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老婆,别怀疑! 第281节
“大兔纸,你说,”郁璐颖的眼睛平视着路的尽头:“阴影世界真的会侵入人间吗?”
“唔……”肖尧沉吟着,没有作声。
和郁神父、梁亚楠他们告别以后,一路上到现在,肖尧都在故意避免谈起这个话题。
仿佛只要不提,就可以当作无事发生一样。
“我不知道,”肖尧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反正周琦告诉我的事情,我都告诉你了——明天早上我再去找你舅舅面呈。”
少年用尽可能轻松的语气掩饰着内心的不安。
“是,是……”郁璐颖微微扬起头,看着远处一片阴霾的天空:“我就是觉得,《启示录》里预言的世界末日,应该不会是以这样的形式吧?”
肖尧:“……”
“反正,我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郁璐颖说:“又有点害怕。”
“怎么说呢?”肖尧放开了少女的手,再次揽住了她的纤腰:“你们不是常说,一切都在天主的手中吗?”
“呃……”
“对我来说,我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肖尧告诉郁璐颖:“每天该练功练功,强化自己堡垒的力量,随时等待上级的召叫,尽好自己的本分,就够了。
“至于其它的事情,天塌下来有大人顶着呢——有神父和警察顶着呢。”
“警察不还被你们蒙在鼓里吗,不如指望大和尚。”郁璐颖抿嘴笑道。
“对啊,大和尚有一阵子没露面了。”肖尧说:“他很凶捏。”
“可是肖尧,”郁璐颖又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舅舅私底下跟我讲过,将来的责任是要落到你的头上的。”
“你确定他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肖尧好奇地问道。
“非常确定。”郁璐颖语气肯定地告诉肖尧。
“嘶——”肖尧心中暗暗纳罕,为什么是“我”?
“不管怎么样,你不要害怕,”少年安慰郁璐颖道:“哪怕世界末日真的来了,我也会拼死保护好你的,为你遮风挡雨——枪林弹雨。”
“与其那样,”郁璐颖说:“不如为了我,阻止末日的降临吧?”
“好,我一定尽量。”肖尧点点头,用尽可能坚定的语气说道:“话说,我一开始看到你舅舅跟那大和尚混在一起,眉来眼去的,我可意外了——”
“什么叫混在一起,什么叫眉来眼去,”郁璐颖嗔道:“你这人的用词怎么那么叫人不舒服呢?”
“哎,就那意思。”肖尧说。
“再说了,我舅舅跟一个和尚认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怎么说呢?”肖尧斟酌着自己的词句:“就,在我心里,你舅舅应该是那种‘异教徒,净化他们!’这样子的人设……”
念“异教徒,净化他们”的时候,肖尧还特意停下脚步,摆了一个中二感满满的pose.
“净化你个大头鬼,21世纪了,”郁璐颖翻白眼道:“shadow的威胁迫在眉睫,遍布全球,你没听过‘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吗?”
“这话很耳熟,是谁说的来着……”肖尧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哎,我其实一直想问你来着,你对其它的宗教是什么看法啊?”
“教会的看法,还是我的看法?”郁璐颖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感兴趣。
“你的看法。”肖尧说。
“我的看法啊,我的看法就是——”郁璐颖拖长了自己的音调:“没有看法。”
“没有看法?”
“人家信人家的,我们信我们的,管好自己就行了,我为什么要对人家有什么看法啊?”郁璐颖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
“可是你舅舅在要理课上不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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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郁两人走后,梁亚楠问郁波:“你这外甥女,和她这个同学,不只是同学关系吧?”
“不是同学关系是什么?你地——喝多了。”郁波有些醉意的样子,伸出一个手指点点点的。
梁亚楠笑问:“你这个做舅舅的,真也不管管?就嗯装傻?”
