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然后变成魔法少女 第213节
咚,咚,咚。
唯有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如惊雷,如山崩,如地震,像是整座山都在为此而擂鼓一般,形成一种暴虐的震颤。
而后,“野兽”于漆黑的浪潮中仰起头头。
——“鸢,兽心解放,百武成势。”
它如此宣告。
伴随着这道声音落下,四周的景象就仿佛一块被砸碎的玻璃一样,完全破碎,好似空间都化作齑粉一般,只剩下让人心悸的漆黑。
而那一片漆黑之中,一个人影从中浮现。
那是鸢,或者说此前还是鸢的“某种存在”。
如果单看容貌和五官,其长相和先前尚且存在于此的鸢有十分相似,但是体型上却显得更加高挑,似乎整个人的比例都被拉长了一样。
乌黑的长发此刻已经全部化作灰白色,与身后系成一条长长的单马尾,原本身上的道袍也已然变成了一身华丽的赤色羽衣。然而这身衣服却无法给人以任何柔美的印象,无论是束腰处密密麻麻别在上面的暗器,还是衣襟与衣摆处如翎羽般尖锐的飘带,甚至是衣服上那怪异到让人不适的繁复花纹,都给人一种莫名的凶悍印象。
最引人注目的则是其面上的双眸,其巩膜已经完全化为黑色,原本如阴阳鱼一般的重瞳则不知为何消失了,余下的只有一对外圈泛白,形如鸟类一般的瞳孔。朱红色的花纹从她的眼角向着鬓发处延伸,形成了半张花面。
鸢展现出新形态的过程十分复杂,但却并没有用去多长时间,来回不过十数秒的时间就已经完成了变化,但在场的魔法少女中,只有领头的三人完整地见证了这个过程。
因为站在后方的,只要是没能到达蕾级的魔法少女,全都被巨大的压力给压得喘不过气。
这种压力并非实质,硬要去定义的话,其似乎是某种作用于精神上的能力,使得实力稍弱一点的魔法少女都几乎没有直面鸢的勇气。仅仅是抗衡这份压力,就已经消耗了女孩们大量的精力。
站在后方面对的压力都如此巨大,前方的三人自然不可能是毫无知觉的。
事实上,翠雀此时的感觉就像是被人用钝器在脑袋上砸了一下一样,只觉得双目泛花;红思与则是连连咳嗽,呼吸都急促了许多;只有玛格丽特好像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只是皱着眉头,显然也不算好受。
“这是……某种繁开?”最终,也是玛格丽特率先作出了判断。
作为一名花级的魔法少女,她毫无疑问也掌握了属于自己的繁开形态,再加上晋升花级多年,作战经验丰富,她自然也是在场的众人中对于繁开最为熟悉的那一个。
通过鸢方才展露出的魔力波动,以及形态上变化的规律,她便由此判断——这似乎是一种和繁开相当接近的形态。
——“繁开?如果你想要这么理解的话,倒也没什么问题。”
方才一直静静矗立的鸢开口,只不过身形一动不动,好像一尊静止的雕塑:“只不过,因为所有成为爪痕的魔法少女都会失去自己的繁开,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兽心解放其实是作为繁开的替代品。”
“替代品?”玛格丽特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概念。
“是啊,无法借用魔法少女的魔力使自己的能力完全释放,自然就只能用残兽的魔力来实现这一点了。”
鸢微微歪头,但身体依然保持静止:“用武人的说法,或许可以理解为‘逆练功法,走火入魔’?只不过对于我们爪痕来说,入魔并非坏事,反而有更多的益处。”
“看得出来。”
玛格丽特点点头,似乎是赞同了对方的说法:“那么,你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站着不动,是因为这个形态有什么问题吗?”
“啊,你说这个?”
