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列大明 第483节
出关的鬼魂将要再次与家人离别,怎么能不哭?
暗沉沉的红光铺满街道,突如其来的热闹声音潮水似的涌入雷耀的耳中,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面上出现许多虚幻的身影,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这些投影出的魂灵站在属于自己的那盏夜灯前,表情悲伤,无声自语。
漆黑的房屋内响起声声回应,无外乎都是家人安好,切勿挂念。地下有缺,入梦告知。
雷耀对这些视若无睹,目不斜视,脚步沉稳穿梭在拥挤的鬼影中。
倏忽一张人脸生生撞了出来,挑起的眉峰锐似利剑,犀利的目光活似孤狼。
“雷耀?”
“李钧!”
恶风打脸,雷耀几乎是凭借本能一仰身,一条裹着甲胄的鞭腿擦着他的鼻尖扫了过去。
雷耀身影猛然弹起,双手并指如刀分袭李钧咽喉和心口。
拳脚碰撞不断,炸沸此起彼伏。
“技击锻体?”
“身法内力?”
“你也淬炼了两门武功?!”
“血肉没烂,那你没受印信,就是自己甘愿当狗了?!”
砰!砰!
互换一脚的两人向后荡开,没有片刻停息,立马再次碰了上去。
鬼来鬼往的潮水中,夹杂入连串闷雷般的脚步,震颤龟裂的地面、被劲风吹翻的纸钱盆子、突然熄灭的红色飘灯,被飞石打碎的窗户玻璃,戛然而止的家人寄语.
轻蔑的冷笑,震惊的怒喝,铿锵作响的机械甲片,一闪即逝的锋利刀光.
子时将尽的刹那,所有的骚乱最终以一声痛苦的闷哼收尾。
雷耀颓然跪坐在地,一截断裂的刀刃插在他的心口,鲜红的血水不断滴落在地。
他慢慢将背后的金属方盒摘下,放在身前,口中喃喃低语。
“老爷让我带你的脑子回家,是让你死中求生.我真的拿你当兄弟。”
咚!
李钧满脸戾气,一脚落下,将装着刘典脑子的盒子踏成粉碎。
【获得精通点100点】
【剩余精通点182点】
【四品身法洪圣步已学习(饕餮摄取)】
子过丑至,鬼门已关,整座金陵城从鬼蜮再回人间,
昔日璀璨的霓虹灯光再次点亮,斑斓的色泽打在武夫残破不堪的甲胄上。
“马爷.”
“嗯?”
红眼中传出一个疲惫不堪的声音。
“没死就好。”
李钧伸出已无甲片覆盖的掌心,抬眼看向星月渐明的天空。
“雨停了。”
“我输了。”
顾家祠堂,顾玺突然坐直了身体。祠堂外惊呼阵阵,原来那些如狼似虎的印信死士莫名纷纷倒地断气。
“大伯,您说什么?”
少年语气惶然,颤抖的眼眸中泪水汹涌而起。
“外面的雨停了,告诉大伯,你现在还怕吗?”
顾玺语气柔和,低头看着少年。
“不怕了,真的不怕了。”
少年拼命摇着头,双手试探着想要去抓顾玺的衣袖,最后却紧紧抱住了一条椅子腿。
“答应我,以后千万不要给外人任何机会,一定要保住我们的顾家,记住了吗?”
少年带着哭腔应道:“记住了”
顾玺满意的点了点头,却突然是脸色一冷,厉声喝道:“不要哭,难道哭就能换来活路吗?滚出去!”
“大伯..”
“滚!”
少年在凶恶目光的逼视下逃出祠堂,踉跄着扑进家人的怀抱。
砰!
一声枪响突然暴起,刚刚还面带喜色的顾家人突然神情大变,目光呆滞的望着面前这座枪声滚动的肃穆祠堂。
鬼魂去了该去的地方。
第540章 游侠
‘墨孤煌’振声道:“因此,我以墨序中部分院院长的名义在此宣布,从今日起,中院交由明鬼武士团接管,彭泽、舒叶以及我本人将无条件接受明鬼武士团的调查和裁定.”
“你们这么搞有用吗?”
人群外围,邹四九站在沈笠旁边低声问道。
不怪邹四九会有此一问,要知道中部分院作为墨序五院之首,包含本院在内,算上南直隶的其他各州府,拥有的墨序工匠人数超过三千人。
现在的情况不过是明鬼武士团和天阙里应外合,靠着一场有心算无心的突袭,对长老会的成员进行了斩首,短暂的控制住了局面。
可要想就这样瓦解整个中院,让明鬼翻身做主,根本就不现实。
更别说中院的背后还屹立着一个参天大树,恐怕要不了多久,散落在各地的中院工匠就会在儒序的支持下卷土而来,展开报复。
“肯定没什么用啊,不过就是给抄这些铁匠的家底争取点时间。”
沈笠一脸恶趣味的笑容:“而且还能恶心恶心那位高高在上的张首辅,这一点才是最关键的。”
看到沈笠并没有利令智昏,邹四九这才放下心来。
“你们天阙什么时候把中院渗透成这样?深藏不漏啊。”
邹四九恢复了往日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朝着还在激昂陈词,自述罪状的‘墨孤煌’努了努嘴,打趣问道。
“你这么说多少就有点看不起人了啊。”
沈笠两眼一翻,傲然道:“我们可不屑玩那种卧底跳反的把戏,这是现杀现演的好吧。而且你以为张峰岳是傻子啊,如果墨孤煌被调包了,他能看不出来?”