郁波本想随口道“我姐都不管,我管什么”,转念一想又觉得确实有些不对劲。
小孩子谈恋爱,只要不是越界的那种,或者男方明显不怀好意,郁波当然是没什么理由去插手干涉的。
外甥女和肖尧之间的复杂纠葛,郁波当然也是知道的。
可是肖尧既然已经和那个姓沈的小姑娘在一起了,和他的外甥女便不该越界。
沈婕私底下和郁璐颖签订的口头协议,郁波当然是不知情的,只当他俩还是正常朋友来往,没往多处去想。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平日里可以视而不见,但是被外人这一挑明,心里便不禁犯起嘀咕来。
还有姐姐也是,自从知道共生以后,忽然从极端的粗暴反对变为极端的纵容,大有“硬抢”新郎官的架势。
好一阵子没和姐姐单独聊过了,得问问她到底是什么想法。
也得找颖颖谈谈?
对于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梁亚楠,郁波难免生出一股气来。
他把手中酒杯往桌子上一墩,气哼哼地说:“我一直都是很开明的。”
“是啊,你一直都是很开明的——你跟他们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么开明。”梁亚楠左手拿起杯子,去往郁波的杯子上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你说什么?”郁波好像没有听清。
“我说啊,”梁亚楠话说一半顿了顿,摇了摇头,提高了一些音量:“我说啊——你这都开明到公开串联本地灰色势力了,你的上级知道吗?”
“什么叫串联啊?那叫收编,叫改造,叫再教育,叫回馈社会。”郁波强调着。
梁亚楠给他的杯子里又倒满了酒,脸上写着:继续说,我在听。
郁波就势打开了话匣子:“两年半以前,我被上面流——安排到这个圣心堂。你可能是不知道啊,我刚接手这个堂区的时候,总共就十几个教友,不是老头就是老太,堂里年久失修,到处破破烂烂……你知道上面怎么跟我说的吗?”
“什么《沙家浜》开场?”梁亚楠捧哏道:“给你画的饼是棒子面的,还是栗子面的?”
“还栗子面,人连饼都懒得给我画。人家说,小郁啊,你就养养花,种种菜,钓钓鱼,啊,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岂不美哉?”郁波的脸上多少带上了一丝愤恨的神情。
“对,我是打人了,”郁波一挥手,继续说道:“可我郁波,堂堂……为什么打人,教宗不知道他金鲁贤难道不知道吗?”
“鲁提辖打完镇关西不也得上梁山嘛,何况你已经当和尚了,轮膀子打人,好说不好听啊。”梁亚楠劝解道:“你们那个金主教没把你停职,只是给你挪了个地儿,保留编制了,凡事要往好处想——毕竟是你求仁得仁,哪里不公平了?”
“编制白留的吗?赔了大十几二十万呢。”郁波悻悻道:
“要不是我老头子在教区还算说得上一点话,金早就革我教职了。行了,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事儿也不是老金一个人说了算的,我也就发发牢骚。”
“不过你说你们那个堂就十几个老头老太,”梁亚楠道:“北虹分局的同事可是跟我说,去年圣诞他们去你那圣心堂维持秩序,里面可是连过道都站满了人,他们挤都挤不进去。”
“对啊,”郁波豪情万丈道:“两年,就两年,老子周游列国,寒窗苦读十载,就是为了回来看一个快倒闭的堂,每天悠然见南山的吗?金鳞岂是池中物?”
“你是说,你花了两年时间,就把一家快要倒闭的店经营得那么红火?”梁亚楠也有些不敢相信了。
“两年,两年半,”郁波抬起右手,比了一个“二”:“小梁,圣诞节看热闹的人多,不作数的,不过你猜猜每个主日天,我这进堂的人有多少?”
“一百多?两百多?三百多?”梁亚楠记得圣心堂的建筑面积很小,坐满了也不过几百人?
