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吾为当世仙 第56节
那件旧事,当事之人,早已做古,即使是当事人的后辈,亦是做了古。
这里是裁决神殿,掌神殿杀伐的裁决神殿,代昊天行惩戒的裁决神殿。
不同于桃山上的明亮,这座裁决神殿,显得昏暗许多。
裁决神殿内的神官,较之于往常,也是少了许多,足见神殿对于明字卷天书的重视。
那通体由一块庞大的南海墨玉,精心雕琢出的神座上,一身血红色裁决神袍的裁决大神官,显得格外的与众不同。
于人世间而言,裁决大神官比之没落的光明殿,更让人感到畏惧。
光明行以净化,而裁决行以杀伐,其杀伐之盛,人世间少有人能及。
裁决大神官冷漠的目光,穿过了身前丈许之地的珠帘,说道:“观里来信,书院十三先生,已入天书日字卷。”
“天启元年,卫光明曾预言,冥王之子诞生于唐国都城‘长安’,遂而亲至长安,引夏侯,杀唐宣威将军满门。”
“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那场灭门案中的幸存者,又去往了长安,书院十三先生宁缺,为宣威将军之子。”
“如若卫光明,预言不曾有假,那么唐宣威将军之子,便为冥王之子!”
“可,据裁决司暗碟查证,唐宣威将军灭门当夜,宣威将军府隔壁的通议大夫府内,一个女婴诞生了。”
光明大神官卫光明真的看错了吗?
这亦是困扰了他许久的一个亦或,若是不曾看错,那卫光明又为何会被打落天启呢?
或许卫光明并没有看错,只是看得偏了些,错杀了宣威将军府满门。
如若卫光明安在,他如何敢于,对光明神殿下手呢?
叶红鱼眉头微蹙,她问道:“师叔,那当年的小女婴,如今何在?”
永夜将至,冥王之子降临于人世间,为人世间带来,无尽的黑夜。
可如今骤然听闻如此秘闻,或许不是冥子降世,而该是冥女降世才对。
墨玉神座之上,裁决大神官目光中满是癫狂的说道:“唐宣威将军府被灭亡当夜的那小女婴,正是书院十三先生身旁,那位小侍女。”
“吾一直在想,这是否是昊天,给予吾等的启示,可如今宁缺,已然成为书院十三先生,更为颜瑟亲传。”
“有神殿大神官继承权,于明面上轻易动不得,那年春雨中的事情,不可再次重演。”
神殿暗碟于长安深查此事十余年,靡费了不少金银,亦是无有结果。
可自那宁缺,送入唐大理寺的天牢后,却是柳暗花明,查到了实证。
其结果亦是让他大吃一惊,可那时候宁缺,已是从容出了天牢,下手毒杀亦是无法。
叶红鱼的思绪,仿佛是回到了,那日在长安城南,大山之下的看台上。
在那里她看到了那个黑瘦的小侍女,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侍女,撑着一把大黑伞。
叶红鱼说道:“我看见过那小侍女,可若神殿发函问询,南门观必不会在意,况宁缺与那小侍女相依为命,若是贸然轻动,恐神殿与书院,将再起冲突。”
神殿之中满目荒唐,可于永夜之事上,却是极为上心!
极北之地的黑夜,已经是愈来愈漫长了,就连那记载中不曾有过冰封的热海,在前年冬日里,也是首次封冻。
冥女,获罪于天地,无所祷也!
裁决大神官身前珠帘,须臾间化作了齑粉,裁决大神官依旧是语气冷漠的说道:“此事暂且不提,吾以通知光明神殿,既是当年旧事,也该由光明殿行以净化。”
“天谕大神官预言,天书明字卷,将现于荒原,道痴你与隆庆同去,将天书明字卷,带回神殿。”
无论是书院十三先生也好,亦或是冥王之女也罢,他们就在那里,如何能逃之?
当年灭了唐宣威将军满门的夏侯,如何会让当年的漏网之鱼,安然的活下去呢?
叶红鱼脸色微微一变,她平淡的说道:“师叔,天书现于荒原,取回天书本是应该,可太平道陈玄,若是亦往荒原,又当如何?”
虽在长安与陈玄道友相称,可她却从未,看透过太平道陈玄。
裁决大神官,言道:“无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道门真修,不贪夫子亲传,如何会贪恋,一卷天书呢?”
——
当夜,裁决司大司座叶红鱼,裁决司二司座隆庆,天谕院副院长程立雪,亲赴荒原而去。
光明神殿,背剑人持剑,看门人持道铃,往长安而去,诛冥女!
第79章 那年夏末,书院实修,启程!
