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让我上英灵座吧 第209节

风景也必然不同。

罗维拂袖间推门而出，石猴少女看着他的背影，歪了歪头，红发披散下的面容露出了深思。

随缘吗？

那我与师傅，也还算是有缘分吧...悟空露出了颇为惬意的笑容。

虽说之前信任罗维仅是因为他与‘骊山神女’那亲密的关系，让灵明石猴能够信任他，跟着罗维踏上神州大地，也更是因为罗维能教导她想要的东西，能让她找到自己想要的自由。

但这段时间的游历大江南北，每日见不同的风景、不同的人，却也让悟空感到尤为舒适。

师傅与黎山姐姐一样。

都是个‘好人’。

悟空赶紧跟了上去。

负剑长袍的高大俊朗男人身后跟着红发红衣的俏丽少女，他们自客栈的酒店中走出，这样的组合立时引起无数人的注意。

但没有人会想到这是一对‘伉俪’，因为一路上，孙悟空行走间一跳一跳地、始终叽叽喳喳个不停，完全没有一副夫妻恩爱的模样。

反而更像初次跟着长辈出门的幼儿。

“师傅、你说人类到底有什么本事，小小的力量却能建造这么大的一座城？这比我现在呆着的那个海岛还大多了——”

“说起来，他们是不是也有王？我在岛上的时候也被猴子们称为猴王，不过他们都不敢靠近我，说我对比起他们太美了。”

“它们还给我取了个名号叫‘美猴王’...”

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

但罗维已习惯。

所以从始至终，他都只是面露微笑地聆听着，既没有不耐烦、也没有显得多么认真回应。

毕竟都是些可以左耳进右耳出的东西，毫无信息可言...

“等等。”他拂袖，停住了脚步。

悟空脚下一个止不住，直接撞在了罗维的身上，娇小少女发出的叽叽喳喳的叫声随之停止。

她微露银牙利齿，猛地抬起头，看向了前方。

他们仍在城中。

旭日的阳光落下、照耀着流淌而过的一条河流，流水潺潺，粼粼波光倒映河面上的拱桥。

他们就立于桥上。

而垂眸所能看见之处，街角深巷之间，簇拥写无数的人。

那是在做什么？

悟空愣了愣，她那双金色的眼眸睁开，“识地利”的本领瞬间展现，所谓“地利”，既能在瞬间获得最好的“地位”，更高的视角，于是她的眼穿透了人群，在瞬间看到了里面。

一个走街串巷卖梨的商贩。

一个穿着灰衣的方士。

那商贩在恼怒，那方士却在哈哈大笑。更有旁人不断发出催促一般的声音。

悟空困惑：“他们在做什么？”

罗维却不答，相比起悟空，他能看见的，毫无意义更多。

他能看见眼前一幕的始末。

他从悟空身上得到的“通识地利变化”的本领，已能追溯事情变化的轨迹。

他看到了那方士向那卖梨的商贩祈求梨来解渴。却被商贩拒绝。

他又看见了那方士大呼大叫，引来了周围的人，众人纷纷斥责那卖梨的商贩吝啬。

商贩气急，仍不肯给。

众人越发斥责。

方士笑声越大。

但罗维只是立于桥上观望着，没有远离、也没有靠近，更没有解答悟空的话语，悟空挠了挠红色的头发，定睛、努力地去看，仍是不知其所以然。

那边的方士纵声而笑，他道：“你看，大家都支持我——”

“就是，不过一个梨子而已，给他又怎么样？”一个过路人指指点点。

“这是我的梨子，不是你的梨子，今日给他一个，明日是不是还要给别人？”那贩子气急。

又有人说：“给就给罢，风尘仆仆，给他何妨？”

