现一条无人的空旷地带。
赤手空拳的沈笠迈开脚步,一丈之后急如风雨,三丈之后迅如雷霆,转瞬间身形已经冲到王野面前。
选择以逸待劳的王野神情谨慎,在沈笠近身的瞬间举刀就砍。可下一刻他只觉眼前一花,对手的身影竟莫名消失不见,尽管名为暴雪的明鬼瞬间提醒他人在左侧,但一记势大力沉的重拳已经落在侧腰位置。
砰!
王野的身体猛然向下一佝,眼中瞳孔溃散,早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肺腑的他,却在此刻感觉到一股强烈到无法忍受的剧痛。
还没等他从痛苦中缓解过来,沈笠的身影又在另一侧闪现而出,又是一拳直奔腹部。
砰!砰!砰!
空气炸沸的声音响个不停,沦为拳靶的王野左右摇晃,一处处骇人的凹陷布满全身。
哗啦啦.
王野双眼瞪圆,口鼻间乳白色的鲜血直涌而出,身上的墨甲崩裂解体,手中的直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此刻他恍然大悟,原来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搏杀,而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
“死了,刘仙州死了!”
就在这时,一声兴奋至极的呼喊声突然响起。
沈笠鬼魅般游走的身影猛然站定,朝着声音来处看去。
早已经断气的王野终于不用可怜的在拳风来回摇晃,噗通一声仰天倒地。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