鸢微微低头,扫视了一下自己的全身,然后抬起头,对着玛格丽特微微一笑。
然后,众人就发现,鸢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与此同时袭来的,还有一道快如闪电一般的攻击,几乎就在其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就已经来到了玛格丽特的身侧。
仅仅只有一眨眼的时间,玛格丽特甚至来不及去使用魔力,只能凭借身体本能的反应微微后仰,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一道漆黑的魔力束从自己的面前擦了过去。
“抱歉,手有点生。”
在那一旁,鸢则依然以那一副雕像般静立的状态站在那里,面带笑意:“这个形态的我速度有点太快了,不收着点的话,可能随便动一下都会飞过头。”
第223章 唐菖蒲
在陆红豆年幼时期那有限的记忆里,最为深刻的一幕是一场流亡。
黄沙漫天,烈日如火,前路迷茫的流亡。
她的故乡,一座东华州的边陲小城,在她5岁的时候,于一次残兽袭击的灾难中被毁灭了。
对于这场灾难本身,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只记得某天晚上自己被父母从睡梦中喊醒,然后便一家三口踏上了流亡之旅。而更加不幸的是,她也在跟着双亲逃难的过程中与之失散,独自在荒原之中失去了方向。
一个只有5岁的孩子在荒原中独自行走,可以说跟已经死去没什么区别,无非只是早一点死和晚一点死的区别,但陆红豆偏偏在这件事上又是幸运的,因为她遇到了一个恰好在荒原中穿行的老人。
后来,陆红豆才知道这名老人并非凡人,因为其掌握了一种非常独特的技艺,并称其为武术。
因为习武,所以老人才有能力一个人穿行荒原;因为习武,所以老人才得以避开荒原之中的危险。而每当老人谈起武术的时候,倍显苍老的面容之中总是带着熠熠神光。
老人收留了陆红豆,带她去往了另一座城市,只不过却并没有进入城市中心生活,而是在城市外围的一座山中定居。
那之后的数年间,陆红豆都称老人为“师父”,在山中随老人习武。
练武很苦,远超寻常的苦。
但或许是因为幼年流亡荒原的经历使她变得坚强,又或许是早早离开双亲的陪伴使她变得成熟,陆红豆坚持了下来,努力地修习着武术。
三伏天她在烈日下站桩,三九天她在寒风中舞剑,她专心致志,持之以恒地练习着,于是,努力得到了回报。
数年后,陆红豆展现出了极强的武术天赋,仅仅十四岁就已经学完了老人所掌握的技艺,成为了一名天赋异禀的武道家。
而就当她满怀壮志,想要向老人请教武道的下一步路在何方时,老人接下来的话却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你现在这个状态,已经差不多到头了。”
“到头?什么意思?”陆红豆完全不理解老人在说什么。
“就是说,武术练到你这一步,已经基本上是到头了,再往后也无非是学习更多的技巧,积累更多的实战经验,亦或者是锻炼出更强大的身体……你可以继续变强,但也无法再实现质的突破,不可能前往新的境界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老人十分平静:“武术是有极限的,这個极限便是我们身为凡人的极限,无论如何去修持,最终也无法战胜那些异兽,哪怕是我,遇到异兽也只能够收敛气息,避开它们。”
“为什么?”陆红豆依然不理解。
“没有为什么,就像四季轮回,昼夜交替一般,这是世界的法则,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老人的回答很现实,很冰冷,很无力。
但陆红豆依然不相信这一点。
于是,十四岁那年,她告别了将自己抚养长大的老人,选择了独自下山,自己去这个世界上寻找武术的后路。
这也是自五岁那年以后,陆红豆第一次重新迈进人类的城市。
最开始的她自然是愣头愣脑,完全不适应城里生活的,老人虽然在她临走前给了一笔小钱,但老人本身也没有刻意积蓄过钱财,这点钱也仅仅只够填饱肚子罢了。
在追寻武道之路的第一步,陆红豆败给了生计。
她和乞丐同住在阴湿的巷子里,每天靠乞讨和卖艺勉强维生,又因为始终拉不下身段,不愿意与街头巷尾那些地痞同流合污,去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所以一直被排斥,连好一点的露宿场所都没有,每天在垃圾堆旁入睡。
生活很窘迫,但是陆红豆并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有问题,因为她的师父从小就一直教导她,修习武术之人一定要信守道义,而道义的核心之一,就是要守护弱者,不能欺凌弱小。
不过好在陆红豆的适应力很强,她很快就在这种窘迫的生活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节奏,靠着一身武艺偶尔抓抓小偷,帮一些店铺看看场子,震慑一下那群地痞流氓,她逐渐开始挣到了钱,并融入了城市中的生活。
