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那必须是我了 第574节

昂首而起，生有巨角的头颅连接着残存些许人形痕迹的上半身，无论是那寒芒闪烁的利齿，还是那坚实的臂膀，都在展示着它们作为兵器的强劲。

沿着那于脊背丛生，如山岳般连绵的棘刺，还能见到那一对近乎同身躯同等大小的双翼，而这还是这对翅膀处在收敛状态下的模样，难以想象若是其完全打开，会是何等遮天蔽日般的惊人尺寸。

母神的身姿，已是面目全非。

遗留在郑器眼前的，就是这样一副巍峨、冷酷，又无比危险的容貌。

魔龙。

这无疑是一尊放在任何神话故事中，都能留下一笔浓墨重彩的魔龙。

这就是，提亚马特为郑器所做出的改变。

——这位母亲，似是下定了决心。

同这巨大的魔龙对峙，郑器那已有百丈的身躯，却仿佛只要一个照面，就会被魔龙所吞噬。

迎着这样的体格差距，郑器只是沉默的扬起四臂。

于他周身翻滚的雾色与雷光越发猛烈，变得像是某种粘稠且灼热的流体，那阵阵卷动的热浪，驱逐着时时刻刻都想将郑器拖拽下去的生命之海，扭曲着魔龙那自上而下投来的视线。

星辰之眼同黄昏之目相对，此时，充斥在郑器和提亚马特之间的，却不是什么冰冷无情的杀意，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酿造出的疯狂。

乍一看，他们压根不像是将要生死相搏的敌手。

一定要说的话，倒更像是——

“来吧。”

像是要拥抱魔龙那巨大的头颅，郑器张开了手臂。

魔龙张口。

向着郑器，她发出了一声嘶哑却震耳欲聋的咆哮。

宛如哭号。

这是能轻易勾起生物内心恐惧的声音。

恐惧斗争，恐惧痛苦，恐惧强者，恐惧死亡……

恐惧未知。

仅仅是声音，就能令这颗星球诞生至今的生物们不由自主的陷入纯粹且真切的恐惧之中。

而这，还只不过是这声音的附带品。

声音，就是武器。

放在提亚马特身上，这句话不是一种形容。

躯体的异变，不但没有让提亚马特丢失这武器，还令这武器变得更加可怕！

——极近距离之下，完全将郑器笼罩起来的振动波，最大限度的发挥出了它的威力！

刹那间，那半侧钢铁之躯上绽开了一条条醒目的皲裂纹理，深色的甲胄之上，碧色的浓雾自裂痕中向外渗出，好似郑器的鲜血在汩汩流淌。

而另外一侧的血肉之躯，则是干脆的炸开了一朵朵璀璨的金色之花，棱角分明、板肋虬筋的百丈金身，此时竟像是吃了劲的琉璃，横竖挂着纷乱的痕迹。

独独是在那胸膛中心的莲华毫发无损，顶着层叠的魔力振波，岿然不动。

下一刻，那钻进了郑器四肢百骸的冲击力迸发开来，迫得郑器本来笔挺的腰背猛然向后弯折，霎那间便压出了一个危险的角度。

这一瞬，这振动波中蕴含的力量，就是以如此触目惊心的形式，在郑器身上直接展现了出来。

然而，抗着这样的冲击，郑器没有后退分毫。

他甚至向前更进了一步！

这一步，踏得是结结实实，踏得是稳稳当当。

这一步踏下，郑器那一身伤痕，更是如时光倒流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似乎刺激到了提亚马特。

向着这个仍不屈服的男人，魔龙迈动起四足。

踩着生命之海的巨浪，挟裹着排山倒海的巨力，朝着郑器，提亚马特那一双生长着利爪的臂膀高高抬起，又重重落下！

“隆——”