“衣衫整齐，为什么不自己去做工来买？”贩子反唇相讥。

众人仍在说，仍在指斥。

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竟渐成涌动浩瀚之音。

那商贩环视周围一圈，他能反驳一个人两个人，怎么反驳得了这么多人？

他屈服了。

“给你，给你！”贩子将手中的梨子扔了出去。

方士面露欣喜、兴奋，梨子脱手而出瞬间，那商贩心中似有空落落浮现，仿佛丢的不是梨子，而是心中什么重要的东西。

周围的人也恍惚了一下，心底深处，似有什么失去了限制。‘

方士伸手去抓梨子。

他身体略微颤抖着，像是面前的不是什么梨子，而是珍贵的财宝一般。

然而他发现自己伸出的手抓了个空，那甩出的梨子被突然出现的袖子裹住，抛向了高空。

衣襟垂落，墨色长发飞扬。

出现的人影挺身而立。

桥上的悟空愣了愣，她挠了挠红色凌乱的短发，转过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罗维在瞬间移动了身体，出现在了人群之中，立于众人之前。

他抖了抖刚刚裹住那梨子的长袖，环视众人一圈，声音有如洪钟，振聋发聩：“贪婪。”

有人愣了愣，心神一震，面露羞赧。

“傲慢。”

有人脸上流露出愧疚。

“不劳而获的欲念，立于道德至高地上的傲慢。”罗维故障，望向那方士，道：“纷纷红尘，确实一出好戏。”

那方士面露凶色，他问：“你是谁？”

“我倒要问问、你是谁。”

罗维抬手，接住了天上落下的‘梨子’，他环视众人一圈，道：“你们知道你们刚刚丢失的是什么吗？”

“你们丢失的不是一颗梨子，而是作为人心中的对欲望的枷锁。”

“人欲是动力，但若毫无底线，那必将成为一场灾难。”

“你说呢？源于人心的妖怪——依附‘人理’的妖精。”

那方士的面容早已显得颇为狰狞。

他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罗维，而到了这一刻，罗维也终于知晓、自己先前对这片大地所感受到的怪异感，源于哪里。

突然变得非常兴盛的商业，骤然变得极为繁华的神州大地、其背后显现的，并非是蒸蒸日上的发展，而是竭泽而渔的‘欲望’。

疯狂地将物品运往各个地方，疯狂地攫取着利益的商人，疯狂地收藏着新奇物品的人们...不正如眼前这群人，那心中的贪欲，那心中高高在上、指指点点的傲慢？

但这并非是因为他们自己，而是因为眼前这方士——应该是，是伪装成‘方士’的妖魔。

所谓妖魔，即为‘妖精’与‘心魔’。

妖孕于自然。

魔源于人心。

这本是神州大地神话时代才有的怪异，是‘幻想种’一类的存在。

但，如今的神州大地、神代已消逝，哪怕六天故鬼回归正神，天界法庭在‘盘’上显现，许多退却的古老神秘却以‘思想’为基础，再次显现于大地之上。

但那并不包括这群妖魔。

因为罗维建立的‘盘’上，并未有祂们的存身之地。

但祂们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并且令神州大地，芸芸众生心中的‘魔’在这一刹那膨胀。

“你是欲望与高傲的妖魔，你要的梨、不是真正的梨，而是人心的贪婪与高傲。”

罗维抬手接住天空落下的梨子，他道：“若你得到了他，那么、这群人将会因此失去对心中欲望的控制。”

“而你会因此收利，获取他们的心中的‘魔’。”

“你到底是谁？”那方士终于有些慌了。

如此娓娓道来、如此清晰细致。

眼前这人...难道，是一个仙人？

“我知错了，但你不能杀我、因为我是人心的魔，你杀了我，会受到人理的排斥——我这就返回星之内海，永远不出来。”方士急急忙忙开口。

他说的话、是实话。

妖魔与人有关，寻常的仙人也不愿意将祂们彻底灭杀，一般只会封印，抑或驱除。

所以方士虽慌张，却仍不显得绝望。

因为他觉得自己不会死。

不会彻底消亡...

“可惜，你猜错了。”罗维笑了：“我不会杀你，但我——会令你，成为众神心中的枷锁。”

罗维拂袖、将手中的梨子，种入地面。

那妖魔惊诧。

旁边的众人恍然抬眸，却发现梨子落地，竟在瞬间生根发芽、扎入地面，长成一棵苍茫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