长安城南,大山之下,书院前院。
寅时末,金乌正欲东升,只是没有了夏至日的暑气,只留下了些许的燥热。
大山上的云雾缭绕,山下的书院前缘内,亦是可见晨雾丝丝缕缕。
这一次的实修的地点为燕北荒原一带,人世间的修行者,亦是大多往那边汇聚。
天谕大神官预言天书明字卷,将现于荒原的预言,早已被那些自诩聪明的修行者,将荒人南下的事情联系了起来。
书院前院的廊道间,准备前往实修的书院学子,正与前来相送的家人们,一一洒泪告别。
父母多念儿女远行,尤其是前往,那与阻挡荒人南下的燕北荒原一带。
褚由贤被其父亲,那位长安城中,有名的富商,带着诸多仆从,前来相送。
数个轻巧的盒子中,装了一片片明晃晃的金叶子,出门在外不可少了用度不是。
哪怕是离家有数千里远的南晋谢承运,亦有晋国使节前来相送。
书院实修素来真实不虚,全无弄虚作假的可能,历次书院实修中,总有那么一两次,有学子再难,重新走过书院的那门牌楼。
“宁缺,你终于来了。”
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司徒依兰,看着背着一个匣子,三把朴刀的宁缺,微笑着说道。
宁缺看着眼前的司徒依兰,脸色亦是浮现出了些许笑意,宁缺走上前去,说道:“好久不见,没想到似你这般贵女,也要亲往实修。”
上有诏令,下有推诿,并非只存在于朝堂,这书院中也是差不了多少。
司徒依兰微微笑着,说道:“我算甚长安贵女?书院十三先生的身份,不也要去实修?”
较于那些,喜爱儒家教诲,三从四德的女子,将门出身的她更喜欢上阵杀敌,觅个封侯。
一旁的书院学子,看着正在与司徒依兰攀谈的宁缺,无不是羡慕嫉妒,其中又夹杂了许多的怒意。
书院学子,夫子亲传弟子宁缺,于长安杀三人之事,虽朝堂上已盖棺定论。
但大唐文风素来开放,也不禁民间讨论,只要你不仗剑,杀上宫门,明面上也无人回去阻伱。
某些家中有亲属,在刑部、大理寺任职,经宁缺一事后,丢官去职,甚至入了牢狱的学子,在看到面带笑意的宁缺时,无不是冷哼而过。
更多的学子则是在借此机会,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在他们看来宁缺能够脱罪,不外乎是仗着夫子亲传弟子的身份。
若无此等身份,即便宁缺为颜瑟大师亲传,莫非便能杀人无罪乎?
更令书院诸多学子,感到愤慨的是,这宁缺既已脱罪,还如此的高调行事。
拿下了荒原实修,书院学子领队的职位,着实是让依附于谢三的那些书院学子,感到愤愤不平。
太平道陈玄声名在外,有道门千载真修的清誉,若是那位拿下
这个位子。
自然无人会有嫉妒之心,可先前获罪,入了天牢,又被放出的宁缺。
有何德行,能拿下书院学子,荒原实修领队一职位呢?
年岁最小的王颍,自然成为了,此次荒原实修,书院诸弟子的团宠。
金无彩等长安贵女,频频上前搭话,让这位偏偏少年郎,脸色泛起了红晕。
书院前院门牌楼外,陈玄身着新制的仿明制道袍,外面披了一件鹤氅,鹤氅之上,有金银二线,绣以云纹。
以道冠束发,腰间左挂葫芦,右挂玉印。自丝丝缕缕的云雾中走来。
唯一让人感觉有异的是,在陈玄左胳膊上,扎了一三指宽的黄色布条。
书院众人见陈玄走来,无不适流露出惊羡神情,唯有宁缺嘴角微微上扬,意味难明。
陈玄亦要前往荒原实修,着实是让书院不少学子,松了一口气。
道门真修,见同窗陷于囫囵之中,总要相救一二吧!
经宁缺入天牢后,书院诸生实在难信宁缺,长安府衙、大理寺、刑部,难道会污蔑宁缺吗?
近日来长安城中流言再起,其中以宁缺便是,叛将宣威将军之子,最为让人信服。
死掉的三人,看上去毫无关联,可皆揭露了,当年宣威将军叛国一案。
那边正与宁缺相谈甚欢的余帘,见陈玄亦要前往荒原实修,便径直走了过去。
晨风吹拂,余帘带着些许疑惑,问道:“陈道友,也要去实修?”
陈玄驻足答道:“吾现在于书院就学,自然要去实修?”
余帘脸上,浮现出了些许诧异,她说道:“书院实修,是为了让书院学子,见修行之艰难。”
“以陈道友之修为,如何需实修,岂不是在浪费时间?”
她看不透太平道陈玄,是故她不愿陈玄,去往荒原实修。
那枚板纸已然交给宁缺,明宗传承已是有望,可陈玄去往荒原实修,便是一大变数。
太平道陈玄,毕竟是道门的千载真修,而宁缺要接受可是明宗传承。
陈玄看向了一袭青衣的余帘,言道:“既见了长安繁华,也当见一见,荒原风光。”
“与书院诸生,一同赴荒原,应是恰到好处。”
“余教习,人世间红尘,应是看开,而非看破啊!”
魔宗宗主余帘,执迷已悟,却不愿从中走出,化执为力,本无对错。
人世间的修行者,因天书明字卷,汇聚于燕北荒原。
可于陈玄而言,天书明字卷,亦不过是一书卷。
大明湖下,魔宗山门之内,有执迷不悟的佛,困于其中。
佛,觉者,执迷不悟时,方为魔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