“伍佰!”郁波伸出了大大的一巴掌:“而且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35岁以下的青年人最少占6-70%~”
“嚯!”梁亚楠从郁波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郁波拿起桌上的打火机,顺手替她点上,然后给自己也来了一根。
“别的堂,哪个堂都没有我们这的青年人比例高,”郁波悠悠地吐出烟圈,满眼都是自豪:“而且我凭一己之力,降低了整个周围这一片地区的青、少年犯罪率。不然你以为,教区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让我来负责整个户西的青年工作?”
“这大概就是‘他们’一直对你眼开眼闭的原因吧?”梁亚楠轻笑道,语气中的欣赏毫不掩饰。
郁波没有问她“他们”是谁,想来应该是她的同僚们吧。
他看着梁亚楠脸上不合时宜的太阳镜,叹了口气道:“我这再不顺都是有来有回的事,你的眼睛……I’m sorry啊。”
“别Sorry啊,”梁亚楠故作惊讶,摸出那副只剩一片镜片的太阳镜:“我这副定制款超薄变色近视飞行员眼镜也就卖1698,我给你抹个零,你赔个1690就好咯。”
“我说的是眼睛,不是眼镜……”郁波突然有些许踌躇。
梁亚楠举起右手,手肘大大咧咧地往桌子上一放,伸出左手,摘掉了右手的手套,露出一只红黑相间的金属义手。
她戏谑地拨动了铁手一下,那只手掌便滴溜溜地在手腕上转了起来,发出奇怪的声音。
郁波没忍住,抬手握住了那只转动的手掌,制止了这种地狱表演。
郁波缓缓松开了那只铁手,梁亚楠则重新戴上手套,干脆地说道:“参军是我从小的志向,对我来说,这是光荣的标记。”
“那,怎么伤的,能说吗?”
梁亚楠摇摇头道:“不能。”
又补充道:“还不能。”
“ok。”郁波连连点头,不再追问,又给两个人的杯子倒满了酒:“不过我听说现在有那种可以以假乱真的义眼啊,钱的事我可以帮忙的。”
“我知道那种,”梁亚楠轻轻摇头:“那种是眼球能保住的情况下,贴在眼球上的,才可以动。我这种整个眼球都摘掉的,只能用这种不能动的。只要不能动,再好的材质做工,也就都那样。”
“我记得你以前也不近视啊。”郁波又问。
“是交感性眼炎,就是一只眼瞎另一只眼也跟着瞎。不过你放心,目前戴眼镜还是能看清你长啥样的,情况还算稳定。”
“那,万一,我是说万一,要是不稳定了呢?”郁波小心地问道。
“瞎。”梁亚楠的回答简单明了。
郁波皱起了眉头:“我以为这种情况,怎么也能得个闲差养老呢,怎么还能让你出一线呢?”
“闲差是可以有的,但我没接受——会被看不起的。”
“你是为国家办事才成这样的,谁敢瞧不起你啊?”郁波轻笑道。
“我留在战场上的眼睛和手啊。”梁亚楠摘下太阳镜,抬起头看向郁波,没有光泽也不会动的右眼,让她原本姣好的面容,看起来有些诡异的不协调。
郁波沉默了,眼睛有些红。
梁亚楠重新戴上太阳镜,缓缓地说道:“虽然过去不能在什么地方留下名字,以后恐怕也永远做不了某人的新娘。但我总不能到跟我眼睛和手团聚的时候,我就告诉她们,我多活了这几十年,就都在养花、种菜、钓鱼、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吧?”
郁波听闻笑了几声,笑声中带着一丝哽咽,过了一会才举杯道:“去他妈的悠然见南山。”
“去他妈的悠然见南山。”梁亚楠也举起酒杯。
“难怪你们警方明明结案了,只有你还在关心周琦。”
“彼此彼此嘛。”
“干!”“干!”
小木桌上留下了一片狼藉的景象。烤串的骨头和残留的铁签散落其中,调料碟子被撞倒,里面的酱汁已经流淌到桌面上,形成了一道混乱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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