明明是肉体与肉体之间爆发出的碰撞声，却会让人不自觉的联想到海啸、山崩、地震。

要如何去阻挡一个身长以公里计，体重难以估量，且无论遭受怎样的攻击也不会死去的巨型生物？

用技巧？

用头脑？

对于这个问题，郑器交出了一份最简单也最荒谬的答卷。

——从正面。

从正面，用自己的双手，不退不避！

在希腊的神话里，泰坦阿特拉斯以双臂支撑苍天，漫漫岁月之中，唯有英雄赫拉克勒斯曾如阿特拉斯一般，实打实的肩负过苍天之重。

那么，如今的提亚马特，与天比，孰轻孰重？

无人知晓。

但可以肯定的是……

在这一瞬间，新的英雄神话，诞生了。

“够劲……”

以双臂对双臂，体格上的巨大差距，在此刻却成了衬托郑器力量之强的最佳素材之一。

因全力以赴而微微抖动的身躯，也遮掩不住他话语中饱含的炙热情感。

郑器能清楚的听见自己身体内部传来的细碎声响。

那是在崩坏和复原之间循环的动静。

那是在痛苦和欢愉之间往复的强音。

那是预兆，是开端——

是他的情不自已！

“够劲！”

——郑器，竟是再次向前了一步！

“这才够劲啊！提亚马特！！”

第五十八章:任性一点有什么不好!

站在天之丘，吉尔伽美什王眺望着远方。

那是波斯湾的方向。

距离提亚马特苏醒，至今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八十个小时。

除去最初为转移一般民众而用去的一天时间之外，距离此前埃列什基迦勒所允诺的三日，过去了近五十六个小时，日子已然是近了。

按照现在的进度来看，确实如埃列什基迦勒所说，三日时间，足够在这乌鲁克全境展开足够巨大的冥府之门。

老实讲，就算是吉尔伽美什，也不得不承认，郑器的表现超出了他的预计。

在过去这接近八十个小时的时间里，竖立在波斯湾的防线，那直入云霄、远抵天际的壁垒，竟是没有向后溃退过分毫。

按照他原有的计划，抵挡提亚马特，为后续行动争取时间的这一步，是该由伊什塔尔所持有的神兽，那头天之公牛古伽兰那来完成的。

毕竟，那时候，除却交付给这头苏美尔最大的神兽来做之外，便是他吉尔伽美什，也再难想出该将如此重担委托于谁来抗。

可即便真能让天之公牛来做，以吉尔伽美什的预期，能抵挡住提亚马特神几个小时，也已经能算是取得了相当出色的成果了。

这非是吉尔伽美什在小瞧天之公牛。

正相反。

不如说，正因当年亲自同这天之公牛对抗过，吉尔伽美什才有信心将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天之公牛。

——所以，也正因如此，他才最能明白，面对提亚马特神，郑器这接近八十个小时的不退、不屈、不败，究竟是达成了何等惊人的伟业！

“这下，人情可欠大了啊。”

吉尔伽美什低声呢喃道。

他的脸上，挂着感慨与赞赏意味的笑。

再有约莫十六个小时，冥府之门的准备就能完成了。

届时，便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而这【东风】——这最后一步，就是要同壁垒那一侧，正和提亚马特神相抗衡的郑器联系上，将这接下来的计划告知于他。

想要让提亚马特神坠入冥府，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而这大概也是眼下最大也是最后的问题。

该如何与壁垒那一边的郑器取得联系？

那壁垒不只是阻拦了生命之海与拉赫姆们的登陆，也令陆地这一边的他们无法观测到壁垒的那一边。

为了同提亚马特这个前所未有的对手全力一战，如蓝染他们，都早已在战斗打响之前，便被郑器召回了死后世界。

要说吉尔伽美什察觉不出郑器这想要单打独斗到底的心思，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察觉归察觉，该做的，他终究是不会含糊。

吉尔伽美什知道，看似肆意妄为、任性无度的郑器，在大是大非上，必定是不会犯糊涂的那一类人。

因此，只要能同郑器取得联系的话……

“……我不记得你是这么害羞的性格啊，来都来了，何必一直偷偷摸摸的躲在那里？”

沉思的吉尔伽美什忽然出了声。

片刻的沉寂后，于他身后的阴影里，有一道带着兜帽的身影略显佝偻的探出了半身。

“为什么，偏偏在最后……”

依靠着台阶，背对着吉尔加美什，金固闷声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