那之后,她便借此开始了对武道后续之路的探询,她一边自己坚持练武,想看看是否真的存在所谓的“极限”;一边在街头巷尾四处打听,想寻找到其他练武的同道。
而同道是没找到的,反而找到了一些老朋友。
——残兽出现了。
这是鸢自五岁以后第一次在现实中遇到残兽,以至于她第一时间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面前那种怪物是什么。直到周围的平民都开始尖叫着逃窜,往常繁华热闹的街道一片恐慌,她才明白,自己面前的那个是残兽,也是自己师父口中的“异兽”。
武术能战胜异兽吗?师父对这个问题的解答一直都是“不能”。
但陆红豆并不相信这一点,不如说,她一直记得自己幼时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正是异兽,所以她不愿意在仇敌面前逃跑。
于是她独自向面前的异兽发起了冲锋,以自己所掌握的最强技巧,向异兽发起了挑战。
结局是一场惨败。
在被异兽当做沙包痛揍了一顿后,陆红豆浑身鲜血淋漓,多处骨折,被厚实的爪子结结实实地摁在了粗糙的地面上,而残兽的口器已经抵在了她的咽喉之上,即将穿透那薄薄的一层皮肤,夺走其最后的生命。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时,有人救了她。
来者为“天女”。
所谓的“天女”,是那个时代的东华州人对这一类女孩的统称,因为其仿佛被上天选中一般,作为与残兽战斗的英雄而出现,保护着家家户户的安全。
这一次也不例外,在陆红豆生死一线的瞬间,最后还是天女出现,救下了她。然后,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除掉了那头几乎致陆红豆于死地的怪物。
人群欢呼雀跃,人们对前来救场的天女交口称赞,唯有一个人躺在地上的陆红豆陷入了沉默。
既是因为伤势太重,说不了话,也是因为她对于武术的观念第一次受到了冲击。
以自己的武术无论如何都战胜不了的敌人,在“天女”面前却不是一合之敌,那么,天女使用的又是怎样的力量?
没人能告诉她答案。
姑且不论周围的民众不知道,就连“天女”本人在击败了残兽之后也直接离开了。而陆红豆也丝毫不怀疑,就算对方没走,恐怕也不会回答自己的这个问题。
她只能怀揣着这个疑问,继续追寻自己的武道之路。
一寻,便是三年过去,直到陆红豆十七岁那一年,她也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而随着时间推移,每日坚持的训练却成效甚微,此时的她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师父当年所说的话——因为她发现自己的武艺已经无法再产生质的进步。
她离开了城市,回到了山上,把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和想法梳理了一番,一一阐述给自己的师父,为自己做了三年的无用功而感到懊悔,甚至感到沮丧。
“我当年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其实和你有着一样的心情。”
听完她的话,她的师父,那名此时看上去和垂垂暮已冲突垂垂暮已的老人开口道:“我也一样不相信这个事实,所以才想到要游遍整个东华州,穿越荒原,去寻找武术的出路,我甚至去了很多已经被废弃的城市,想要在那里找到更加久远的历史。”
“师父找到答案了吗?”陆红豆对此十分好奇。
“没有,因为东华州的武术从来都不是一门发达的技艺,它有过很多繁荣的机会,但最终都没能存续。”
老人摇头:“而我们现在所达到的境界,古人称之为‘后天极限’,也就是说,只依靠后天的努力,无论如何都无法打破这层桎梏。”
“古人也没有办法?”陆红豆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的确没有办法。”
老人的声音平静:“但并不是没有猜想。”
“猜想?”陆红豆对于这个词很感兴趣。
“是的,猜想,虽然并没有办法真正实现,但是许多蛛丝马迹都能证明,武道的后续的确存在一种可能性。”
老人点头道:“而对于这种可能性,我们称其为‘气势’。”
“那又是什么意思?是要靠自己的气势去让对手害怕?”
“非也,所谓的气势,并不只是一个词语,而是‘气’与‘势’的统称。武道在肉身之上的进展被后天极限所禁锢,但是若是掌握了气与势的力量,说不定可以走得更远……”
那一天,老人说了很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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