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倾城:冷宫弃妃 第1517节
“你可还记得,你的初心?”
“……”
说起来,认识他们兄弟这么多年了,跟在裴元灏身边的时间也不多,似乎很少见到他一口气说那么多的话,而且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风浪汹涌,远处的山火熏天,他和裴元丰一个在那么高的船上,一个在不断漂泊荡漾的小艇上,周围是完全摆开阵势对峙的舟山水师和裴元修的海船,他居然不紧不慢,不慌不满,问起裴元丰的初心。
初心……
我恍惚的回想着,当年在南下的船上,当我问他,为什么殷皇后和裴元修都已经败落逃离京城,他却没有跟着母亲和兄长离开,而是留在了裴元灏的身边,那个时候,他是如何回答我的?
他说:青婴,可能在你的眼里,我一直像个孩子,但其实,我也是有自己的抱负的……
他说:我也希望,能废黜南方的贱民籍,让汉人和我们关外的人融为一体,让天朝南北融合,只有这样,中原才能迎来真正的盛世,我骑马打仗,浴血沙场,不是因为我好战,而是因为,我有我自己的抱负和理想……
他说:虽然,我是跟母后比较亲,但是——我和皇上的抱负,才是一样的……
那,就是他的初心!
现在,裴元灏问他的初心,是希望他能回到他的身边去!
不是现在,当初在他的喜堂上,吴彦秋送来的那一幅鹡鸰玉帛图,也是在向他昭示,不论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了多少事,他始终还没有放弃这个兄弟。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也紧张了起来,扶着船舷转头看着他,看着他静静的坐在那小艇上,一言不发,垂头不语的样子。
他会作何回应?
不仅是我有这样的担心,似乎周围的人都有,甚至连一直御船朝另一边行进的萧玉声兄弟都停了下来,任由风浪将小艇撩拨得起伏不定,他们都回过头,定定的看着裴元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息的长短,也可能过了很久,只是这个时候想得太多,往事回忆得太多,时间的流逝反倒不那么明显了,我看见裴元丰苍白的脸慢慢的抬起来,那双熬了一整夜,已经通红的虎目中闪烁着点点流光,看向了船上的那个身影。
在看到那个身影的一瞬间,他整个人静了下来。
甚至,连那紧握着薛慕华手的那只手,都慢慢的放松了,好像放下了一个长久以来一直压在他心头的包袱。
他说道:“我的初心未变。”
“……”
“从未改变——”
这时,我感到周围的人明显都乱了一下,甚至连另一边船上的裴元修和他身边的人,也都下意识的动了一下。
萧玉声负在后背的手,已经放了下来,垂在身体两侧。
裴元灏却反而是这些人中最平静的一个,他双手扶着围栏,仍旧低头看着他的这个五弟,但不知是否我的错觉,也许是因为距离太远,我根本就看花了眼,他握着围栏的手微微的紧了一下。
就在这时,裴元丰接着说道:“但我,已经变了。”
……
所有的风浪,都仿佛静在了这一刻。
所有的人,也都定在了这一刻。
明明那些隆隆的巨响都已经在西岸偃旗息鼓,但不知为什么,我好像感觉有一道惊雷在头顶厚重的云层和滚滚的黑烟当中传来,震得我整个人都有些发懵了。
他说——他已经变了!?
他已经变了!
是啊,已经这么多年了,他已经从当初那个年轻气盛的五皇子,会不顾一切跟当朝至尊针锋相对的齐王,变成了如今在西川呼风唤雨,甚至操纵着一方兵马,与东察合部二十万大军殊死搏斗的枭将!
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人又如何会不变呢?
不知为什么,听到他的这句话,我并没有为一些不可挽回的过去而悲伤,也没有为世事的变化而感怀,却只是为了此刻的他,而心酸。
站在船上的裴元灏仍旧平静,虽然衣衫被风吹得不断飘飞,但他整个人却像是冰雕一般,散发着寒意的矗立在船头。听了裴元丰的这句话,他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沉默了许久,才仿佛低声叹了口气。
然后他说:“既然如此,那你走吧。”
说完,那握着围栏的一只手抬起来,轻轻的一挥,裴元丰他们那条小艇的艇尾那持桨的船工立刻恭敬的一点头,便调转船头,朝着另一边,裴元丰他们的那些海船驶去。
而立刻,就经过了我的身边。
我看到他的脸色格外的苍白,甚至给人一种凝结了一层寒霜的错觉,一直坐在他身边惊慌不已,靠着他才能平静下来的薛慕华,此刻反而握住了他的手,抱住了他,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胳膊。
这样,他的脸上才有了一丝活气,低头对着薛慕华淡淡的笑了一下。
然后他转过头来,看见了我。
也看见了我的身后,裴元修那艘巨大的海船。
相比起一直久居皇城深宫的裴元灏,他们这一对兄弟倒是没有那么生分,只是彼此点头示意了一下,但点过头之后,他却像是有些微微的踌躇的,回头又看了我一眼。
目光一对上,他就说道:“你要回二哥那里?”
我点了一下头。
他又回头看了两边一眼,然后低声对我说道:“你放心,打不起来的。”
我还没来得及对他说的话做出反应,却见他又看着我,神情复杂的说道:“万一,我是说如果,他们打起来了呢?”
他的问题,和他的神情,多少让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我却没有迟疑,只淡淡的笑了一下,说道:“即使这样,也不会改变什么。”
说完,我看了一眼周围。
刘轻寒已经被他们扶上了船,刚一踏上甲板,裴元珍立刻冲上去护着他,急切的问长问短,尤其看到他已经血肉模糊的伤,顿时眼泪都流出来了,刘轻寒明明已经随时可能昏厥过去,苍白的脸上却还浮起淡淡的笑容,说了什么安慰她。
裴元丰的船,萧玉声的船,还有渡海飞云,已经越来越近,海面上甚至已经扬起了他们行船激起的波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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