邹四九挑眉问道:“那这么说,中院另外两位长老彭泽和舒叶也死了?”
“那倒没有,这种高序的工匠可不多,这么怕死的就更稀罕了,现在他们已经跟那些课题组一起被打包送出金陵了吧。”
这还真是来抄家来了.
“所以那天在安全屋里你提议分头行动,是知道天阙的高层会介入?”
面对邹四九的问题,沈笠笑着反问道:“难道你们没猜到?”
“是猜到了一些,”邹四九也不藏着掖着,直白道:“不过照我的猜测,大不了能来一个序四武序,比如那个叫姜维的,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一個倾巢而出的局面。”
“说句实在话,我也没料到。”
沈笠两手抱着后脑勺,仰天感叹道:“所以我当时只是给钧哥说我们能在中院给他争取一些时间,看来那几个老顽固终于想明白了。”
沈笠话中的含义,邹四九自然明白。
关于门派武序和独行武序之间的矛盾,在辽东亲眼目睹了那场闹剧的他心知肚明。
不过现在看来,以天阙为代表的门派武序已经不再执着于什么取缔和淘汰,今天在中院的这场战事,就是他们在对李钧表达善意和和解的想法。
“其实钧哥如果不选择来金陵,我们这群人迟早也会来。”
在邹四九沉思的时候,沈笠幽幽的话音飘入耳中。
“为什么?”
邹四九脱口而出的瞬间,脑海中便隐约有了答案,随即问道:“是为了苏千户?”
“老邹你真别不相信,其实能活到现在的武序,无论是从‘天下分武’捡回一条命的老人,还是我们这群新晋序的年轻人,怕死的人真的不多。这不是吹牛,而是现如今这个世道,如果怕死谁愿意放着捷径不走,留着一身纯粹血肉跳进门派武序这个火坑?”
沈笠神情郑重道:“你别看我经常张口闭口骂天阙里的老东西们不是什么好货,那只是我这个做小辈的发发牢骚罢了,但凡有外人敢在我面前说天阙一个‘不’字,我沈笠绝对第一个站出来送他归西。”
“我这次来金陵,除了来了结那些叛徒,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接近钧哥,找个机会给他说我们真不是贪生怕死、忘恩负义的小人。我们只是没有选择的余地。说实在的,都是带把的爷们,谁不想快意恩仇?可爽完了怎么办,难道往地上一躺等着那些刚晋序的小东西们被人杀完?”
“苏爷也知道我们的苦衷,所以他老人家愿意自己一个人挡在最前面,去试探三教对武序残党的态度。”
沈笠低下头恼怒道:“不过苦衷归苦衷,我是真他妈的咽不下这口气,天阙从上到下很多人都跟我一样。苏爷的死,是我们无能,可这份情我们没忘,也不敢忘。老邹,我说的这些伱相信吗?”
“信,怎么会不信?”
邹四九双手插兜,缓缓说道:“老李他也相信,不然他今天就不会上狮子山,而是会先把这里的事情办完,再回头去杀了刘典。报完仇后能逃就逃,逃不了就去拆了他刘家的宅楼,只要能弄死刘途就算不亏。”
“这是你们原本的计划?”
“这能算个什么操蛋的计划?不过是见招拆招,最后被逼无奈跟人玩儿命罢了。”
邹四九自嘲笑道:“老沈,我也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其实在没遇见老李这个灾星之前,邹爷我觉得自己多少也算是个聪明人,不说什么能把阴谋阳谋信手拈来,起码能算计我的人还没遇见过。可自打这个莽夫把我这个坐井说天阔的小角色扔出了井底之后,这一路上被人连底裤都给扒的干干净净,混的那叫一个凄惨。要是哪天能不上别人的当,那都得卜一卦算算最近是不是鸿运当头了。”
沈笠闻言,蓦然打了个寒颤,似乎想不出那天天被人算计的日子会是什么样。
“所以我现在干脆也不算卦了,反正不管怎么算都他妈的是看得眼前一黑的大凶之兆,倒不如把眼一闭,把心一横,闯到哪里是哪里。”
“不算卦,那还能是阴阳序?”
突然间,一个沧桑的声音插了进来。
邹四九循声看去,迎面走近的是一位留着长髯的消瘦老人。
而此刻人群中央的‘墨孤煌’已然跪地俯首,一动不动,不知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